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云州的所有事迹,而不是汴京。
因为燕回姐弟在汴京的事迹有迹可循,只要一打探,便明了,只有在云州,燕祎夫妇还没有出事前,燕回的所有事情才是个谜。
照着李苏彧对燕回目前的了解,燕回并非目光短浅的闺阁女子。
既能说出那番话来,定是对北疆了解了个彻底。
李苏彧那双深邃的眸瞳中好似蛰伏着一股凛然的气息,眼下,整个北疆的雄兵都在因着官家的压制而每年过得拮据。
以往先帝还在世时,因着李家血脉战死沙场而格外的提携李家,先帝驾崩后,新任官家便有了压制李家的心思,且还对李家手中握着的兵权虎视眈眈。
怕不及时应对,官家也会寻个机会剥削掉李家在北疆的地位。
这是李苏彧最担心的事情。
眼看已经入冬,正是物资吃紧的时候。
这几年的战乱已经把李家给掏空。
李家是真的一丁点都经不起折腾。
这个寒冬,北疆还不知道会迎来什么,照着往年的情况,一旦有百姓挨饿,就会有一大批流民,到时候只怕会出事情。
上报朝廷更是无用,或许,官家就在等着北疆出状况。
越往深想,李苏彧那双瞳眸的凛然之气渐渐变换成戾气,谁若敢动李家用无数条人命换来的基业,他定会、杀之!
就算背负逆贼之名,也在所不惜!
“二哥,这前往云州一来二去怕不得年后才能回到郓城啊。”赵迟有些担心:“已入冬,你又身负重伤,往年一入冬就会出现很多事情,我若前往郓城,你身边没人,你一个人忙碌可怎行?要不让小宋去云州一趟?”
李苏彧眉峰一敛:“无事,你去办我才放心。”
“要不,把江霄从关外调回来?”赵迟说完讪讪一笑。
李苏彧起身:“明日出发,去军中打点一番,路上小心。”
赵迟见二哥丝毫不提及江霄,便知道还没有消气,他叹气:“那二哥,我这就返回军中,你可要好好养伤。”
赵迟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二哥可要和嫂嫂相处才是。”
李苏彧眸中异光汇聚,视线又往那摆放整洁的雪白狐裘看去,没有应声。
赵迟见状,又是讪笑着:“二哥告辞。”
直到赵迟离开,李苏彧这才往软塌走去,还没有走上几步,房门的敲击声响起。
李苏彧侧眸看去,只见那身着一袭深紫大氅的燕回手端着药物站在那里,他眸心深邃,好像除了第一次见到她与成婚那日外,她格外喜欢紫色,明明是比较老气的色系,偏偏在燕回身上格外的端庄。
“妾身见赵将军离开,便知道将军有空了,该换药了。”燕回径直走了进来。
李苏彧这才反应从昨日上药过后,伤口并没有那么疼了。
他看着燕回把手中之物放在书桌上,走上前坐下,犹如昨夜那般,他们之间似乎又近了一些距离,起码相处起来不生疏了。
燕回也如昨夜那般,替男人解了外袍与里衣,去掉昨晚的旧膏药,把事先弄好的膏药一点一点的敷在似在愈合的伤口上。
李苏彧看着燕回认真的小脸上:“听说府上的姑娘你都送了狐裘?”
燕回神情淡淡又专注,只是那双眸瞳中有着浅浅的笑意:“不过是些抵寒意的小玩意罢了,全当我这个做嫂子送她们的礼物。”
“你的白玉镯呢?”李苏彧看着燕回空无一物的手腕,剑锋一敛。
燕回手上的动作一僵,随即动作继续,声音淡淡:“给卿卿了。”
李苏彧的眉峰扬的更高,那日他急忙忙的赶回城,见到酒楼的燕回,相谈几句后便见到她手腕上的白玉镯,一看便知是千金难买之物,竟给了卿卿?
一直到燕回手中的动作停息,李苏彧微微抬手欲把里衣系好时,那双白嫩纤细的手指往他里衣伸来,他眸色暗变,目光又落在燕回的脸上。
没有高兴,也没有不喜,就好像这些都是她分内的事情,做的也理所应当。
“让你破费了。”他说。
燕回眸色狭长的凤眸染笑:“将军不是说夫妻本是一条心?妾身破费也是将军破费呀。”
燕回那尾音透着的俏皮,听进李苏彧的耳中连跟着胸腔也微热了一下。
燕回红唇微扬,开始收拾:“将军让褚言呆在军中?”
“有何不可吗?”李苏彧其实很想知道燕回为何会如此防备褚言,按照他从认识褚言开始,褚言的的确确算的上,朋友。
而燕回一听李苏彧这般的语调,唇角微扬的弧度微微收拢,说道:“没,只是问问。”
李苏彧薄唇微动,只见那抹倩影朝着她微微福身后便朝着房门走去。
“燕回。”李苏彧喊了她的名字。
燕回脚步停下,回眸。
“没事。”
燕回看着那外袍以及里衣松松垮垮又英俊挺拔的男人,蹙眉颔首:“不打扰将军了。”
直到燕回的脚步声也消散,李苏彧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刚刚燕回触摸过的里衣带之处,他垂眸,这个女人,还真是……
——
申时末,江蕴回到李府。
在闲云苑虽没有提及半字的委屈,却事事都提到了她的委屈,李苏彧带着老太君不喜的少夫人回府,她还是今早去李苏彧的营帐才知道李苏彧在昨夜就回城了。
李老太君对江蕴还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让江蕴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苏彧那小子历来都是如此,昨夜带着燕氏回来也是因为燕氏身子不适,你就不要与他计较这些,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粗心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也在常理之中。”李老太君淡淡的说着。
江蕴垂眸,声音带着哽咽:“我知晓,就是,就是苏彧带着伤,还如此顾及少夫人的身子,老祖宗你的意愿怕是要落空了。”
言外之意就是李苏彧的心思放在燕回的身上了,就算她被老太君强行嫁给李苏彧也不过是无用之举。
“燕回又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女子,苏彧把部分心思放在燕回身上也不足为奇,更何况,才刚刚大婚,难免有着新鲜感。”李老太君淡淡的说着。
江蕴一怔,怎的才这么一段时间,李老太君竟没有之前那般防着燕回了?
“老祖宗。”江蕴眸瞳微微睁大,喊道。
李老太君摆了摆手,示意房中的侍女退下。
圆妈妈立即说道:“你们都退下。”
李老太君微微叹息道:“阿蕴啊,我也知道你等了苏彧这么多年,事情演变成如今这番局面,谁都不能阻挡,我与二房的商量好了,待年关前,挑个好日子把你娶进门。”
江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不过,我不希望苏彧的后宅不宁,只要燕氏没去招惹你,你也千万别出什么争宠的戏码,若我知晓你窝藏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要怪我这老婆子不看你父母亲的薄面。”李老太君算是把恶言放在前面。
江蕴含羞回道:“我知晓。”
“赶路应该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李老太君下了逐客令。
江蕴起身颔首福身,便退出主屋中。
“老夫人,您放心便是,二公子知晓您的苦心,会听从你的安排。”圆妈妈在一侧说道。
李老太君起身,说道:“去看看那混小子。”
——
邑园。
一声声的恭敬语传入燕回的耳中,她立即合上手中的账簿又快速的用另一本书籍压在账簿上,起身朝着外间走去。
李老太君环视了一圈,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的院子,说道:“都该干嘛干嘛。”
周围的侍女恭敬了一声后,便散去。
圆妈妈扶着李老太君朝着主屋走去的时候,只见脸色略显苍白的李苏彧从书房走出。
“祖母。”李苏彧淡声喊道。
李老太君看着李苏彧那眉间的倦意,心疼道:“来来回回的,对你伤势有什么好处?”
刚好走出主屋的燕回听到李老太君的这番话,微微挑眉,她福身:“祖母。”
李老太君把目光落在燕回的身上片刻,便说道:“我有事与你们说。”
主屋中,李老太君稳坐主位上,看着屋中有不少的变化,心里微微惊住,那些不属于李家的东西,似乎,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她不由的想到这燕回赏给圆妈妈的金瓜子以及价值千金的上好狐裘,这燕回,并不像寄人篱下的样子啊。
李苏彧神情微冷的坐在梨花椅上,身边坐着燕回。
“我与你二祖母商定了一番,打算在年关前定个日子,让江蕴进门,顺便给你挑几个通房。”李老太君看着李苏彧的神情,声音沉了沉:“不要逆着我这老婆子,李家急需子嗣。”
说完,李老太君的视线便在燕回的脸上扫视着,见燕回并没有不悦的神色,又沉声道:“燕氏,你没什么意见吧。”
燕回轻笑回应:“这件事,孙媳还是上次的说法,祖母与二祖母做主便可。”
李苏彧眉峰蹙起,这个女人也不知道累,整日都在装模作样,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怕是除了那夜肃然又正经的谈话是真的外,所有的交流都夹着假义。
真是个虚伪的女人。
“既然燕氏都无意见,苏彧就不要说什么了。”李老太君视线落在李苏彧的身上:“江蕴等了这么些年,你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了,这件事我便做主,也算对得起她爹娘对我们李家的恩情。”
李苏彧垂眸,冷然道:“交代什么?是我让她等我这么些年的?”
李老太君一看李苏彧不对,连忙冷声道:“你住口!省的人家爹娘在九泉之下觉得我李家子孙如此薄情寡义!”
燕回眼看李老太君与李苏彧要争吵起来,立即起身,轻声说道:“祖母,孙媳去找找我那丫头怎还不回来。”
她可不想掺合其中。
“你坐下!“李苏彧的语气中带着冷冷的命令,又对李老太君说道:“祖母,你是真不知大哥当年心仪的女子就是江蕴?大哥为何死在大漠中,不就是因为江蕴过生辰,大哥想要送狼王的狼牙送给江蕴才被蛮人围剿?”
燕回心里一跳,又重新坐了下来。
而李苏彧见身边人坐了下来,刚刚的戾气渐渐散了不少:“祖母,你歇了这个心思,孙儿不想违背你的任何意思。”
反倒是李老太君,此刻她的瞳孔都还在隐隐发颤,双手都开始在发着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苏彧颔首,这件事他一直瞒着府中的任何人,至于为何让江蕴还留在府中,不过是大哥临终前的交代罢了。
他那日赶到大漠中时,他的大哥浑身是血,吊着最后一口气也挂念着江蕴,当他带着染着兄长血迹的狼牙交给江蕴的时候,他没有错过江蕴那眼中的厌恶,当时若不是兄长的交代,他差点就手刃了江蕴的命。
后来他更加的看淡那所谓的感情、
毕竟在他的眼中,兄长的心在另一人眼里一文不值。
廉价而又虚伪的感情当真是摧残男儿的利器。
这一刻,他竟也有了一种害怕,怕自己的心思付之东流,怕自己对于身边人来说是一种厌恶的存在,怕身边人心里已有另一人。
有道是只有不在乎才会做出洒脱之事,就犹如他对江蕴那般。
燕回并不在乎他有没有平妻,有没有通房才能这般洒脱。
李苏彧这般想着,眸中瞬间凝聚一丝寒意。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老太君颤抖的手指指着李苏彧:“苏夷当真、当真是这样去的!”
李苏彧起身,一副并不想与李老太君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他看向燕回。
燕回一怔,男人那冷眸太过锐利,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般,饶是她两世为人对这样的眼神也有些怯意。
她试探问:“将军,这,这是怎么了?”
李老太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你看着办,你既知晓祖母的心思,也不想违背祖母,那你就想办法开枝散叶。”
反正绕来绕去,都在提醒李苏彧的嫡子不能从燕回的肚中出来。
燕回听着李老太君的那句威胁以及提醒,挑眉,她可不觉得李老太君是在想让她给李家开枝散叶,毕竟若是想让她给李苏彧开枝散叶,不会用这般的态度。
李苏彧看着燕回那淡然的表情,咬牙道:“燕氏是我妻,孙儿定会尽快给李家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