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科举结束便是中秋,放榜在中秋之后,不少考生借着大节放松心情。
游湖蹬舫,酒肆楚楼,都有他们的身影,其中多得又是自暴自弃的,只等一个结果好死心待三年后再战。
为此五城兵马司还增派不少人力维持京城的秩序,省得出什么乱子,让中秋前风寒病倒的皇帝更加闹心。
因为皇帝风寒,今年中秋宫里只有简单的家宴,嘉禧公主进宫一趟,林家少了这尊大佛反倒更为热闹。
二房两位少爷都自觉考得不错,在宴上笑脸一直没有落下。
林恒礼今日当值,回到家中家宴已经进行过半,他连衣裳都没换,解下佩刀便入席。
丫鬟们端来热水为他净手,刚才还热闹的厅堂安静不少,林以宗坐在边上看举止越发有威仪的长子,心里骄傲。
刚才听着二房夫妻夸了侄子一通,心里不太痛快,如今一看他一表人才,前途大好的儿子什么郁闷都没有了。
“圣上圣体如何了。”林以宗让人给他端了酒,询问起宫里的事。
林恒礼把擦手的帕子丢回给婢女,淡淡一笑:“看着比前儿精神好多了,应该快大好,我归家前见到祖母正在圣上跟前说话。”
经过近一年的缓解,林家众人已经把苏眉带来的鸡飞狗跳日子忘得差不多,特别是长房夫妻俩,完全忘记当时被笼罩的阴影。
“在御前当差都用点心。往后圣上跟前有你,朝堂上有你的两个弟弟,我们林家的根基只会越来越扎实。”
林以宗摸着胡子给晚辈描绘出一副风光的画面。
林恒礼附和着说是,率先举杯敬在场的长辈,扫了眼空出来的一个位置,问道:“祖父呢。”
提到卫国公,众人表情都不太自在。
林恒礼离开就不说话了,明白多半是跑三房那边单独过中秋。
他手用力捏了一下酒杯,很快就若无其事再举杯敬酒。
腥辣的液体入喉,没人知道他脑海里是想着一个远在边陲的姑娘。
苏眉躲到边陲,躲了一年了,她是真不准备回京?
三房那个又是怎么打算?
他藏着满腹心思,林以安那头却已经把卫国公给打发走了,正在沐浴,泡着热水驱散方才沾的酒气。
热气将净房蒸得朦胧一片,他靠着桶沿,凤眸似乎也被雾气笼罩,眼神略迷离。
石头在边上给他加了些热水,不满地道:“国公爷灌您这么些黄汤干嘛,那玩意儿只有伤身。”
他们三爷向来不主动沾酒,瞧着这会都有些醉的样子了。
林以安低低一笑:“我若不愿意喝,也不会喝。”
千金难买高兴,既然心情好,放纵一回也无所谓。
石头不解地看他,他迷离的双眼里都是笑意,自言自语地说:“还有半年。”
什么半年?
“明儿是您的生辰,三爷准备怎么过?”石头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而是想起去年他及冠的热闹。
林以安缓缓闭上眼,“明日也是放榜日,闭门谢客。”
他懒得应酬别人,吵吵闹闹得叫人心烦。
本来他对生辰向来没有什么期待,今年唯一期待的,便是他的小姑娘送的生辰礼了。
那小丫头前阵子来信,抱怨说裙子都短一截了,秋装全部都得重新裁剪。他估摸了一下她的身量,让人送了几箱子成衣过去,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
想到苏眉,林以安心尖都是柔软的,洗净一身的酒气,他入睡前的唇角仍旧翘着。
寒窗十年,博一朝青云直上。
第二天放榜日,放榜的告示前天蒙蒙亮就不少人守着。
林家二房的少爷自然不用跟着其他一样去挤,派个下人过去守着就是。
这一等,等到太阳高挂,也还没等来人。
二房夫妻免不得就焦躁难安,两人不停地在厅堂里来回踱步,走得两位少爷亦额头都冒了汗。
正是焦急没有消息的时候,外头忽然想起一阵放鞭炮的声音,夫妻两齐齐看向外头,安坐的李氏心头一跳。
难道二房那两兄弟还真得到好名次了?!
她也跟着往外看去,嘉禧公主让人快些去门口看看,吩咐刚落,就见派出去看榜的小厮跑得直喘进来。
“三……三,中了!”
小厮喘得说话断断续续,让人听不清楚,只听到中了二字。
徐氏却高兴得一蹦:“三少爷中了?!”
那正是她嫡子,虽然妾室的儿子也养在她跟前,但肯定是自家儿子才是好的。
小厮闻言似乎很着急,摇摇头,张嘴想要说什么,外头已经是很大阵仗,有人高喊恭喜解元老爷。
嘉禧公主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扶着丫鬟的手就往去,其他人都诧异地跟上。
二房那孩子居然中了解元!!
哪知还没走到影壁,就见来报喜的官员。
来人穿着青色官服,见到嘉禧公主居然亲自出来,连忙见礼,笑容灿烂地道恭喜:“公主大喜了。”
“赏!”
嘉禧公主闻言更是笃定了,欢喜洋溢在眉眼间,二话不说就先要赏。
那官员自然不会推辞,就当沾喜气了,在接上了赏之后在人群里寻找什么,徐氏已经把儿子给推了出去。
“快去快去,高兴傻了不成?!”
林三少爷被推出去,这才恍如从梦里回神,激动地看着来人。
青衣官员朝他拱手道:“恭喜三老爷。”
原本欢喜的林家人顿时都愣了,个个笑容都半僵不僵的挂在嘴角。
三、老爷?
青衣官员见面前的年轻公子愣在那,两只要作揖的手还停顿在半空,失魂又滑稽,也是一愣。
他疑惑地安静得诡异的林家人,不解地朝林三少爷喊道:“三老爷,这是……”
嘉禧公主抿了抿嘴,然后深吸一口气道:“解元可是名唤林恒书?”
林恒书?
青衣官员有些傻眼:“嗯?三老爷不是名唤以安?”
此话一出,林家人都倒吸一口气,嘉禧公主脸色铁青:“怎么可能。老三早年就已经是举人,如何会再成为解元!”
青衣官员终于明白了,感情林家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脸上再次挤出笑道;“回殿下,名次出来的时候,阁老们也是这么说的。是首辅出来说,是他允许三老爷再参加秋闱,因为三老爷先前伤了腿,虽然有名次,但如若没有一个好身板,如何能为圣上效力。便让他二次再考,如若能撑过秋闱并得到比先前高的名次,才可以参加会试……为了公平,如若没有得到名次,那先前的举人名次亦收回,重回白身。”
官员每说一句,林家人的脸色都在变。
林二老爷猛然想起那日清晨送考看见的背影。
那、那真是老三?!
“荒唐!科举可是随便改规矩的吗?!我要进宫找圣上,这不是让林家要被广大考生唾沫都淹死!”
考过名次的人再上场,和作弊有什么区别。
官员闻言,脸色也变了,忙劝道:“殿下留步,这事陛下后来已经同意,才让下官过来传喜讯!而且每年的题都不一样,三老爷这样其实和每年落榜的考生重考是一样的,公平得很!”
就想俗话说的,是金子就会发光,林三老爷不就正是这个理。
“那是个瘸子!”嘉禧公主听到皇帝居然还答应了,已经彻底失去仪态,声音尖锐。
官员被刺得脖子一缩,呐呐道:“下官怎么听说,三老爷是走着进考场的。”
不然首辅也不会说要看他有没有为朝堂效力的身板。
估计也是怕腿伤留下后遗症。
嘉禧公主睁大眼,震惊得不愿意去相信。
正是这个时候,大门口来了一辆马车,同时,众人身后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焦急,来得匆匆,似乎是看到影壁前的许多人,停顿片刻再又拾步,依旧是匆忙。
嘉禧公主听着那道脚步声,缓缓扭头,看到一身浅青色锦衣的庶子身姿玉树般,走在阳光下风度翩翩。
他……的腿!
嘉禧公主眼前有些发黑,手也在发抖。
这个庶子,什么时候攀上的柳首辅,又是什么时候治好了双腿!
林以安在注视中从众人跟前走过,他目不斜视,直奔大门口。
那辆马车就停在大门口,众人便看见一个姑娘被一个面生的婢女扶着下车来。
她戴着帷帽叫人看不清面容,可不必看清面容,只是那窈窕身段便能让人深信,这必定是位绝色佳人。
官员也好奇看着一幕,想起去年林以安及冠时的动静,眼一眨不眨。
难道,这个就是当年送十箱礼物的姑娘?!
苏眉下车,一抬头,先见到林以安,清俊的面庞让她先是心头一跳,再一错艳,看到里头挤满一堆人。
她嘴角一翘,朝像自己快步走来的情郎俏皮道:“如此兴师动众,深感荣幸。”
惊喜让林以安凤眼如辰星般明亮,亦朝她牵唇笑:“恭迎我的三姑娘。”
嘉禧公主隐约听到那句三姑娘,耳边仿佛响起了大白鹅腾飞到脸上那种翅膀拍打的动静。
那……那个疯子回来了。
还大摇大摆,到她林家来!
“殿下!”影壁前传来婢女的惊呼。
林以安和苏眉朝里头瞧,见到嘉禧公主软软倒在婢女的怀里。
他就听到他的三姑娘啧笑一声:“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晕倒,毫无长进。”
作者有话要说:苏眉:想起被我支配的恐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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