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岳一头雾水,咱们非亲非故,你对我失望什么?
再说,文人风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来惭愧,这段时间我潜心钻研《经义》,闭门不出,几位长辈劝我多出来走走,我这才答应两位好友一起出门。”
徐小岳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当即顺着说道。
“钻研《经义》?”
那道威严的背影微微一顿,柳眉微蹙,道:“你打算去参加半月后的儒考?”
“正是!”
徐小岳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道。
看来,对方还真是个愤青,见到自己这位天骄堕落,竟然直接杀到教坊司来了,而一听到自己努力苦学时,态度立马就发生了变化。
说实话,这种被人给予厚望,视为天骄的感觉,让徐小岳有点飘,如果能等自己在教坊司中完事后再来,就更好了。
“你考上秀才才一个多月,如此着急的参加儒考……”
帝后微微沉吟,最后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通过儒考,应该有十足把握,不过,案首之位,把握尚且不大。”
徐小岳谦虚的说道。
听着这般自信的话语,帝后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一年三考?
而且,还有十足的把握能通过儒考!
这小子的天赋,简直堪称骇人。
不愧是大魏的儒道天骄!
“能夺得案首,自然最好,对你的文名有着极大的提升。”
帝后微微沉吟,道,蓦然,她又想到,这小子还有着文功尚未颁发,如今又作出了传天下词文,他似乎不缺文名,当即说道:“即便不能夺得案首,也不必在意,这些终究只是虚名罢了。”
“小子必当尽力而为。”
徐小岳正色道。
听着这话,帝后心中不由涌起一抹怜惜之心,摇了摇头,决定再敲打一番,以免这位天骄走上歪路:“听说你与魏言书阁合作,此事属实?”
帝后原本想将那种消遣用的书籍说得一文不值,但是想到其中生动传神的故事,她最终没有去刻意贬低。
“是!”
徐小岳坦荡的应道。
此人能找到教坊司来,说明其手中有着很强的情报网,否则,怎么可能精准到这等地步?
而且,这道曼妙的背影,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厢房中,其实力也极为恐怖,绝对不是招惹得起的。
徐小岳虽然懂得“威武不能屈”的道理,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还是选择了识趣的顺从对方的意思,毕竟,从目前看来,对方虽然很愤青,但是对他并无恶意。
“哼,你还如此年轻,理当将心思放在儒道上,而不是这些歪门邪道上浪费心神!”
帝后冷哼一声,道:“纵观古圣,历代天骄,何曾有人像你这般?”
“小姐说得在理,不过……”
徐小岳面色一凛,首先认同了对方的说法,顿了顿,方才轻叹一声,道:“晚辈自有难处,不得不如此而为。”
“你有何难处?”
听到徐小岳居然反驳,帝后眉头一蹙,冷哼道:“你出身贫寒不假,但是,以你的文名,还会缺少了金银之物?”
“唉,不瞒你说,我还真缺!”
徐小岳长叹一声,幽幽的说道:“此行来京都,还是我大娘与大舅借便了亲朋好友,给我凑了百两银票,我到今日都舍不得花!”
“可怜我大娘和小妹,恐怕这几日来,食不果腹……”
徐小岳颤颤巍巍的拿出那张皱巴巴的银票,声泪俱下的说道。
感受着徐小岳真情流露,帝后不由一阵愕然,原本充斥在其心间的怒意消散而空。
的确,徐小岳即便文名极大,但是,先前的文功都被暂时隐藏了下来,而且,从其崭露头角到现在,也才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恐怕其生活并未得到多大的改善。
为了让他来京都,其亲人居然四处为其借钱,帝后甚至能想象得到其中的辛酸,然而,更让她动容的是,徐小岳居然一文未花,而是想着家人的难处。
此等赤诚之心,令人动容!
“朝廷不是刚赏赐你三千两白银吗?”
帝后顿了顿,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过,其语气显然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这都知道?”
徐小岳心中惊叹一声,他可从未去与别人炫耀过,而常公公也不可能拿这件事去四处宣扬。
难不成,眼前这位大人,在朝中也有着极大的能量?
“此乃皇恩所赐,晚辈想将其拿给大娘她们看看……”
徐小岳低声回道,那般拘谨的模样,活像一个想要去家长面前炫耀的少年。
听到他的这个回答,帝后心中不由掀起了一阵波澜,那双睿智的眼眸中,泛起一阵涟漪。
如果自己的子嗣还活着,应该也与徐小岳这般大了吧?
也不知,换成是他有所成就,会不会也像徐小岳一般,向自己如此炫耀?
但是,哪怕有半圣亲自出手相助,她目前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小殿下可能还活着。
“你也不必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了。”
片刻后,帝后深吸一口气,心绪收敛,清喝道:“此次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日后不得再与魏言书阁来往。”
若是旁人,听到帝后的赦免,必然会感恩戴德。
可惜,在其背后的是徐小岳,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此事,恕晚辈不能答应!”
徐小岳面色凝重,应道。
他知道自己这般回答,可能会引起对方的不悦,但是,他刚才就想好了,日后再搬几本小说过来,与魏言书阁合作,赚取一些费用。
让他断绝与魏言书阁的来往,这不是断自己的财路吗?
徐小岳自然不会答应!
当然,更为关键的是,徐小岳心中没底,不敢欺骗对方,以后者展露出来的能量,自己一旦与魏言书阁合作,肯定瞒不过其眼睛。
与其事后被发现,还不如现在坦荡一些。
“你说什么?”
果不其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这一刻,整个教坊司所在的胡同,温度都骤降了许多。
徐小岳清楚的听到,隔壁小院中传来几道打喷嚏的声音。
而身处厢房中的徐小岳,更是感觉一股莫大的压力笼罩而来,在其身前的那道靓影,仿若变得高大无比,仿若他一旦再出言质疑,后者就会轻易的将其碾碎。
徐小岳心惊不已,但是,在这般交谈间,他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小姐不知我寒门子弟的不容易,会如此觉得,也理所当然。”
徐小岳长叹一声,道:“无论是文房四宝、还是各类书籍,哪一样不需要花费银两?”
“若是文院能给予我支持到也罢,但是可恨,有左相在其中阻拦,除了几页圣卷,我从未获得过其他方面的赏赐!”
“如今,我已成为儒者境,文宝更是价值不菲,不多赚取些金银,我又如何能有自保之力?”
徐小岳的声音中,有着一抹难掩的悲愤。
听到这话,帝后不由一阵动容,她甚至都忘了,在内阁文院的中秋文会上,此子不仅夺得了魁首的奖励,还从姜飞手中赢取了青台白蛇笔,小小的儒者,有此等重宝,哪里还缺什么文宝?
“她不是姜府之人!”
见到对方并未动怒,反而颇有共情,徐小岳心中一喜,当即轻喝道:“我平日里为人和善,从未去主动招惹别人,还遭受如此打压……”
“原本,吾日三省吾身。”
徐小岳一脸悲愤,好不容易逮到个愤青,面对柳家、姜家的为难,他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但是,如此压迫,令我不得不想,吾是不是太客气了?吾是不是给他脸了?吾是不是该动手反抗了?”
帝后一脸错愕,心中一片震惊。
此子未免也太胆大了!
居然连孔圣的三省吾身,都敢擅改!
“放肆!”
帝后沉喝一声,喝止了徐小岳的诉苦水。
“姜左相纵使有万千不对,他毕竟是当代大儒,为大魏立下过汗马功劳!”
帝后喝道。
“用两州之地,向异族求饶,令得无数子民流离失所,无数家庭破灭,这也叫功劳?
徐小岳并不苟同对方的说法。
在他看来,姜左相就是自私,为了自己的圣道,根本就不在意大魏子民的死活。
此等无耻之人,哪怕是当代大儒,他心中也升不起半点钦佩之心。
听到徐小岳这般说法,帝后一阵沉默,顿了顿后,有些惭愧的说道:“此事帝后也有失责,你为何不责怪她?”
“若非有陛下坐镇,岂止是丢失两州之地这般简单?”
徐小岳摇了摇头,沉声道:“小姐休得非议帝后陛下!”
“若非陛下支撑,如今大魏哪能有如此局面?在吾辈文人心中,帝后乃是大魏的保护神,岂能亵渎?!”
徐小岳义正言辞的喝道。
话音刚落,却突然想起对方的实力远超自己,当即一阵心悸。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道曼妙的身影微微一颤,却并未动怒。
“好你个徐案首,果真是伶牙俐齿。”
帝后嗤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愿与魏言书阁断绝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