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呼吸微微急促,脸颊微烫,越发的不自在。
“我尽量。”燕回的声音很沉,她所有的小心思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无处遁形,从第一次在舅舅口中听到要代替王钰珑嫁给李家二郎的时候,她便想过,没有比嫁给李家二郎更好的出路。
父母莫名亡故,弟弟无依无靠。
有了像李家这样的依靠,她与燕时不会如履薄冰,燕时更不会被掌控在王家手中。
最重要的便是,她原本不能碰的东西,嫁给李苏彧后,她能够触碰。
她深知父母莫名亡故这背后的水很深,很深。
以往她根本不敢去触碰父母的死因。
背后所牵扯的人物,她怎能撼动?
但她就此苟且偷生忘记父母的枉死,她又怎配为人子女?
在汴京之时,便想好了,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拉回了燕回的思绪,她微微侧眸,用着余光看向李苏彧:“在想我为将军所做的事,并没有虚伪之意。”
“没有人说你所做之事是假的。”李苏彧笑:“但那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着实有些讨厌。”
燕回神情凛然,目光微动,深深的盯着那噙着淡笑的男人,说道:“那我应该如何?你祖母给你抬平妻纳通房,我该躲在房中暗暗哭泣,做一个怨妇?”
李苏彧眉峰一动,没做声。
燕回微微抽了口气,难道这个男人就是想看她成为那个鬼样子?
突然,男人的脸骤然凑近,燕回往后挪了挪身子。
李苏彧见状,笑:“不,我喜欢真实的燕回。”
真实?
燕回垂眸隐去眸中突然闪过的情绪。
“就像,上次你与我谈起北疆局势的模样,那个时候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燕回掀眸。
李苏彧的眸色更深一寸。
“你在害怕什么?”他扬眉,眸深如海:“在王家伪装惯了?”
车轮辙碾青石板的声音有序的响着,恰好掩盖了燕回心跳声,她直直对视男人的眸光:“我害怕的事情很多,将军要听?”
“当然。”男人勾唇。
燕回眉尖微蹙,神情虽一直端着,但李苏彧都说透了,她还依旧装模作样的就过了。
“将军自来生在北疆这般潇洒肆意的地方,就算面对的是蛮人,那也能快意的活着,但自从我父母亡故后,我与阿弟只能算的上是苟且偷生。”
“燕氏一族在云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父亲官职云州通判,凭借着舅家理应扶摇直上,但那年父亲得罪了人,与母亲死在书房,我记得,书房中许多东西都被动过,应该是父亲手中有那些人想要的东西。”
“当时,我的族人们因着父母亲的死,来到府邸让我交出父亲这些年留下的家产以及母亲的嫁妆,冠冕堂皇的说着为了阿弟保管着,但我又怎不知我们家的东西落入那些人的口中,怎还会有吐出来的道理?”
“所以当时我把能变卖的东西全都变卖了出去,带着阿弟连夜往汴京去。”
“不瞒将军,我之所以前往汴京投奔舅舅,是因阿弟不能与我一般,我一介女子,不过一根野草,到哪里都能活着,但燕时不一样,我不能看着他荒废人生,他天赋异禀,小小年纪才学了得,不能因为父母的亡故从此埋没。”
“虽在舅舅家寄人篱下,但好在舅舅也知道燕时是颗好苗子。”
“在燕时没有自立根深前,我什么都害怕,但现在我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舅舅虽不会让燕时埋没,但舅舅已经把燕时看成手中的一颗棋子,就如同我一般。”
燕回唇角收紧:“我说这些,只是想让将军知道,我背负的东西就如同将军背负的东西一般,我怕我阿弟因我在李家的作为让汴京官家不满,连累到他,王家与英国公府手段了得,对付燕时,真的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官家的确是有意压制李家,在把王钰珑换成我的时候,朝堂上下都知官家的意思,整个大胤,官员的关系错综复杂,犹如脉络般连贯着汴京,官家的心思,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胤。”
“我就犹如一颗羞辱李家的棋子一般到了李家,所以当老太君那样的态度时,我能理解,也能接受。”
言外之意就是,平妻以及通房,她不是不在乎,只是不能在乎。
李苏彧半眯着眼,对上那双清幽的眸,“心思这般重,不累?”
燕回没有躲开他审视的目光,道:“还好。”
握着她的手突然松开,燕回拧眉,她收回手,握了握手心,还有男人的余温留在她的手心。
李苏彧一双眼深沉如渊,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
他说:“祖母给你的。”
马车中一切声息好似都沉入男人那双晦暗不明的眼中,他打开锦盒。
锦盒中静静躺着的簪子并非什么值钱的簪子,只是一根木簪,但上面的珠花雕工了得,一朵朵月季花栩栩如生的绽放在尾端。
“这是祖父年少时亲手做的,祖母喜欢的紧,后来祖父没了,祖母就再也没有戴过。”李苏彧平静的说着。
燕回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只见男人扯唇一笑,拿起木簪就往她发间插去。
燕回眸中的光闪了一下,会心一笑:“谢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男人眼里有温柔,还有小心翼翼。
李苏彧淡淡笑着,眉眼舒展,那眼底深处的冷气也在渐渐消散。
他说:“不用在李家小心翼翼,我们家的人,都很好。”
燕回见识过了,她见多了汴京氏族中尔虞我诈腌臜之事,李家这样的氏族真真少见,上下齐心,就连对她这样的身份也格外的容忍。
“此番前往豫州,可能会停留一段时间,赶回郓城的时候应该能赶上除夕。”李苏彧淡声说着:“怕你在府中与祖母相处不愉快,带着比较好。”
燕回看着他的侧颜,自从父母亲亡故后,从来没有这般安心过,其实她可以相信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