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微斜,林以安就站在那片柔和的光影间,凝望着在门口发呆的小姑娘,低低地笑。
这傻姑娘,高兴得都愣了。
他就朝她喊:“眉眉。”
深情又缱绻。
一声呼唤,成了启动苏眉的机关。
她先眨巴眨巴眼,仿佛是在确认眼前的是真还是虚幻,等见到他依旧还在那儿,嘴角霎时翘起,提着裙摆直奔向他。
他亦迈步快速朝她走去。
苏眉扑到他怀里,孩子气地去摸他脸颊,激动地喊道:“夫、夫子。”
林以安一怔。
她已经垂头,都想把舌头给咬了,耳根烧得滚烫。
好险,她差把夫君给喊出来了!
她亡羊补牢,林以安怔愣后笑得肩头直抖,低头在她耳畔道:“眉眉不请我进屋吗,一会整条街都要知道,你抱着夫子不撒手了。”
她立刻被刺扎到一般,忙不迭退开。
分开后,又觉得别扭,左右瞧瞧,没见别人,伸手去牵他袖子,将他往家里带:“三叔快进来歇歇,你怎么过来了!”
林以安侧头看她欢喜的模样,一路奔波的疲惫都不见了,如实道:“想念眉眉,京城太冷清。”
他说得淡然,苏眉闻言暗暗难过。
林家人口多,怎么可能会冷清。只是他被那家人视为外人、仇敌,他们的欢庆一堂与他不相干罢了。
她抓着他袖子的手就往上挪啊挪,挪到他手腕上,又藤蔓一般去缠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那你来得正好,我这儿也太冷清了。爹爹和哥哥未必能在家里过年,你来了,陪我热闹,陪我包饺子,陪我放烟火。”她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些低语却让林以安心里发暖,扣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想要应好。
哪知刚要开口,喉咙一痒,咳嗽起来。
苏眉被他不断的咳嗽声惊着,连忙停下脚步问:“你怎么咳嗽?”
细细一打量他,才发现他脸颊微红,抬手一碰,竟然是滚烫滚烫的。
“你在发热!”苏眉紧张地收回手,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进屋,将他推到床上坐着,“你快躺好,我给你找郎中。”
说罢,着急要往外走,想要叫人倒茶来。
她刚走一步,被一股拉力拽得往回退,下刻腰间一紧,是被他从背后圈着腰搂住了。
“眉眉别忙,不要紧的。我自己就懂医术,不过是风寒,一两日就好了。你坐下,我们说说话。”
他脸颊贴着她的背,是依赖的姿态。
苏眉被他那么一搂,别说留下,就是给他暖被窝都愿意!
她转身,就要挨着他坐,结果他松开手后一指离床边五六步远的圈椅道:“你坐那儿,靠着窗子,开一丝缝隙,别过了病气。”
是……这么个说话法?
她幽幽看他一眼,在他坦荡清亮的眸光中乌龟一样挪过去坐下。
林以安在她幽怨的表情中愉悦地笑。
小丫头,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勾人不自知,哪懂得他的苦。
挨得太近了,他是真怕自己还忍不住做点什么。
苏眉知他看透自己的心思,也不觉得臊,而是更幽怨地瞥他一眼,那委屈的小表情要叫林以安心都化了。
小苑此时带着石头过来,站在隔扇外询问:“姑娘,三爷是住前头,还是住到二进的西厢房。”
前边是忠义侯在住,还留有书房隔壁的一间屋子,二进属于后院了,让林以安住这儿有那么些不符合规矩。
苏眉听到请示,后知后觉自己把林以安直接带进闺房,扭头去看他,果然见他在弯着唇笑。
这瞬间,她想找个地洞钻,实在是太不矜持了。
“我住到前边,石头去帮着小苑姑娘收拾收拾。”他笑过后率先说话,倒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眉坐在椅子上,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你明知道是我闺房也跟进来了,你自己本就心思不纯!”
她不服气被取笑,想找回些面子。
哪知他这短短的日子练就更厚的脸皮,点点头道:“是……可惜病着,不得不打消心思。”
她诧异,瞪大了眼看他。
林三叔……越来越叫人难以招架了!
可他一开始是动的什么心思呢?
苏眉就想到他从后边抱着自己的那一下,脸上微热,张口吐出一口气,忽地站起来朝他走去。
林以安还在想她过来做什么,便见她弯腰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我准你有心思!”
她说得豪放,他一眨眼的功夫却跑了出去,还是捂着脸跑的。
林以安被丢在那儿,一边笑一边咳嗽,白玉般的一张脸都憋红了。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着苏眉回来,也不知她在忙活什么。小苑给他打来热水,说外头还没收拾好,让他先在这儿沐浴。
他方才嘴上说得轻松,其实是烧得有些昏昏沉沉,小苑说什么都是苏眉吩咐的,他下意识跟着照办。
等他泡进热水,被与她身上相同的香味围拢时,他才恍惚想起自己用的净房、浴桶……都是她的!
他心头重重一跳,僵直着身子,在石头也要进来时阻止,自己快速清洗后便赶紧离开。
这种私密的地方,让人控制不住会去勾描一些旖旎的画面。
苏眉再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他头发还湿着,石头正在帮他擦干。
只是他从里间挪到明间来了。
她疑惑地问:“三叔怎没从里头出来了,外边没有烧炕,只是一个炭炉,冷得很。你快回去……”
万一再冻着,不是雪上加霜么。
林以安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问:“外头的屋子好了吗?”
“刚让人烧上炕,估摸着还得一会儿才能暖和,你就在我这先歇一觉,等晚些再过去。”她一面说着,一面让小苑把熬好的药送过去,“不烫了,你快喝药。”
说罢,还上前要接过石头手中的布巾,想要给他擦头发。
他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的手在他掌心中,比上好的绸缎还要细滑。他拇指轻轻按压了一下,仰着头示意她靠近。
他神神秘秘的,她好奇心又重,就那么凑了前去。
“眉眉不要再留我了,你……懂么?”
他正病着在发热,呼吸滚烫,扫过她耳畔,仿佛带着融化人的温度。
她怔愣,一时没明白。他见她杏眸里有茫然,笑了一声,指尖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更直白地说:“面对喜爱的人,我控制力微薄,想要得寸进尺,又不能得寸进尺……”
那种煎熬,比相思更摧毁人的意志。
苏眉再次呆在那儿,他已经退开,自己拿了布巾慢条斯理擦头发,一边用凤眼锁着她。
小半年不见,她长高了,更窈窕了。
像新抽的柳枝,腰肢纤细,走起路来婀娜的风情就能叫人错不开眼,顾盼间的娇媚更是动人。
他也是凡人,时刻面对她,如何能做到心静如水?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心里由相思转化为可实际施行的冲动。
鼻端有香风扫过,她俯了身,学着他刚才那样,跟他咬耳朵道:“那你就把我快点娶回家呀。”
林以安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她笑吟吟站好,双眸璀璨。
他缓缓地笑了,“好。”
林以安待到头发半干时便到了一进的屋子,挨着床便沉沉睡过去。
苏眉在天黑时过去一趟,进去见他睡得香甜,偷偷伸出手探进被褥下,寻着他手轻轻一握,满足笑着又退出去。
她把林以安来到事派人去告诉了父兄,忠义侯派人送了信回来,信上只有四个字:注意分寸。
她盯着信笑半天,仿佛看到父亲写信时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心里想,这个年一定很热闹!
林以安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天明,醒来的时候,苏眉就坐在他床跟前,一双明亮的杏眼盯着他看。
他被看得冷不丁的有些打怵,就听到她幽怨地说:“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开始打算是守寡呢,还是再去找几个跟你长得差不多的男人养着了。”
林以安失笑,他这一觉居然睡了那么久。
他正要说什么,小苑来提醒她,站在屏风后道:“姑娘,易大哥和温大哥过来了,说要跟着护送您施粥去。”
易青为首那批流民解决了,但还有一些零散的乞丐,而且城内也有不少贫苦百姓,她一直都还有在救济。而且今日是腊八,寓意更是不一样,她早就安排好城内城外都会设粥棚。
她扭头应了一声,见他坐起身,把滑下去的被子又往他身上拉:“我大概中午回来,然后就让易大哥和温大哥看着粥棚就行了。”
“易大哥?”
林以安似乎是在想什么,发出疑问似的。
苏眉说是呀,“就是先前没有了户籍的百姓,你不是还收了人进商行,他是那批人中领头的。”
他却又说:“温大哥?”
苏眉再反应迟钝,也明白他怎么回事了。扑哧一笑:“以安哥哥,不要小肚鸡肠,揪字眼!”
林以安挑挑眉,掀了被子下床:“我陪你去。”
她劝了几句,劝不动,只能由着他了。
等他穿戴好,她与他并肩走过游廊,易青和温田见到她,脸上是灿烂地笑。
温田把一直揣在怀里的布包打开,里头是还有冒热气的糕点,殷殷推到她跟前说:“三姑娘,这是高寿老人亲手做的糕点。我们这边有习俗,吃了老人做的糕点,来年百病不侵……”
苏眉正想要接,一双大掌先伸了过去,耳边传来他温和地声音:“谢谢,我拿着吧,东西沉。”
温田这才后知后觉似地去看苏眉身边多出的年轻公子。
这一抬眼,就瞧见那年轻公子用手帕包着捏了一块糕点,直接喂到他们敬仰的三姑娘嘴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