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辞一觉睡醒,窗外天色已经黑透。
头昏脑涨的他捂着额头,舌尖舔着干涸的唇瓣,眯着眼看了眼闹钟,下午六点半。
醉酒之后的症状在睡醒之后全部表露无遗。
口渴,头晕,四肢无力,但是为什么……屁股会痛?
西辞起身,赤着脚走到窗边,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将窗帘拉开。
海边点点灯光映出海浪翻滚。
这……还是在度假村?
西辞思绪刚起,开门的声音传来。
“醒了?”
这声音太过突兀,也不知道是因为夜色海景太过令人沉迷,还是宿醉之后注意力下降的结果,西辞连顾南歌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他猛地转身,后背贴在窗户上,紧张喊了一声,“哥。”
“紧张什么?”顾南歌大刀阔斧坐在客房里的沙发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望着西辞,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淡淡说道:“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西辞不自然眨眼,“谈、谈什么?”
“谈你喝醉酒的事,这件事我还没和妈说过,你知道的,她不喜欢你做的两件事,一是打架,二是喝酒。”
以往西辞打架,只要被元皎知道,必会被唠叨一顿,而如果喝酒,元皎脸色至少半个月缓和不下来。
西辞不情不愿挪了过去,认真解释,“我不是自愿想喝酒的,是有人摆了我一道。”
“摆了你一道?”顾南歌语气加重,“这是第几次了?我记得上次在一线居,你也是喝醉了吧,那次我没找你,那么今天你说说看,上次是怎么喝醉的?”
西辞装傻充愣,“上次我也喝醉了吗?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顾南歌笑他装傻,“在哥面前装傻?那天哥也在场,想让我和你详细说说你喝醉之后的样子?”
西辞硬着头皮,“别……不用了。”
又蠢又傻的样子,他在监控视频里见过一次,简直没眼看。
“你喝醉之后吐了哥一身,现在还有味,你闻闻!”
西辞悄悄后退一步,笑笑没敢说话。
“西辞,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见着你喝醉,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
“发、发生什么事?”
顾南歌突如其来的怒火冲天,“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就要被人摁在墙上亲了!”
西辞脸色一白,“亲……摁在墙上……亲?”
“不过你放心,那人已经被哥打跑了,上了度假村的黑名单,”顾南歌叹了口气,“西西,答应哥,以后都不许再喝酒,好吗?”
西辞拍着胸脯打包票,“哥,绝对是最后一次!你放心!”
听到西辞连连保证,顾南歌这才将这事翻篇,“一个月后是你的生日,十八岁,成年了,有想过怎么过这个生日吗?”
西辞摇头,“没有。”
“恰好你生日那天爸爸出狱,咱们一家人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就是那天吗?”西辞看着顾南歌,一双眼睛仿佛都在发光,“真的可以一起给我过生日?”
“当然可以,但是有一点,不许喝酒。”
西辞笑,“没问题!”
几天后,高考成绩下来,西辞拿到了六百三十五分的好成绩,居全校第五。
依照往年海滨大学录取分数线,这个分数进入海滨大学,绰绰有余。
而蒋明城真没辜负他十二中风云人物的头衔,六百四十二分,稳居全校第一。
蒋明城知道西辞分数及名次时,在他耳边凉凉说了一句,“啧,竟然六百三十五分,第五名又怎样,同一个学校又怎样,还不是被我压?”
气的西辞差点和他打了一架。
但最让人惊讶的是胖子,从三本预备员,一跃成为了一本准新生。
出成绩那天,胖子给西辞打电话,听他哭嚎了一晚上。
蒋家两儿子,占据了十二中全校前五两个名额,蒋沉壑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家长,大手一挥,特意为西辞和顾南歌举办了一场谢师宴,丝毫不记得之前拿皮带狠抽了一顿蒋明城的事。
谢师宴上,蒋沉壑邀请了西辞和蒋明城两人的各科老师,感谢老师这两年来对西辞和蒋明城的教育。
一众老师脸上直笑,但心里其实挺虚的。
蒋明城的班主任赵老师向来因为蒋明城在学校横行霸道而对他有所不满,蒋明城过来敬她一杯酒,她甚至于连恭喜的话都说不出。
而西辞的班主任周老师在看到西辞的分数之后,倏然就有些明白之前元皎在她面前说的‘西辞的人生,没有弯路’这句话。
高考成绩下来后的半个月,两个快递到了蒋家。
快递里是西辞和蒋明城海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西辞将录取通知书送到元皎面前,“妈,海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是不是不用去国外了?”
蒋聿城与蒋明城将视线投了过来。
元皎没想到他还想着这事,无奈道:“行,你说不去就不去。”
元皎不明白西辞为什么这么抵触去国外,但她答应过西辞的事,就不会轻易反悔。
蒋沉壑咳嗽了一声,成功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于自己身上。
“我记得,过两天好像就是西辞的生日了,十八岁,成年了,可得好好操办操办。”
西辞上辈子十八岁的生日草草吹了几根蜡烛,吃了块蛋糕就完了,现在想想,其实还蛮遗憾的。
但之前顾南歌曾和他说过,一家四口给他过生日。与其大办特办,西辞更倾向于一家人坐下来吃蛋糕唱生日歌。
“十八岁生日……”元皎望着蒋沉壑,问道:“你打算怎么操办?”
不等蒋沉壑说话,一侧的蒋聿城笑道:“元阿姨,您放心,您和西辞既然成了我们蒋家的人,该有的,都会有,该办的,我们也一定会办。”
元皎问这话的原因并不是想知道十八岁生日宴有多热闹,甚至于她其实是想劝蒋沉壑取消这次的生日宴,她从来都想过西辞每一天都过得风风光光,她只希望西辞每一天都能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
蒋沉壑的心思其实远不止如此。
他心里一直想着的,是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他能给穿着白色婚纱的元皎戴上戒指,并向所有人宣布,这是他的太太,元皎。
他年纪逐渐大了,不再年轻了,年轻人的青春活力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一点不剩,可自从遇见元皎之后,他却像个年轻的大小伙,幻想了无数次元皎穿婚纱站在他面前的模样。
“西辞,蒋叔叔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西辞一整天,脸上的笑就不曾褪下去过,“您说。”
“如果我和你妈妈的婚礼在你生日的同一天举办,你愿意吗?”
“婚礼!”西辞倏地朝元皎望去,以眼神询问,“妈?”
元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微楞片刻,而后笑道:“举办婚礼这种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爸爸准备了场地,想给您一个惊喜。”蒋聿城替蒋沉壑回答。
元皎沉默地看着蒋沉壑,一言不发。
一直以来,元皎心里都很清楚,蒋沉壑对她很好,对西辞也很好。
无论哪一方面,蒋沉壑从未亏待过他们。
以女人的直觉来说,元皎明白,蒋沉壑喜欢她,或许是爱她。
这样的男人,在面对自己爱的女人时,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对她有愧。
而对蒋沉壑而言,一直没有给元皎一个瞩目的婚礼,低调的一顿晚餐,便将元皎母女两带回了蒋家,是对元皎和西辞极其敷衍不负责任的表现。
婚礼是个仪式,是个交代,更是蒋沉壑表达自己内心的方式。
“皎皎,你愿意吗?”
元皎在外人面前向来冷清,初来蒋家更是‘相敬如宾’,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西辞的融入而渐渐融化,这一刻,她看向蒋沉壑,却好像回到了初见蒋沉壑时候的温度。
元皎摇了摇头,“还举办什么婚礼,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什么?谁敢笑话!”
元皎定定地望着他,很疲惫地笑了笑,“沉壑,我一直都知道,在背后笑话我的人从来没有少过,我也知道他们笑话我什么,可是我不在乎,你不用因为这件事,而特意为我举办一个婚礼。”
蒋沉壑强调,“元皎,这个婚礼是我想给你的,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客厅安静的落针可闻。
西辞很为难。
他知道,顾又臣出狱的时间的时间很尴尬,如果蒋沉壑真的想在那天举办婚礼,只怕会闹得很不愉快,他私心想顾又臣与元皎破镜重圆,可蒋沉壑对他,一直都很好。
蒋明城站了出来,走到元皎面前,鞠了一躬,“元阿姨,对不起,我为我之前说过做过的一切,向您道歉。”
元皎凝眉,“明城,你……”
蒋明城低声道:“之前是我误会你和西辞,我很抱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爸爸他是真心喜欢您的,我也是真心希望您能和爸永远走下去。”
元皎望着他,眉心紧拧,越发的为难。
蒋聿城也适时道:“元阿姨,婚礼这事,我爸准备了一个多月,他是真心想给您一个婚礼和承诺,我也希望您能给爸一个机会,可以吗?”
“一个月?”元皎望向蒋沉壑的目光略有些松动,“你准备了一个月?”
蒋沉壑笑道:“别听聿城胡说,是二十七天,还不到一个月。”
元皎微怔,似乎是透过蒋沉壑看到了什么,低头抿嘴一笑,眉眼间的冰霜霎时间消散,很是温和的神色,在几道灼热的目光中,点头,“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