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饮暴食换来的后果,是苏眉臊得连林以安都不黏了,抱着肚子躲回闺房,难受地躺在床上直哼唧。
一边奶猫儿叫似的,还一边掩耳盗铃地安慰自己林以安不知情形,顶多当她是在闹肚子。
外头端坐的年轻公子心里却明白得很,毕竟她那个饱嗝打得惊天动地,还带芝麻味儿,回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
吴子森不知两人一里一外的,还能心意相通想着同一件事,单纯看林以安那张笑脸不爽,剑眉一挑冷着脸道:“林三爷想怎么破这个局?”
刚才还说他是大尾巴狼,现在倒愿意听了。林以安好脾气地笑笑:“计谋千百,林某偏向于以静制动,将计就计。”
吴子森不太明白地看他一眼:“摊开了详细地说。”
“世孙敢豁出去算计,依仗的是侯爷心疼女儿。三姑娘被毁了闺誉,哪怕改嫁别人,也得遭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侯爷哪能容忍掌上明珠被外人说三道四。所以侯爷对原来的亲事不愿意也得愿意,就为保女儿后半辈子的体面。”
他说着,唇角牵着的笑就带了那么一丝丝讥讽。
“三姑娘要体面,世孙也得要,少不得自导自演一场澄清,把外头的流言蜚语压下去。这场澄清,多半是要我和三姑娘都同时露脸。有侯爷和国公府的压力,我一介无权无势的庶子,能不配合吗?到时何止要配合,还得把三姑娘哄好跟他们演一场,才能得以自保。等外人以为真是一场乌龙,世孙便笑到最后了。我说的将计就计,这场澄清就是关键,倒不如就让外人看见一个再清醒不过的三姑娘。在那之前,三姑娘先前如何,现在还如何。”
这话就说得有些玄乎,谁就真能保证苏眉到时能痊愈,神志清醒?
吴子森琢磨着,很快心里就敞亮了,一拍大腿道:“林三爷果真是世孙长辈,世孙想青出于蓝是不能了。”
一番话阴阳怪气,明夸暗讽。林以安捧着茶轻轻啜了一口,微笑着回道:“世子接触的多为兵法,不然,也轮不到林某在这儿卖弄了。”
吴子森嘴角一抽,这是骂他读书少呢,别以为他听不出来。
虽然佩服林以安脑子转得快,但不妨碍他更讨厌对方了。
而吴子森是个爽直的性子,既然知道自己强硬退亲反倒被林恒礼利用,就揣着将功补过的心,放下对林以安的偏见认真跟他商议细节。
等章程拟得差不多,吴子森反倒幽幽叹息一声:“林三,我有点儿庆幸。还好你是林恒礼的叔父,还好你是个庶出的。”
不然,等事情了结,他姑父恐怕会觉得表妹配林三也还不错。
这话说得直白又刺耳,但更多的是惋惜和同情。
也是在这一刻,吴子森有点明白林以安先前跟自己说的那句‘我与世子不同’,高门大户嫁女,可不是只认才情品格,更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身份匹配。
所以林以安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可能娶苏眉,才会在被刁难时说那么一句。
林以安忽然就被同情一把,不但不羞恼,反倒笑得怡然自得,一双凤眼光芒熠熠。
他笑着,一语双关道:“世子多虑。”
“行吧……本世子和三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此事过后,国公府恐怕要与你为难,届时三爷遇到麻烦,尽管来找我。”吴子森再拍了拍大腿,豪爽道,“今日我就先借侯府的酒,敬三爷一杯。”
说罢,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扭头去吩咐丫鬟婆子准备席面。
林以安就觉得,可能苏眉的性子是随了她母亲和吴家人,瞧瞧吴世子,就有和小姑娘一样的乐观。只是比她又多了一份盲目。
他笑容渐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午间,林以安便放任自己留在忠义侯府,与吴子森喝了几杯。苏眉听着外边热闹的碰杯声,低头看一眼自己喝的米粥,清汤寡水的,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她表哥太有心机了,她家夫君本就生得俊,喝酒时的样子肯定很诱人。
她先自己脑补了一番,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他总藏在衣领下的喉结。
昨夜她在被窝里,抬头就见到那阳刚又不失精致的弧度。明明男人都有的东西,可生在他身上就有说不出的韵味,像山水画里的留白,引人遐想。
她把粥碗一放,舔了舔唇,把闹笑话的羞臊都丢到脑后,也坐到席上去,捧着脸赏美男。
她的目光太过炽热,林以安想忽略都不能,又有心想逗她,就拿干净的筷子点了点酒,送到她唇边。
“馋这酒?”
他喝了酒,眼角染上一抹浓艳的红,她看得心头微醺,飘飘然地说出了心里话:“馋你。”
林以安在她再次口吐虎狼中吓得掉了筷子,无奈中去捂了脸,露在外边的耳朵一片通红。
**
苏眉在马车上昏倒,是气急攻心,许郎中再三吩咐她要静养。
得知她病情没有恶化,林以安和吴子森都松一口气,苏眉精神好了,就再缠着林以安闹着要回家。
“夫君你别担心我,我想明白了。肯定是他们见你伤着腿,又看中我父亲的权势,才会整出这般下作的戏码,要硬生生拆散我们。我父亲是明辨是非的人,不会受他们的蛊惑!”
她自己就先把所有的事情给圆了,反倒让林以安打好腹稿的一些话派不上用场。
他心中暗暗一叹。
她今日如何地坚决,来日回想起,不知又是怎么个光景,可能割断得也坚决吧。
“好,我们回家,我护着你。”他默默咽下舌尖的苦涩味道,朝她笑得温润。
吴子森在边上看着,双眼滴溜溜地打转。
不是,他怎么看出一股子的妇唱夫随的味儿,而且还不觉得生气?是因为林三的处境太可怜了?
可不就是可怜,帮完他表妹,林三估计就连卫国公府都呆不下去了。
吴子森深以为然地又惋惜一叹。
**
林恒礼关注着苏眉,当然知道林以安去了忠义侯府,连着在猜测送信给嫡母要退亲的幕后人便是他。
可猜疑是猜疑,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林恒礼是打心眼看不起这个庶出的叔父,不尽信他能有这种通天本领。此事便先压在了心底。
经过苏眉的几回打击,他内敛了不少,控制着少年意气,准备在忠义侯松口前忍辱负重一回。
是以,他派人就在门口等着,等着林以安把苏眉带回来。
街上混乱的时候,他派在外头的人并没打探清楚石头是怎么到的现场,只见到许郎中上了马车,猜想是苏眉出事,回报时直接说成是吴子森迫于无奈又找上林以安。
中间的时间差,不深究便没能发现问题,林恒礼更认为自己的算计天衣无缝,无人能奈何他。
在林以安刚进府时,他就接到消息,还听闻一行人是从朝小街的西门进的府。
西边,那是林以安院子所在的方位,林以安平时出入,走的都是那边的府门。
林恒礼惊疑不定,他怎么敢把人直接带回住处?
暗暗骂着林以安不知所谓,他匆忙赶过去,在苏眉被扶着下车时堪堪赶到。
他阴沉的表情霎时敛去,居然朝她微微一笑。
苏眉见到他,先愣了一下,下刻竟也回于一笑,一张俏脸在阳光下明媚动人,那双清澈的杏眸更是灵动勾人。
林恒礼心头莫名地跳了跳,想起首回见她时,就为她的笑而悸动。
然而,苏眉就那么巧笑嫣然着,往他心头狠狠插一刀:“大侄子孝顺,这就巴巴问安来了,婶娘甚是欣慰……”还招猫招狗似地朝他挥挥手,傲慢地抬着下巴进了院子。
吴子森没忍住,扑哧笑了,也跟着喊:“表侄儿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