东京,台东区,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是都市最为冷清的时刻,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的身影。
路上散乱地扔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易拉罐啤酒空罐、被踩过的报纸、塑料瓶、香烟头、还有呕吐物。
一伙衣着浮夸的年轻人,迈着醉醺醺的步伐,从一家夜店门口走出。
“再见啦,明晚继续……”
“北原少爷再见……”
“路上小心啊,不要被抓酒驾了……”
北原秀树和同伴告别后,搂着女伴摇摇晃晃地走上停车场。
路边的垃圾桶下,一只脏兮兮大猫一个劲儿嗅着垃圾袋的气味,企图趁着亮后凶猛的乌鸦们飞来觅食之前填饱自己的肚子。
“he,tui——”
一口痰吐过去,猫被吓得蹿进花圃里边。
“哈哈哈……”
北原秀树笑得前俯后仰。
“那只猫好丑哦……”他的女伴也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
两人歪歪扭扭地走到停车场,也不管被插在汽车雨刮上的好几张广告传单,北原秀树开门,上车,完全不考虑自己现在已经是醉酒的状态。
而他的女伴也没在意这件事,一坐到副驾驶位后,就已经呵欠连连,睡眼惺忪。
点火,开车。
“嗡~”
价格昂贵的跑车蹿离停车场,往浅草方向奔去。
街道两边店铺的霓虹招牌已经熄灭大半,通宵营业的便利店的灯光独自闪耀着,偶尔会出现一台孤零零的自动贩卖机。
光可照人的引擎盖上映照着路灯橙黄的灯光,光影规律地如同火光般闪过。
北原秀树整个人陷在柔软的皮革包裹中,神情略显狰狞。
咻……咻……
就这么一直凝视着闪过的灯光,仿佛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在做什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似的。
“啊……真讨厌啊!”他大吼了一声。
“你又在想家里的事了?”旁边的女伴问。
手握方向盘北原秀树,侧头看着女伴的脸,“老头子那么偏心大哥,我能不想吗!”
注视着男人扭曲的脸庞,女伴畏惧似的缩了缩身子,转头凝望窗外,顶着浓妆的脸庞也出现在自己眼前。
“明明我也是他的儿子,为什么把所有的权力都给大哥……”
北原秀树猛踩着油门,像是在通过驾驶来发泄心中的情绪。
价格昂贵的跑车发出猛烈的轰鸣声,飞速奔驰于橙色光线照耀下的双线车道上,路上几乎看不到错身驶过的车辆。
车载音响里,持续用大音量播放着电音曲。
女伴被吵得有些头疼,干脆拿出降噪耳机,塞进耳朵里。
隔绝掉噪音后,她内心感叹一声舒服多了。
……真讨厌。
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和这种纨绔子弟在一起啊。
女伴心里默默怨叹着,就在此时,耳朵里忽然响起了奇怪的杂音。
“喳喳……吱吱吱……嘎嘎嘎……”
咦?
……什么呀?
耳机坏了吗?”
女伴把手放到耳边,调整了下降噪模式。
但奇怪的是,异常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逐渐转变成异常刺耳的声音,像是从人的喉咙深处所发出的呜叫声般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啊?这到底是……”
女伴吓得马上摘下耳机,也顾不上多想,直接往窗外一扔。
但奇怪的异响还是没停止。
混杂在轰鸣的电音当中,“嘎嘎嘎……啊……呜哇”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秀树,快把声音关掉!”女伴捂住耳朵,表情惊惧。
然而,沉浸在因飙车而产生的肾上激素下,北原秀树压根就没察觉到什么,一只脚仍猛踩油门,看着在钠光路灯照耀下的夜间道路,全力冲刺。
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浅草寺的雷门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诡异的哀嚎声还在持续,女伴终于受不了了,粗暴地用泛着指甲油光泽的细长手指把音乐停掉。
霎时间。
寂静降临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声仍在持续。
“你干什么!”手握方向盘的北原秀树,怒瞪了女伴一眼。
“秀树,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女伴嘴里所发出的声音,歇斯底里到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神经病!”
北原秀树怒骂一句,回头继续飙车。
“你……”女伴气呼呼地将脸转过来,注视着自己映照于车窗上的脸庞。
昏暗的玻璃上,自己的脸部每个部分都均匀涂满粉底的肌肤,一双细心描绘出的上扬细眉,刷着睫毛膏的浓密长睫毛,以眼线画出眼型并涂上眼影的大眼睛,闪耀着光泽的小巧嘴唇……
望着浓妆艳抹的女子,她内心忽然有些惶恐,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此时。
砰的一声,车子因强烈的撞击而弹跳起来。
“该死,什么鬼东西!”北原秀树将煞车硬踩到底,猛烈的惯性使得两人的身体冲向前方,旋即被安全带拉住肩膀并压迫着哅口,四周响起高分贝的煞车声,车子横向打滑后弯弯扭扭地撞进路边的绿化带。
“怎么啦,刚刚那是?”
副驾驶位置女伴惊慌地望着的北原秀树,身上的安全带深陷入她高耸的胸脯之间。
“说不定是撞上了什么。”北原秀树喘息似地回答,一边骂骂咧咧地解安全带,一边拉开车门。
下了车,刚造成的刹车痕,仿佛像条大蛇般蜿蜒残留于柏油路面上。大蛇的前端,有什么黑色的东西躺在那里,一点一点地蠕动着。
“喂,什么东西!”
北原秀树吼了句,冷冽的寒意瞬时袭上全身。
“我告诉你啊,别躺着装死,赶紧站起来……”接着酒精壮胆,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走着,一边朝前走过去,横躺着的女人逐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血泊缓缓向外流出,破裂的身躯里,类似内脏的东西黏腻地闪着光泽,在夜晚微冷的空气中冒着些许热气。像是肋骨般的物体,从侧腹部刺过肌肤裸露出来,颜色森寒惨白。
“秀树……怎么办?”
女伴脸色苍白,双唇不断颤抖着,那用眼线笔画出的大眼睛已泛出泪光。
“好了!你别再说了!”
北原秀树以不耐烦的语气打断女伴的话,便往车子里钻进去。
打着车子,他把头探出来,大吼了句:“赶紧上来啊,傻傻站在这等警察来抓是吗!”
然而,就在此时……
地上躺着的女尸,忽然扭曲着四肢,朝前爬了过去。
女伴的脸上爬满了恐惧。
她极为艰难地回过头,朝着北原秀树大喊:“救我——”
下一个瞬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朦胧的夜色下,几分猩红的血色飘起,化身黑色蜘蛛荒木二郎从车里钻出来,像是欣赏舞台剧般,望着两个人类在怨灵带来的极限恐惧下,慢慢被折磨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