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踏入坤明殿,越过行礼的宫娥内侍,径往内寝,脚步急促,匆匆生风,用力掀起的珠帘,在空中摆动碰撞,瞧此动静,侍候在旁的几名宫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符后见刘承祐这怒气冲冲的模样,也不禁感到诧异,跟着入内,却见刘承祐一头栽在榻上,两腿大张,很没形象地躺着。 见状,大符屏退左右,轻迈莲步上前,矮身弯腰,帮刘承祐脱鞋。而后起身,圆润的翘臀坐在榻侧,刘承祐也配合将脚放在她大腿上。 小手一边在刘承祐小腿上按捏着,大符一边问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惹得二郎如此生气?”
“难怪有传言,说我重用文臣,而轻视武将。我看呐,有的人,是听此谣言,也当真了,到我面前来,卖直取忠!”
刘承祐手臂搭在额头上,冷冷道。 听皇帝这么说,大符凤眉稍凝,道:“二郎此言,可说得太重了!究竟何事,劳你发这么大脾气?”
刘承祐似乎自顾自地,抱怨着:“三代以来,骄兵悍将难制,文弱武强,我有提高文臣地位,以使文武并重之心,却无以文抑武之意。我深知,马上能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如欲一统寰宇,需将士攻城拔寨,更需文臣运筹帷幄。但现在看来,这些年,我对朝廷这干文臣们还是太过宽纵了......” 皇帝语风,异常锋利,若是让朝堂的文官们听了,只怕要惴惴难安了。大符深明事理,觉得刘承祐这种情绪有些不对,轻言细语地说道:“究竟何事,让你大动肝火?”
手指刮了刮眼眶,刘承祐缓缓地睁开眼睛,大符那张娇容玉面,进入眼帘。心情平复了些,说道:“无甚大事,‘忠言’逆耳罢了!”
大符若有所思,试探着发问:“是近来,百官请奏之事?”
“不知觉间,朝堂之上,又有人开始对我治政用人,指指点点,横加指谪!”
刘承祐说道:“那么多官员,一齐上奏,若说没有人居中串连,我是不信的!我早有言之,特事特办!什么维护朝廷体制,国家法统,都是借口。 天下还未一统,心思就开始泛滥。不明上意,不体君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逼我啊!”
有些明白刘承祐怒气何来了,大符不由轻笑道:“二郎,平日不是也提倡,广开言路,兼采群议吗?臣下进谏之责,君上有听纳之权,如是而已,何必如何愠怒? 此番官员群情所奏,众口一词,二郎更当慎重才是,毕竟众怒难犯啊......” “那要看他们怒从何来了!”
听符后一番劝解,刘承祐喃喃道:“我独断专行?识人不明?用人失当?”
“有人目光看得远,有人权力迷了心啊......”刘承祐悠悠而叹。 符后默然,总觉得刘承祐,似乎有些敏感了。 “大符,你素来聪慧,遇事颇有见地。你觉得,我该不该听从朝官们的建议,将王景崇召回,下狱问罪?”
刘承祐突然向上抬了抬头,问符后。 符后摇摇头:“我居后宫,可不敢对前廷之事,妄加评论!”
“我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刘承祐说,语气有些捉摸不定。 落在符后眼中,却是迟疑的表现。想了想,符后问:“你派王景崇出京办差,差事办得如何?”
“尚可,颇合我意!”
刘承祐说。 “那王景崇,行事可有扰民乱政,擅权枉法,违履犯制之举?”
闻此问,刘承祐瞟向符后,这个女人不简单,对前廷的事只怕也关注着。些许迟疑在刘承祐脸上一闪而过,沉声说:“行事操切急躁,有些手段过激,触犯律例的事,只怕难免,但所达到的效果,我很满意!”
对于符后,刘承祐算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知道二郎你素有主见,心中只怕早有打算。臣子们所求,想来也不会是无理取闹,自有其依据,还当多作考虑。我能给的建议,便是,此番风波,需要尽快平息了,以免影响朝堂稳定与团结!”
符后话里有种点到即止的意思。 刘承祐直起了上身,将脚从符后丰润的玉腿收回,盘腿而坐,看着他的皇后,认真地说道:“我不是听不进忠言,站在臣僚们的立场,也可以理解他们的考虑。但我是皇帝,自有考量,我所气的,不是他们进言,而是他们在这个时候,给我裹乱,影响朝堂安定!”
“以二郎的英明,岂会发无名之怒。”
大符浅浅一笑,说道:“有所决议了?不着恼了?”
“让人弄点吃的,我饿了!”
刘承祐露齿一笑。 符后当即起身,要出去吩咐,却被刘承祐抓着手,一把拉过。伴着一声诱人的娇吟惊呼,符后跌入刘承祐怀中,肌肤相亲,刘承祐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朝外边吱一声即可,何必亲往?”
说话间,手已不安分起来,符后玉颊则逐渐浮现一抹醉人的嫣红...... “官家,武德司上递,王景崇进奏!”
张德钧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封奏章。 刘承祐满脸平静地接过,翻阅的同时,问道:“他如今到哪里了?”
“已至晋州!”
眉头下意识地蹙起,晋州可是建雄节度使王晏,而王晏,可是与赵晖齐名的“首义”节度,非同一般。顿时斥道:“谁让他去晋州的!”
而看完,王景崇的奏章,则更添烦闷,直接将之丢在案上。王景崇奏章所书,乃是针对建雄军节度王晏“罪过”的汇禀。 说王晏迁怒肆忿,诬人以死,包括其好友、麾下将吏在内,凡因得罪触怒于他者,皆罗织罪状,诬告而置于死地,甚至祸及家人。并列有一份受王晏迫害的名单,时间,地点,缘由,异常明细。 同时,王景崇向刘承祐汇报,说王晏怠慢天使,调兵拒捕,阴图不轨...... “这个王景崇,他是脑子进水了吗?”
刘承祐忍不住喝骂一句:“说他擅权自专,倒是一点也不冤枉他!这是置朕的告诫,如耳边风?”
“官家息怒!”
张德钧一副惶恐状,小声劝解道。 “传诏,让王景崇回京!”
刘承祐直接道。 独处之时,刘承祐面色逐渐从容,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暴躁。不管怎么样,王景崇京外走一遭,效果是体现出来了,也让刘承祐看到了中央权威对于地方的影响,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刘承祐也确实不打算,再让王景崇在地方上兴风起浪了,毕竟,需要适可而止。 翌日,又是一道奏章呈至御案,令刘承祐迅速警醒起来。建雄军王晏上奏,弹劾王景崇,说他佯借朝廷权威,肆虐州府,祸政乱民。擅自派兵,攻打晋州帅府,已为其调牙兵所制,请天子严厉处罚。 透过透过奏章,隔着数百里,刘承祐都能想象得到,在晋州发生的冲突。王晏奏章中的文字,不卑不亢,却透着股强硬。 若只是晋州,还不足以让刘承祐震惊,真正让他重视起来的,是循后,邠州靖难军、河中府、邢州安国军、贝州永清军等州府,相继发来,弹劾王景崇的奏章。 事态扩大了,似乎捅了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