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安放纵了自己一回,一边羞愧一边纵容自己沉溺在她给的温柔关切中,直到被她扶回步辇,她的手从腰间抽回,恍若有失地靠进椅背。
“我让人来抬辇。”苏眉微微喘着,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您先到花厅歇一会儿。”
先前都是不进她闺房,她就急得扁嘴哭,如今却叫他坐花厅。
林以安惆怅叹气,却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顺从地听她安排。视线从她身上离开的时候,清晰听到她松一口气的呼气声音。
他忍不住想笑,难道促狭地想,她现在该知道当初他的滋味了。
紫葵在边上愣愣看完全程,这才后知后觉她们姑娘恢复记忆,又惊又喜地拉着她确认。
苏眉本想瞒到外祖家再说的,如今都在林以安跟前穿帮了,她便不藏着掖着,感激地握着紫葵的手道:“那段日子实在委屈你了,若不是你果断,我也不能在三爷身边。”
话出口,才觉得暧昧,急急忙忙打住,遣人把林以安送到花厅去。
主仆俩小段的话中,林以安又探出一个消息,那便是吴子森亦不知道她恢复记忆了。这表明她对吴子森就只有兄妹之情,让他安心不少,唇角那抹笑容越发的温柔。
一路再到侯府的花厅,苏眉都没好意思再和他说话,偶尔偷偷瞄他,在他察觉时又立刻挪开目光,脸颊绯红。那种小女儿的娇态很美,让他看到不一样的她。
不管是哪个苏眉,都有她的魅力,温婉的时候,让人想沉溺在她那种柔和里。先前那种活泼可爱,是叫人恨不得将她捧手心,让明媚的笑永远停留在她脸上。
林以安在步辇的微微晃动中发散神思,在想她记不清事时在自己跟前的无拘无束,是否与前世两人相处的气氛有关。或许,那才是真正她隐藏起来的性子。
他琢磨着,不知不觉到了花厅,苏眉腼腆笑着说要先去换衣裳,逃也似地跑走了。
他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失笑。
下人上茶来的时候,吴子森收到消息,也跑花厅来了。
“哟,林三爷居然会在花厅,简直稀奇啊。”吴子森见面就呲打他。
他捧着青花茶碗,悠哉地吹了吹茶沫,放到嘴边认真品一口,才抬头看他:“比不得表少爷有福气。”
可不是傻人有傻福,还被瞒着呢。
吴子森听不懂他的哑谜,担肯定不是好话。装作不在意地一撩袍摆,就在他跟前翘着二郎腿坐,又得意道:“表妹说要到我府上去小住几日,京城就拜托你盯着了。”
他笑得真小人得志,引得林以安一记冷眼,不咸不淡地回道:“自然,亦会帮着你打探,吴家什么时候适宜起复。”
打蛇打七寸,林以安清楚怎么捏住吴子森的死穴。
只要吴家不能重回朝堂,那么说明吴家就不敢涉险和苏家结亲,他一句话噎得吴子森脸色铁青。
“你……幼稚不幼稚!”打嘴炮,揭人短,是君子所为么?!
争风吃醋的林以安,吴子森还真是首回开眼了。
林以安抿唇不语。
幼稚啊,但他连君子都不准备当了,还在乎幼稚不幼稚?
花厅的气氛就充满火药味,苏眉换过衣裳再回来,便被冲一脑门,一眨眼先看到表哥朝林以安投去的忿怨目光,忙紧张地走到林以安跟前。
“表哥,我们出发吧。”
她虽然没有多说,可那保护的姿态明显,就跟护小鸡仔似的,把吴子森看得牙酸胃疼。
“走走走!按我说,你就该到家里住个半年,半年过了,京城乱七八糟的事亦过了。”
吴子森明显拿话气人,林以安不上当,很体贴地朝跟前的小姑娘说:“可不是,殿下成婚了,事情未必就真了了。你安心在外祖家住下,过个半年,估摸着大家也把你淡忘得差不多,起码能躲开不少有心思的人。”
苏眉被他事事为自己考虑感动,却也不能真那么自私,遂说道:“就小住几日回来,您在京城呢,林家那样,我也放心不下留您一个。”
林三叔从来都是考虑她,他腿伤刚有起色,她本就伤他的心了,哪里还真能在保定住上半年。
他不得多想自己真忘恩负义,躲着他么。
她心思单纯,知恩回报,反倒让林以安脸红。
他可真是卑劣啊,居然利用她的善心。
吴子森当场气了个脸红鼻子歪,一摔袖子,先出门去了。
见他负气的背影,林以安挑了挑眉,在苏眉上马车前,还是忍不住低声与她说:“过些日子家里的杏子就该熟了,我等着跟你一块儿酿杏酒。”
苏眉听懂了他的暗示,面上好不容易散去的热气再度聚拢。她忙放下马车窗子帘子,缩了回去,隔着帘子和他告别:“您快回去歇着!”
她还知道害羞,林以安心情就好了许多,嗯地一声,让人把步辇往后抬了几步,让出路叫马车好通行。
马车传来微微的颠簸,苏眉听到车轱辘碾过石板地的声音,不知为何心头一紧,猛地朝车窗看去。
她正想再掀起帘子,骑马的吴子森故意走到她边上,将窗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看着马匹倒映在帘子上的高大影子,霎时清醒过来,忙挺直腰,端正在马车内坐好。
紫葵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
刚才两人在花园里地对话紫葵可一句没落下听见了,同时明白过来昨夜姑娘打的那个比方,其实就是在说她自个吧。
“姑娘,林三爷真是这个世间难得的公子,有情有义,对姑娘也十分照顾。”紫葵试探地出声,然后默默观察她的神色。
她原本是端坐着的,听到这话,霎时像泄气的皮球,蔫蔫靠着车壁道:“我知道呢。”
回了这样一句,就没下文了。
紫葵再去看她,发现她不知何时闭上眼,蹙着眉心,似乎十分烦恼。
紫葵便闭上嘴。
姑娘这会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对林三爷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吧,她还是别多话了,让她自个安静的考虑,比她多嘴强。
苏眉的马车渐渐远去,她不知道的是,林以安的马车也跟在后面,直到她出了城门,才让石头打道回府。
在回林家的路上,他听到了一件事。
豫王救的那个姑娘的家人,找到豫王府去了。
他坐在马车内,嘴角就扬起一个讥讽的笑,豫王府可能正热闹呢。
也正如他所想,豫王府内气氛异于平常,豫王在厅堂见杜氏,神色阴沉,心里懊恼。
昨日在他参加端午宴的中途,就收到府里的人来汇报说他救下的那个姑娘家人找来了,他一问名姓,来人支支吾吾说了五个字忠义侯继室。
五个字差点当场让他失态。
如若只是单单知道那姑娘居然是忠义侯继女就罢,问题是,他前一日没能在美色跟前把持住。喝了几杯她的谢恩酒,就在朦朦的醉意里把人搂上了榻。
她亦柔顺,说救命之恩是该以身相报,又说自己可能被家人抛弃,不然为何会穿着尼姑服落水,至今无人来寻。
她落泪的模样梨花带雨,楚楚可人,更是激发他的保护欲。
如此美人,又无人来寻,还带发修行,搞不好真是原本在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那他即便睡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顶多就是豫王府里多一双筷子。
他后院的美人不少,可那都是宫里出来的,贵妃母亲塞进来的,古板守规矩,哪有这般柔顺又主动的美人称意。
所以他睡得苏畅又心安理得,在她院子里留到近四更天,才回的自己屋歇下。
结果第二日,就听到她家人来找,还是那么个来头的家人。
豫王当场就又惊又恼,加之苏眉半途惊马摔了,真正要的人没能算计到,更是一口戾气堵在胸口。
他从端午宴回府,就准备拿苏沁问个清楚。
怎么就会那么巧,让他遇到她落水,她还忘记了事。
侯府两姐妹都相继忘事,难道祖传的不成,可即便是祖传,也传不到苏沁这个继女身上!
豫王直觉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准备拷打苏沁问个清楚。
哪知婆子上了针刑,苏沁昏死多次,都只是哭着问他她究竟哪里做错了,那肝肠寸断的模样让他便对自己被人算计一事有了动摇。
他让人先把她关了起来,去见杜氏,哪知走到半路,就听到说苏沁拿着簪子自戕,把脖子扎出血。
他担心她真在王府出个好歹,不好跟忠义侯交代,连忙折返,见到她奄奄一息躺着,哭红的眼肿得核桃似的。昨夜在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如今就花败一般,到底让他还是起了怜悯之心。
结果这一留,怎么就又留在她院子一宿,现在才来见杜氏,不用他说杜氏也明白他跟苏沁都有过什么。
这会子说尴尬挺尴尬,但更多是懊恼和憋气。
他和苏沁有了夫妻之实,还被人找上门,恐怕不出一日京城就都知道他救下的是忠义侯继女。他想要和苏眉成亲的事,几乎不可能了。
杜氏还在紧张地想着要怎么开口,也不知道女儿到底有没有抓住豫王的心,把帕子扭成麻花,干巴巴坐着。
“本王不知苏姑娘是忠义侯的继女,但本王不是那起子占人姑娘便宜的人,既然已经和姑娘有了夫妻之实,那本王一会便进宫禀明父皇。纳了苏姑娘。”
一个纳字,那就说明苏沁只能当他的妾室了。
按她的出身,即便被人喊着忠义侯女儿、苏家大姑娘,但到底不是苏家人。为皇子妾室,也不算辱没她。
杜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只会纳女儿为妾,可还是鼓起勇气,拼一把,拿着帕子抹那说来就来的眼泪:“沁儿出了事,我这做母亲真的痛心,但也好在有王爷相救。先前她在林家出了那样的事,本要在庄子里跟青灯伴一生,结果居然在出门摘果子时被贼人掳去,然后落水不记事了。她真真是命苦,我一会就回侯府,让人给我们侯爷去信,说明王爷的大恩,还给我们沁儿一个容身之所。”
这话听着处处感激,可豫王不蠢,哪里没有听出来杜氏是觉得女儿当妾委屈了。不然也不会提前林家的事。
京城谁人不知林恒礼差点轻薄了苏沁,才有她远离京城去庄子的事。
一个妾室,恐怕会让忠义侯连带觉得他这个林恒礼的表哥,在羞辱他们苏家。
豫王咬咬牙,到底只能许诺稳住杜氏:“夫人也别伤心,沁儿到底是忠义侯的继女,如今姓着苏,我也不能叫她失了体面。我还未娶正妻,不可能有侧妻先进门,就先委屈委屈苏大姑娘当个贵妾,他日等正妻进门,我再禀上去,提她位份。”
皇子们能有侧妃,虽然也是个妾,却能上皇家玉蝶的。
杜氏用帕子捂着眼睛,将眼底地精光遮住,长叹一声,起身朝豫王谢过。
女儿说一定不能着急,能要个贵妾就是现在最好的局面,等她怀了身孕,到时就不愁自己在王府的地位。
豫王见杜氏还算识趣知礼,心里略满意,差人把她带去见苏沁,当然还不让暗中观察母女俩,结果发现苏沁真的连母亲都不认得,那点怀疑又再散去一半。
次日,豫王果然去见父皇,把事情都一一说来,当然瞒了自己已经和苏沁有夫妻之实的事,只说敬佩这样的女子,既然救了她就是缘分,要纳她为贵妾。
一个妾,皇帝略听两耳,又听闻是忠义侯的继女,二话不说就点头了,还意味深长地提点他:“如若她能替你生下一儿半女,朕再给她算功劳。”
豫王只说应是,心头却跳得有点快。
父皇这个意思,到底是让他拉拢苏家,还是让他远离苏家?
等走出乾清宫,他背后已经汗湿了,被风一吹,浑身都在发凉。
很快,林以安那边就知道苏沁要成为豫王贵妾的事,而杜氏也顺势回到侯府,要为女儿备嫁。
说是备嫁,其实就是个妾室,一顶轿子也就抬出门了,连个正红都不能穿,能备出个什么名堂。
杜氏不过是想重回侯府,要再把侯府把持住,借着女儿入王府的势,让下人再重新听她这个主母差遣。
林以安手中的折扇一合,微微地笑,他到保定见小姑娘的理由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完毕,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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