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国寺回府后,天色暗尽。
燕回刚刚坐下主屋,门外就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嫂子,你回来了。”李卿卿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陶氏。
燕回站起身来:“二婶。”
陶氏面容带笑,上前拉着燕回重新坐了下来。
“燕回啊,你们燕家这些年可有族人与你联络?”陶氏很亲和的说着白日中发生的事情:“今日有位自称是你三叔的人前来寻你,还去见了你祖母,因为你没有在府中,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应该是去王家寻你弟弟了。”
燕回的神情一顿,看向陶氏:“三叔?”
莫名的,燕回就回想起了当初带着燕时一意孤行前往汴京的情景,那时被三叔拦下。
‘燕回,你若执意要前往汴京去你舅家,你得把燕时留下来,燕时可是你父亲唯一的血脉,我不能让他有任何的事情。’
‘三叔,我知道你是为燕时好,但我觉得照着燕时的聪慧,留在云州,会埋没了他。’
‘云州怎么了?你就如此不相信燕家如此不相信三叔?’
‘我相信三叔,但我不相信燕家。’
当时是个什么局面呢,整个燕氏出了这位三叔,所有人都在争夺父亲用尽半生挣得钱财,至于父亲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都不关心,有的只是人性的丑恶与贪婪。
也只有这位三叔,像一位长辈。
只是当时燕回的执着,与这位三叔不欢而散后来都没有联系。
“怎会突然前来汴京?”燕回淡声说道。
陶氏神情微动,她并没有从燕回的口中知道燕家的事情,好像燕回对族人没有多余的感情,甚至是直接把族人当成了陌生人。
“说是听说你嫁人了,但燕家那边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便前来汴京看看。”陶氏解释道。
燕回莫名觉得不太对:“就只是因为这个?”
“你三叔是这么说的。”
燕回笑了笑:“多谢二婶了,现在天色已晚,明日我让岁秋去打听打听三叔落脚在何处,去见他一面。”
陶氏轻笑:“跟二婶客气什么?二婶都没有跟你说谢谢呢,牙行那些丫头怎能让你出银子,你祖母还说你多留些银钱在身上,家里的开销还有呢。”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的。”燕回平声道,但心里却惦记着三叔会去找燕时,这时候燕家的人前来汴京是几个意思?
她才不相信是真的来看她姐弟二人。
只是这人是燕然她又觉得有些可能,但自从来到汴京后给燕时写了几份信后就没了联系,怎会突然前来汴京?
“那我就回院子了。”陶氏说着起身:“你祖母说了,有家里人来了理应好好招待的。”
燕回起身相送,说道:“我知道了。”
“今日赶路也累了,你早些歇息。”陶氏交代。
燕回站在主屋前目送陶氏与李卿卿离开。
“岁岁,你让常桓现在前往王家一趟,问问阿时今日三叔找他说了什么。”燕回平声说道。
岁秋点头后向前院的方向走去。
子时三刻。
常桓出现在燕回的主屋前,敲了敲门房门。
岁秋打开房门。
燕回正坐在主屋主位之上,常桓走进。
“姑娘,今日三爷的确是去找了小公子,只是询问了小公子平日中的事情,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
燕回眸光微动:“就只是问了燕时平日中的事情?”
“小公子是这么说的。”常桓说道。
燕回沉默片刻,说道:“你先回屋休息吧。”
待常桓离开后,岁秋问道:“姑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如果是燕家的其他人或许我觉得一定有什么,但偏偏是三叔,他算是当年唯一追查父亲死因的人,但我又觉得三叔这么突然前来汴京,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燕回说道。
“奴婢也觉得奇怪,姑娘你嫁人的消息还是去年的事情,三爷这个时候才前来,的确有些怪异。”岁秋附和道。
“不用想了,反正三叔来了汴京也一定会来见我。”待见到了,什么也都清楚了。
“这两日聂府肯定也会看守森严,等过两日去见见聂大人。”燕回漫不经心的说道。
——
翌日。
李府内院重新来了一批侍女后,陶氏等人忙碌起来,毕竟都是买的不懂规矩的小丫头,还需要好好教导才能干细活。
燕回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就躲了个清闲。
小花园中。
燕回坐在凉亭中,这两日的秋风的寒意也越发的浓烈起来,她皱起眉,在这汴京都能明确的感受到冷意,北疆应该冷的不像话了吧。
“姑娘,三爷来了。”岁秋走进凉亭中:“在正院的大厅中。”
燕回下意识的皱了眉。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燕然,燕回心里颇为感慨,有时候她也在想,要是当初留在云州,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
燕家那些人她也不是应付不了,只是想着父亲的死,她终究踏上了汴京这条路。
“三叔。”燕回走进大厅中,看着那坐在左边首位上约莫不惑之年的男人喊道。
燕然往大门处看去,看着走进来的女子,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记忆中的少女已梳妆成了妇人的模样,熟悉的是从燕回的脸上看到了燕祎的影子。
“真是好久不见了。”燕然一脸笑意的盯着燕回。
燕回往主位上一坐,淡笑:“昨日去了一趟相国寺,回来听二婶提起三叔,还真是惊住了我。”
“没想到三叔会来找你吧。”燕然对这位侄女多少有些疼惜,只是当年不听他话,他也铭记于心呢。
“是没想到。”燕回盯着燕然,挑眉:“三叔此番前来汴京是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倒是有。”燕然也不含糊,与燕回的视线对视:“上个月,也不久,有人去了一趟燕家,对你大伯几人说满家是你父亲的产业。”
“什么?”燕回脸上太过自然,只是微微惊讶:“我父亲的产业?”
燕回收回目光,低笑道:“是不是很荒谬?但你大伯几人还深信不疑,说着就要前来汴京找你们姐弟。”
“被我拦了下来。”
燕回神情微顿,有人?是谁?
知道满家是她父亲产业的人少之又少。
至于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燕家,是要做什么?
“你也知道你大伯们的性子,听风就是雨,我就怕来汴京后给你丢脸,就拦了下来。”燕然说着,眼中有着不少的惆怅,许是响起了那枉死的兄长,嘴角的笑意淡了不少:“你父亲不过是云州的通判,怎会有那么大的产业,真是不知道背后之人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
“这些年燕家拮据了不少,一听说满家,他们眼中就只有那黄白之物,完全就不会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燕然说着心里难免有些苦涩,这些年来,他也承认了自己懦弱,兄长的死到至今也没有查出个什么来,还在为燕家的生计而四处奔波,好似自从兄长没了后,燕家也开始衰败起来。
“原来是为了这么荒谬的事情。”燕回轻声说着,视线又落在燕然的身上:“三叔,你知道前往燕家说起此事的人是谁吗?”
“听你大伯母说,像是这汴京的口音。”燕然说道。
燕回明眸微动,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带着一丝无奈的说道:“三叔,其实我也给你透个底,李家有很多难处,燕时现在还寄养在舅舅膝下,虽然我嫁了人,但在李家也没什么地位,燕家有困难,我们姐弟帮不上什么忙,真的有些愧疚。”
燕然听燕回这么一说,心里的愧疚更深了:“要是你爹娘还在,怎会让你嫁到这样的人家。”
说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也怪我没用,当初就应该把你留在云州,幸好此番是我前来汴京,要是你大伯,指不定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不过阿回啊,既然嫁到了李家,就要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燕回点头。
燕然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那就先这样吧,我去与阿时相处两日就回云州了,还有很多事情要与阿时说说。”
“那我就不送三叔了。”燕回起身笑着说道。
燕时摆了摆手,微微叹气之后转身离开。
这时,常桓走上前来,疑惑道:“还好三爷把大房的给拦了下来,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看来是有人有意让燕家来找我的麻烦。”燕回轻笑:“若是被那群狗皮膏药给黏上,那可真是麻烦了。”
“会是谁呢?”常桓拧眉:“会是谁这么缺德把满家的事情告知给燕家?”
燕回轻笑:“除了皇宫中那位还能是谁?父亲生前打满家的注意,死了也没少惦记。”
燕回说着神情慢慢冷下来:“真当我是纸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