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余博士的工作在紧张和繁忙中条不紊地推进着。一周后,他们的努力初见成效。在经过多次的失败和试验后,显微镜下,成功地在葡萄球菌培养皿里观察到了他们期待的一个白『色』的无菌圈。
这表示,他们获得了一株能产生抗生素的宝贵菌种。
兴奋的余博士请苏雪至这株菌种名。
苏雪至它命名为w一号。
w是去世了的吴博士的姓氏发音首拼。
余博士沉默了片刻,向苏雪至道谢,说:“我们会w二号,号,四号……青鹤虽去,名却不朽。他泉下知,也欣慰。”
实验室的工作继续推进。
分离获得了宝贵的菌种,下一步,就是培养发酵。
现行的诸多菌种的培养式,一般采用的,是固体表面培养发酵法。余博士也熟悉这种法。苏雪至不建议采用。
她虽然不是专业的微生学家,也知道,青霉菌十分“娇贵”,要求纯种发酵,而表面培养的培养基暴『露』在空气里,各种微生会造成大量的污染,很难控制发酵的过程和质量,即便产出,霉菌酵价往往也会很低,纯度不具备提炼用作『药』的价值。
她建议试用『液』体培养基法。在固定的容器内,通入无菌空气进行培养发酵。
没先例可循,苏雪至也懊悔己从前没详细研究过关于青霉菌的制造工艺,现在一切能『摸』索着来。
青霉菌对于余博士来说,是一种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新的菌种。在保存好母菌菌种并分别进行固体和『液』体两种培养法的测试比较之后,他果断地采纳了苏雪至的建议,全力进行『液』体培养法。
第一次他们培养了一百份,每份『液』体培养基约两百毫升。在成功地接种后,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必要的外出,苏雪至日夜几乎都泡在实验室里,时刻观察着霉菌的生长。
室温到四天后,培养基的表面慢慢长满了霉菌,四五天后,颜『色』变青,出现了金黄『色』的滴状水珠。
这种水珠越多越好,表示霉菌没污染,生长旺盛。
这种画面,落在苏雪至的眼里,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最珍贵的一副名画。
就算人要拿蒙娜丽萨的微笑来和她换,她也不换!
她在兴奋中渡过了一周,终于如愿以偿,获得的培养『液』进行冷藏,待下一步的提取。
现在距离他们实验成功,步。
第一步,青霉菌『液』和培养『液』分离,获得纯粹的青霉菌提取『液』。
第二步,测试『药』『性』。
最后一步,冷冻干燥,获得结晶。
实验室里配工业冷箱,冷藏保存不是题。
在分离提取这个阶段,余博士和苏雪至经过多次失败之后,慢慢调整,这天,她培养『液』的酸碱度调节至ph2.0,随即加入醋酸戊酯,轻轻摇晃,使之充分混合。
苏雪至期待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含青霉素的醋酸戊酯浮上了表面,和下层的菌『液』彻底分离,泾渭分明!
之后就顺利了,在余博士的指导下,用ph7.0的蒸馏水反复提取,数次过后,木炭脱『色』,□□再提炼,最后溶于无菌水。
至此,提炼终于完成,他们获得了第一份纯粹的实验室青霉素『液』。
兴奋归兴奋,苏雪至心里其实也十分清楚,用实验室的这种法获得的青霉素,效价不会很高。
这是现在世界上第一份人工实验室培养获得的纯青霉素。没现成的用于检定的标准品,以她的估计,每毫升应该不会超过四五十个牛津单位。
离可以批量工业生产,距离非常遥远。
接下来,他们需要更多的研究,获得更多的优良菌种,扩大规模,增加专业人员,提高制造工艺,以便进入量产。
不过,这又么关系?
获得了这一管『液』体,迈出这第一步,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了。
实话说,虽然几个月来,余博士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工作,他对于苏雪至一开始向他描述的能救治败血症这种在代被认为是绝症的所谓抗菌素,其实不是很相信。
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这是这一年的五月底,阳光明媚,静静地透进实验室的玻璃。
苏雪至戴着手套,对几试验用的在几天前被注『射』过葡萄球菌的家兔,进行青霉素『液』的静脉注『射』。
这样的静脉注『射』,进行了两天。
第二天,原本已因细菌感染而奄奄一息的兔子,奇迹般地好了来,无一例外,全部都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十分活跃。
虽然已经了心理预期,余博士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他闭着眼睛,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小苏,我到现在是不敢相信,我们竟然真的做出了这样奇的『药』!你知道这意味着么吗?现在的许多医学上的绝症,都能得到效的救治……”
苏雪至微笑道:“是,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继续研究,提高工艺,以便在来的不久可以实现量产,让它走出实验室,实现它世的真正意。”
余博士激动不已,点头:“是,你说得很对!我们需要扩充技术人员,需要化学家,需要一个更大的场地!”
“我会考虑搬迁实验室的,搬到更合适的地去。至于人员,你从业多年,若你认为合适的,你我名单。”
余博士答应。
天晚上,苏雪至约见了丁春山,告诉他,己搬迁实验室的打算,需要一个偏僻、安全,面积足够大的地,他能不能想法子帮忙,找一个这样的地。
丁春山一口答应,说己立刻去办,结果就告诉她。随后又说,他这里正好也个消息要转告她。
“么事?”
丁春山取出了一封信:“司令叫我转你的。”
苏雪至回到寝室里,拆开了信。
信确实是贺汉渚的亲笔,在信里,他没半句余墨,除了礼节『性』地向她好之外,说了一件事。
他先前收到了一封来她母亲叶云锦的信。叶云锦告诉他,郑龙王上次受伤之后,身体点题,遍请名医,收效甚微,因为不便打扰女,知道他认识的人不少,就写信他,请他帮忙寻个医术精湛的西医再去看下情况。他联系了鲁道夫。鲁道夫赶了过去,前些天回来,回复说,病人因外伤感染,转成了心包炎,无『药』可治。他已尽力,十分抱歉。
贺汉渚最后说,他考虑再,觉得是应该这个消息告诉她。
苏雪至看完了信,出了片刻。
外伤感染引发的心包炎、心肌炎症,在战场的伤兵身上十分普遍。在现在,青霉素世之前,也属于绝症的一种,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个体最后能否挨过去,完全依靠身的抵抗和免疫。
她立刻就想了实验室里刚培养出来的青霉素。
那就是救命的『药』!
从他信里的描述看,郑龙王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加上他的年龄,让他现在长途辗转来这里接受治疗,这是不可能的。
能是她带着『药』品赶回叙府。
是……
如果她携带『药』品回去,就个储藏的致命题!
青霉素对热极不稳定,提取后,除非短期内用掉,否则,必须经过冷冻干燥变成结晶,才不致丧失效力。
而冻干设备现在非常稀缺,即便在国外,最好的实验室,也是一机难求。
去年实验室刚成立的时候,她就通过傅明城,向一家经营进口医疗设备的洋行订购了一台。承运人就是傅氏的船。
时的说法,是要至少半年之后,才可能到货。
苏雪至立刻身,跑出去找到校长助理,拿了办公室的钥匙,冲进办公室,往傅家打了一个电话。
傅明城这个时间没休息,人在房里。电话响,他没抬头,一手拿话筒,另手执着水笔,继续在文件上勾划着。
突然,笔尖在纸张上停住。
“雪至?”
他迟疑了下,仿佛点不敢置信。或是以为己错了,或是怀疑对冒名,他和电话线那头的人又确定了一遍。
“是我。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竟然真的是她。
这是去年底他遇刺入院向她表白被她婉拒之后,两人之间的首次单独对话。
傅明城一顿,随即反应了过来,立刻道:“不不,没打扰!我没睡!你事吗?”
那天之后,他就感觉到了她的刻意避面。
倘若没事,她是不会突然主动来找己的。
他在心里想道,微微带了点苦涩。
“你记得去年实验室刚成立时,我委托你向洋行订购的那台冷干设备吗?时是说至少半年后才可能到货。大约两个月前,洋行通知我,他们已经订到了设备,委托承运。我知道时间没到,原本不该催,现在情况特殊,你能帮我查下,船具体么时候能到吗?”
傅明城立刻道:“你的这件货是由我的船和一家外司货轮联合托运的,对从欧洲出发,走的是远线,海路全程需要半年。几天前我恰好查过,这条货轮才经过好望角,要到港的话,即便一切顺利,至少要四个月的时间。”
那台冷干设备现在漂在大西洋的海面上……
四个月。
郑龙王怕是不到那个时间了。
苏雪至沉默了片刻,道了声谢,慢慢放下电话,挂了。
她和那个被人称为郑龙王的水会大家,如同陌路,非没感情可言,甚至,原来的雪至留她的关于大家的印象,是抗拒和不喜。
是,从上次从贺汉渚那里来那件事后,她想来这个人,心里莫名便多了一缕亲切之感。
在她不知道的地,一个人,在用他认为最好的式,默默地想要保护己。
即便是出于对善意的回馈,她也想尽己的所能做点么,尤其是,现在距离可救命的『药』品成品,差最后一步。
专业的冷干设备指望不上,也可以采用土办法,力更生。
苏雪至飞快地动着脑筋。
冷冻干燥,无外乎化学和理两种法。在时间紧张越快越好的前提下,化学干燥法显然更为可行。
干燥剂不是题,可以采用硫酸钙。
光硫酸钙不够,要配套的干燥设备。
没可能,让专业的人配合,尽快做出一架简易实用的小型干燥设备?
苏雪至觉得不是没可能。
题是,一时之间,精通电力机械的专业人员去哪里找?
这时,刚放下的电话突然响了。
她感觉应该是傅明城,便接了来。
确实是傅明城。他她出了么事。
“实话说,刚才接到你的电话,我点意外。其实句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又怕打扰到你……”
电话里,他顿了一下。
“雪至,上次你拒绝了我,我对你说,我愿意做你朋友,是真的。我感觉你应该是遇到了么事。很抱歉,你需要的那套设备,我没法令它提早到港,不过,如果你困难,你可以和我说,我看看我能否尽点力。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的语气十分诚挚。
苏雪至心念一动。
傅氏在北的商业地位和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在傅明城执掌傅氏之后,产业也开始扩展到纺织制造业。
也就是说,傅氏和各种下游供应商以及不同产业的人员打着交道。
找这样的专业之人,谁比他更合适?
苏雪至不再犹豫,道:“你认识电力机械面的从业人员吗?你说得没错,我确实遇到点麻烦,实验室里急需冷干设备。”
她把己刚才的想法向他描述了下。
傅明城略加思索,便道:“题不大。我收购了一个电厂,应该这面的工程师,我尽快联系。”
苏雪至向他道谢。
“小事。你我消息,明天应该就能回复你了。”
苏雪至打完电话出来,稍稍松了口气,出来,了无睡意,就想再去看看最新一批霉菌的生长情况,便往实验室走去。
快要晚上十一点钟了,学校里黑漆漆的,静悄悄不闻人声。
苏雪至进了实验楼,打开廊灯,忽然到前传来轻微咔哒一声,点异响。
为了节省电力,走廊里安的电灯瓦数很低,发出的光也十分昏暗,仅够照明而已。
她停了下来,朝前看了一下,并没么异样,耳畔又恢复了寂静,以为己错了,便继续沿着熟悉的长廊,在影影绰绰的白炽灯光里,朝己的实验室走去,到了门口,拿出钥匙,正要开门,感到一阵夜风涌入。
她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眼走廊对面的窗户。
最近夜里时常下雨,为防积水倒灌,走廊的窗户也需要关闭。
苏雪至印象,今晚上她和余博士离开的时候,确定窗户是关了的,而且,内侧用来固定窗户的销拴也扣下了。
是此刻,一扇窗户却开了,夜风就是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的。
销拴己是不会开的。
而晚上,这里的实验室,除了她和余博士,别人也不会来。
是余博士晚上又来过这里,打开了窗户?
苏雪至又想了刚才进来时到的那一道轻微异声。
她走到窗边,朝外望了一眼。
窗户的对面是学校的图馆,这个时间,然也是黑漆漆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她关了窗户,重新『插』上『插』销。
第二天上午,余博士来到实验室,苏雪至他昨晚后来是否回来过。
余博士说没。
苏雪至走了出来,己推开窗户,盯着窗台,出之时,一个同学来叫,说傅明城来了,正在外面她。
苏雪至回,急忙出去,果然,见傅明城立在实验楼大厅旁的船王纪念室外,便快步走了过去。
傅明城也迎了上来。
小半年没见,应该是那场手术的缘故,令他日元气大伤,现在虽然身体渐渐康复,人是消瘦了不少。不过,他的双目是那样明亮,脸上也带着熟悉的笑容,和苏雪至印象里的他看来差不多。
苏雪至开口,他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傅明城笑道:“上周校长刚对我做了一次最新的身体检查,没题了。”
这样的傅明城,让苏雪至感到十分放松,并没任何她原本担心的见面的尴尬。
她请他进去坐。
傅明城道:“不用了。你事情急,所以我来告诉你一声,我找到了人,是早年工科留学回来一位电厂机械工程师,很经验。我把你的想法和他说了下,他应该可以胜任,需要先设计图纸。你的想法可以和他讨论。如果你便,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见他。”
苏雪至立刻去见了那位姓杨的工程师,己的设想作了一番解释。工程师加以改进,几天后,图纸就出来了,接着,工人日以继夜赶工,不过一周,便制得了一架简易的真空干燥器。
苏雪至拿到干燥器,便进行最后一步。
在经过试验证明可行之后,她和余博士剩余的全部提取『液』都分装进若干的安瓿瓶,冰冻后,安瓿与干燥器相连,令安瓿的温度保持在在零下21c,抽气,经过二十四小时的连续工作,终于,成品出来,获得了干燥的能够在常温下保存的『药』。
时间已经不人了。
苏雪至收好这头一份的珍贵的『药』,去找校长请假,说己要回乡探望一个病重的亲长。校长准假。
丁春山的做事效率也极高,这时找了过来,通知苏雪至,已经了一个符合她要求的地,位于京师的西郊。
那里最早是前清的兵工厂,地处山间,位置隐秘,现在废弃了,场地全部完好,可以根据她的要求进行改造。
苏雪至找到余博士,交待了一番,又请丁春山对余博士加以保护,随即在他派的卫兵的随同下,匆匆上路,踏上了回往叙府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