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眉让人去买芝麻和何首乌时,林恒礼已经来到豫王府。
如今的豫王已隐隐压太子一头,众人都等着看皇帝是不是要把禁足的储君废黜再另立,豫王便成了京城内炙手可热的皇子,往日安静的豫王府不知何时变得热闹。
林恒礼从偏门进府去,一路走,看到的都是捧着礼盒走动的下人,那些礼盒多是官员暗中送来表忠心的。
等他见了豫王,那还为及冠的少年亦满面春风,仿佛已经坐上了储君之位。
“殿下。”他朝豫王一礼,“现在是动手的时候了。”
豫王面上的笑容更甚,亲热地上前拍他肩头,然后引他坐下道:“就这两日,原先不是说等我父皇废了那个,再行动?”
说话间,豫王眸里还闪动着急不可耐的光芒。
垂涎许久的储君之位就在眼前,如何能不兴奋、激动?
林恒礼沉默片刻,脑海里是方才苏眉慌乱的模样,缓缓道:“太子早和首辅有勾结,而我那三叔父也是其中一个,他们有计划故意让圣上罢黜太子,然后好让太子离京,让殿下你与大皇子再争斗。他们这是黄雀在后……”
先前林恒礼一直没有最终确定苏眉的情况,所以不曾和豫王说过这层的事。
果然话刚落,豫王就失态地站了起来:“你说太子和首辅勾结?首辅不是斩杀了不少羽?!”
“殿下不必惊讶,我也是刚查清。所以我们不能让太子离开京城,必须困着他,而我还有一石二鸟之计,让大皇子这阴险的小人与太子一块儿栽了。”
苏眉之前也不知道自己重生回来,她多半已经和林以安说了前世的事,所以太子这一世才会提前了被罢黜离开京城的计划。
林以安再聪明,他现在人已经在考场,还有两日才能再出来,这两就够他们把宫里搅乱了。
等林以安出来,一切都尘埃落定,前世太子反扑的事不会再发生。
豫王仍旧有些惊疑不定,实在是不能想象柳首辅居然敢背叛他父皇,而且还去扶持太子,一个不慎,那就是让柳家人都送死!
林恒礼说完自己的打算,豫王神色还带着恍惚,他忍不住皱眉。
这个表兄他知道的,因为自己的母亲身为贵妃,又有他祖母这个姑祖母在背后撑腰,打小便自视过高,一直不把太子这个嫡子放在眼里。
但在很多大事上还是沉不住气,这也是导致前世被太子反扑的重要一点。
前世他提过几次,把太子放在封地不安全,他总说无所谓……可谁能想到,最后成也太子,败也在太子。
而他也走错了一步,没有反抗祖母的意思,把苏眉软禁,最后豫王倒台,有忠义侯因丧女之痛倾倒太子一边所致。
“殿下,在行事前,还请殿下答应我一事。”林恒礼思及前世最悔恨的事,慢慢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动苏眉和苏家。”
豫王还在消化林恒礼说的布局,闻言略吃惊去看他:“苏家?太子都倒台了,苏家为了族人,自当是要投奔我的,有什么好忌惮?!”
话落,豫王见到表弟凝重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牵唇一笑道:“你小子,还对她念念不忘。不过那张脸确实人间绝色,她还给你那么些难堪,你想留着就留着……”
豫王是误会了,林恒礼却也不想多解释。
他对苏眉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可喜爱是真的,不愿意放手是真的。
林恒礼呼出一口气,敛起所有思绪道:“如此,殿下今日就动手吧。早前埋在圣上身边的人可以用了,英王那边的也可以用了。”
既然要一石二鸟,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谋逆罪名,只要一但定罪,即便是皇子也无法翻身!
本来这个计划是他为先除掉太子与大皇子争斗时再用的,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前世记忆,一切行动都与前世无二,如今不能温吞了。
太子一击不中,就后患无穷!
林恒礼再离开的豫王府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苏眉在侯府早早便洗漱好上床,脑海里还是白日在林家的种种,丝毫没有睡意。
她拥着被子翻了个身,暖和被窝让她又担心起林以安。
不知给他带的被子够不够厚,那个号房不挡风,有炭火估计也暖和不到哪儿去。想着,思绪又发散到已经离京多日的父亲,暗暗估计了一下距离,应当是走了四分一的路程。
父亲离京的那个夜晚,林以安后边似乎还跟爹爹商议了什么,那个时候两人支走她,让她去跟秦叔取什么酒。
回来的时候父亲神色极为严肃,过后她还好奇去问了,他只说是太子交代的事,不好让她知道,但没有危险,她才没有再追问。
现在回想起来,若没有危险,父亲怎么会显出那般的神色。
她就这样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忠义侯亦如女儿所想,带着使团已经走了四分一的路程,在赶路计划内的一处驿站落脚。
初春的冬夜除了寒风,寂寂无声,连洒落在大地的月光都极为清冷,可忠义侯此时盯着的窗户外却是热焰腾腾,火的红光将整个驿站照得白昼般。
外边许多人奔走大喊失火了,有被火烧着的小吏尖叫着在地上翻滚,有人冲上去用打来的水帮忙。
正是这时,许多黑衣人冲了进来,见人便是举刀就杀,刀刀致命。
与此同时,另外一波穿着软甲的人亦冲了过去,与对方厮杀。
惨叫、厉喊掺夹在夜风中,宛如鬼魅盘踞在此地发出的声音。
两方胶黏着,分不出胜负,直到又一阵脚步声响起,黑衣人身后出现涌现更多的士兵,局面瞬间分出了胜负。
忠义侯默默看着自己的人把那些黑衣人簇围着,他身后走来一人,拱手与他道:“侯爷,乱以平,火就要烧到这处,我们得快些离开。”
“果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忠义侯扫了一眼被手下亲兵卸了下巴不叫自杀的黑衣人,长叹一声,终于抬步往外走。
驿站的火势渐渐小了,可偌大的地方已经有一半被烧为灰烬,那一半正是使团落脚的地方,驿丞被救出来此时还呆呆愣愣看着驿站的断恒颓壁。
“侯爷,他们嘴里的毒囊都已经清理出来了。”亲兵拖过来一个黑衣人。
忠义侯转了转手腕,走到那黑衣人跟前,半蹲下身去打量他的面容:“锦衣卫那一支的?”
来人瞳孔一缩,却一字不说。
忠义侯轻笑:“觉得自己完成了任务,我马上要大祸临头了?你以为那些烧掉的地方,住的都是谁,又是谁从外头直接把你们围剿的?”
“你……”
黑衣人听懂了他的话,神色震惊,此外还露出一丝丝惶恐。
“圣上让你们把使团弄死,这样就可以把罪责嫁祸到我身上对吧,然后再让在侯府呆了多年的杜氏,把在侯府偷到的一些账本拿出来,这样还能让我多一条私吞军饷的重罪。可惜啊,懂得写我笔迹的人早几年死了,不然,还可以再拿出来一样我通敌的证据来,这样……我苏家满族就都能去见阎王去了,圣上也好了心思。”
忠义侯站起身,很随意的理了理披风,笑了几声。
笑声在夜风中宛若悲鸣。
“我苏家满门忠烈,最后得到的竟然是猜忌……”他仰头,望着厚重压得极地的云层,心中百感交集。
即便早有准备,也抵不过刀子真扎下来这刻。
黑衣人听着他一字一句,所说与帝王想要做的一字不差,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为什么锦衣卫的事忠义侯会如此清楚。
究竟是锦衣卫里出了问题,还是皇帝身边出了问题!
正当他惊惧的时候,绑着他的身子一松,让他愣了片刻。
忠义侯已经转身,带着人离开,留下一句:“早些赶回去吧,圣上会明白,究竟谁才想要他的命。晚了,你估计就得给圣上送殡了,还有……使团,本侯会亲自护送好,让他们毫发无损回去。”
忠义侯带着人消失在夜幕下,黑衣人愣了片刻,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把同伴都松了绑,心惊地喊:“快回京城!”
恐怕京城有变!
忠义侯都已经知道杜氏是皇帝埋在他身边的人,势必知道更多,还比如豫王侧妃苏沁……如此推断下去,他刚才那番警告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黑衣人亦撤得迅速,只余下还隐隐冒着黑烟一片狼藉的驿站,在述说着方才这儿有过一场激烈交锋。
是夜,皇帝在宠幸宫妃时忽然昏厥,太医都被喊了回宫,一个挨一个给皇帝号脉。
前阵子皇帝便染过风寒,如今昏厥不醒,让人提心吊胆。
今晚侍寝的宫妃是年前才进宫去的,与大皇子英王的生母贤妃有着点亲戚关系,是贤妃用来固宠的。遇到这个事,丽常在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一直抖个不停。
太医查来查去,查不出皇帝身上的原因,有人就开始询问后皇帝晚上都吃用了什么。
一问之下,当值的内侍说晚上皇帝用膳都是丽常在伺候,引得太医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过去,丽常被看得有种大祸临头的不安感。
而她的直觉亦十分准确,不到半个时辰,太医就查出来她用的口脂里掺有一种药物,与皇帝晚上御膳用的东西合一块儿会中毒。
昏迷的原因找出来了,太医在起疑的时候就用打量的牛乳来给皇帝催吐,皇帝此时已经醒来,顿时大怒让锦衣卫把丽常在拉下审。
次日,皇帝因身子不适免了早朝,柳首辅到内阁不久后,就被皇帝派人喊了过去,在场的还有跪在地上眼睛通红的英王。
柳首辅看了一眼英王,心里暗暗叹了一声,豫王果然行动了……还真是林以安那小子说的一石二鸟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想补更的,大姨妈疼得不行,我记着呢,还有三更没补……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