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模型做到百分之八十,叶径道出方案出了问题。
那时,叶翘绿猫着身子在粘合大桥,听到他的话,她直起身,“是吗?”
叶径的冷漠表情回答了她。
她赶紧跳下桌子。“其实还好吧……”一个个的户型方格,叠加在高架桥下。挺有阵列感的呀。
邹象跨坐在旁,“少了点什么。普通的作业这样上交就行。竞赛的话,要增加惊艳之感。”
叶翘绿蹙眉。邹象的话有道理。她看久了这个设计,思维固化了。
“今天休息。”叶径收拾东西走人。
叶翘绿点点头,把包包背起,也回去了。
他俩走后,吴天野和汤玉莫名地起了口角,闹得邹象脑壳疼,他赶紧闪了。
下一刻,吴天野不小心撞到桌子,模型摔落在地,建筑小方块散了一地。
大家忙了五天的成果,就此归零。
这个事,让团队出现了矛盾。矛盾的双方依然是吴天野和汤玉。
叶翘绿见到模型被毁,埋怨了几句,并无大脾气。反正摔不摔,都是要重新做的。
叶径冷冷瞟了吴天野一眼,也是沉默。
邹象事不关己似的,假假安慰几句。
吴天野和汤玉却是互推责任,接着,吴天野口不择言,“谁知道你是来参加竞赛还是勾搭叶径的。”
汤玉怒容难耐,甩头疾走了教室。
叶翘绿惊讶地开声,“你在乱说什么啊。”
吴天野冷哼一下。
她看看叶径。
叶径手执钢笔勾着方案,眼角余光都懒得给。
她再看看邹象。
他一副围观群众看热闹的样子。
她正色,“吴天野,你去把汤玉找回来吧。”
“我才不去。”吴天野坐下来,“她的心思也没在设计上吧。大作业高分是沾了叶径的光。”
她走到叶径身旁,“叶径,你听到了吗?”
叶径笔一顿。她摆明是要拉他下水了。
“吴天野说汤玉的高分是因为你。”
叶径抬眸望她,“不是。”
叶翘绿满意这个回答,转向吴天野,“看吧,你把人家赶跑了,还说她坏话。”
吴天野冷下脸,他歌都唱不出来了,转身向外走。
邹象笑看叶翘绿,模仿她的语气,说道:“看吧,你把人家赶跑了。只剩我们三个怎么干?”
“容我想想。”叶翘绿抿了下唇,然后坐到椅子上,趴在书桌,“叶径,你知道吗?我们一起遇到困难了。”他老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缺乏同学友爱。
叶径半垂眼,“不知道。”
“那让我来分析给你听。”她顿了下,朝窗外望过去,“天要黑了,我们先去吃饭。这回我请你啊。”
邹象举手,“我也要被请。”
她侧头看他,“等我和叶径分析完,你再出场吧。”
叶径朝邹象飞过去一记冷光。
邹象仿佛闻到了桂花的清淡香气,看到了月下的恶狼少年。一个称不上美好的回忆。他一哂,“算了,我还是找个美女作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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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翘绿说是请客,但叶径不抱期望。
两人来到食街的小档口。
店面很小,除了厨房,只放得下两张四人桌椅。铺外搭了个简陋的棚子,用来摆放其余的桌椅。
天色暗了下来,叶径看见一群蚊子围绕在她的身旁。尤其是裸/露在外的手臂。
叶翘绿找了室外的座位,掏出纸巾将塑料凳擦了擦,再让他就座。“老板的厨艺不错。一盘菜炒肉,十块钱。份量足,够一个人吃了。”她顿了下,补充说,“当然,你不要客气,想吃就吃,一定要吃饱。”
“嗯。”
她帮他烫洗碗筷,“我看你吃太少了。你的脸看起来都没我的大。”
叶径的目光落在她的圆脸上,“脸大是一件骄傲的事吗?”
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露齿一笑,自信道:“妈妈说我的五官大气啊,就要大脸才衬。大气,你知道吗?”
他撇开眼,懒得理她。
叶翘绿说:“不过我刚才的意思是,你要多吃米饭。这店的米饭免费。”
叶径了然,这个请客,人均十元。
她点了两个菜炒肉,然后跑去饭锅前,装了满满的三大碗米饭。回到座位,她将两个碗放到叶径的面前,“你吃多点。”
“你一碗够了?”
“我捧不了四个碗。”于是,她再去装了两大碗。
再度坐下时,汤玉提着裙摆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
叶翘绿想都没想,招起了手,“汤玉。”
汤玉愣了下,转过头来。见到叶径挺直的背影,她有些意外,心中闪过仙人跌落凡尘的画面。
叶翘绿露出招牌的灿烂笑容,“你一个人吗?”
“是啊。”汤玉缓缓走来。
叶翘绿将旁边的塑料凳拉过,再掏出纸巾擦了两遍,然后摆正。“那一起坐吧。”
汤玉点头,轻轻撩起长裙,坐上了塑料凳。她朝叶径笑了笑
他望着面前的两碗饭,不回应。
叶翘绿问汤玉:“竞赛的时间不多,明天你会回来吧?”
汤玉犹豫半晌,“吴天野认为我没有参赛资格。”
“他那是乱说。”叶翘绿道,“老师都点名让我们去竞赛,吴天野的话能比老师的靠谱吗?”
汤玉礼貌一笑,“其实,我的设计比较普通。”
“没有啊。”叶翘绿鼓励说:“叶径都赞你不错的。”
汤玉看向叶径。“谢谢。”
“不客气。”叶径淡淡回道。
叶翘绿在旁听着他的话。
不客气这三个字,本来就很客气。她和叶径相处,哪有这样的礼貌。她吃他的霸王餐理直气壮,他使唤她画图也理所当然。她和叶径的关系,称之为知己。她和他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这样的想法让她窃喜。
这时,有蚊子停驻在她的手背,她猛地一拍。
它飞走了。
她眼疾手快跟上它的速度,一巴掌“啪”在叶径的手臂。
黑蚊子死在了她的掌下。她问:“叶径,你疼吗?”
“不疼。”打都打了,问也白问。
叶翘绿将一碗米饭分给汤玉。
汤玉笑着接过,“竞赛的事,你们有新想法吗?”
叶翘绿摇摇头。
叶径:“现在的方案缺乏特色。”
叶翘绿皱脸了,“被你这么一说,我有了挫败感。”
汤玉喝了口茶,“社会调查报告,一户住宅的居住时间平均是25年。保障房的设计也需要可持续发展的动态空间。”
叶翘绿:“要让住户均可自由租用公共空间,相邻的社区也能利用其中的资源。”
汤玉:“户型方面,有意见吗?”
叶径:“桥下地块狭长,要满足3000户的居住要求,在水平和垂直空间上稍作处理,就能做到资源共享。”
叶翘绿:“我的模型就满足了大部分要求啊。”
叶径:“但不美观。”
叶翘绿焉了。别人批评她的作品,她会理性辩论。叶径的结论,被她视之为真理。
吃完两大碗米饭,她恢复元气。“我们今晚睡个好觉,也许明天起床就有灵感了。”
“希望如此。”汤玉的碗里还剩大半米饭,她看了看叶翘绿叠起的两个碗,由衷地说:“你的食量不错啊。”
“是啊,我从小到大胃口都很好。”
“看你也不胖,真羡慕。”
叶翘绿高兴极了,“这顿我请客。”
汤玉道谢。她在宿舍总是听昌艳秋说起叶翘绿和叶径搭伙的故事。今日得以一见,心服口服。
除了叶翘绿,没有人敢用十元钱来宴请叶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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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学生要兼顾日常学业。
美术绘画,吴天野速度较慢,上课画一半,课后完成另一半。分在竞赛上的时间少了很多。
汤玉和他的矛盾,谁都没有和对方道歉,不了了之。
吴天野缺席竞赛的日子里,竞赛进度停滞不前。并非缺了他不行,而是出来的成果,大家都不满意。
星期三的体育课,男生们要投篮考试。
女生们这节课自由运动,考试被安排到下个星期。
叶翘绿和汤玉请了假,在课室修改方案。
被摔的模型七零八落地放在角落,零散的户型方块堆在一旁。
汤玉踱步到角落,望着高架桥下空荡荡的平地。她把户型一个个往基地上叠加。换了好几种摆放规律,都没突破。
她气得把叠好的方块一扫。
几个户型跌落到地。剩下的,歪歪斜斜倒在桥上。
汤玉定了定眼,站起来往后退,将模型看了再看。然后,她恍然大悟,“叶翘绿,你过来。”
“嗯?”埋头绘图的叶翘绿回头,“怎么了?”
“过来看。”汤玉指着角落,“这样不规则的户型反而有意思,是不是比规则的排列更有空间次序。”
叶翘绿起身走过去,半蹲在模型边。“是挺特别的。”
高一讲座的情景浮现在她的脑海,偶然性是创作的一种魔力。
抽刀断水,刀面与溪河碰撞的霎那,及时捕捉到了,那也是一道光芒。
建筑设计何尝不是瞬间的思维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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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再过十五分钟下课。
叶翘绿和汤玉坐在凳子上,齐齐望着远方的篮球场。
不少女生在场外围观。
汤玉双手搭在窗台,“我很羡慕你,羡慕叶径,羡慕邹象……你们是真正有设计天赋的人。”
“没有呀,你刚刚那一下,给了我们新思路。”
汤玉尴尬了,“我想起吴天野摔了模型,有点生气,手上动作就暴力了。”
“歪打正着。”叶翘绿哈哈一笑。
“你们是本地人,眼界比我开阔。我到了d市才真正见到大城市。”
“没有呀。我不算有天赋,就是高中着迷,才开始学建筑。”叶翘绿忽然问:“汤玉,你是为什么考建筑学呀?”是不是许多同学都和叶径一样,没有梦想。
汤玉怔了下,缓缓道:“我啊……因为一个梦。”
叶翘绿静静地听。
汤玉抬眸望向灰白色天空,“我家在农村,天是蓝色的。社会城市化之后,村里人口越来越少。破旧的砖屋,蹒跚的老人,留守的儿童……生病、上学都在很远的县城。我的梦就是村子繁盛,有学校,有医院。我了解本土文化、气候环境,村民需求,还有谁比我更适合给自家村子基础建设呢。”
“汤玉,你要加油啊。”叶翘绿笑,“我的梦想没有你的那么具象化,但我也想设计让居住者温暖的房子。”
“那我们都加油吧。”汤玉由衷地说。她喜欢叶径的外表和能力。但现在她放弃了。或许是因为组队作业时,他太冷漠,让她寒了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