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个郡都儒者，能做出如此词文？”
窗边，史弘寿一杯接一杯的痛饮，望向柳子云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不过，对于身为大儒的他而言，也仅仅是稍微有些意外罢了，一首动郡级的词文，还不足以令他动容。
“子云诗文写得极佳，没想到连词文也作得如此之好，依我看，他足以成为咱们流云郡的词公子了。”
林长河瞄了柳士平一眼，他深知后者对这两位孙子极为宠爱，当即夸赞道。
听到林长河的这话，周围喧哗的人群都不由一静，旋即，那些不断恭维柳子云的文人们，顿时更为起劲了。
四大公子，乃是五国中公认，在年轻一辈中，诗、词、琴、画上最为出色的翘楚，方才能拥有如此文名！
而身为文院副院长的林长河，如此赞誉，显然是认同了他在词文一道上的优秀。
“或许这小子是早有酝酿，一首词文而已，证明不了什么，你可莫要捧杀他。”
柳士平摇了摇头，淡笑道。不过，谁都听得出来，在其语气中有着一抹难掩的骄傲之色。
“词公子？”
史弘寿瞥了中间的席位一眼，默默的摇了摇头。
一个小郡都的文人无知，并不可怕，但是，如果连文院的院长、副院长都如此愚昧，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一首动郡级别的词文，的确足以惊艳一场文会，但是，在圣庙文院中，每月都会出现那么几首动郡级诗词，甚至每年可能会有一两首鸣州级诗文现世，其中也不乏有儒者、儒生所作。
就凭一首动郡级词文，就将其捧为郡都的词公子？
在史弘寿看来，这就是愚昧无知！
“就一首动郡级的词文，也配称为词公子？那岑先生，早在十年前，就称得上是诗公子了！”
陈平中冷哼一声，嘟囔道。
当然，他的实力不如岑员，背景也没有向丹丘那般雄厚，自然不敢大声质疑。
同桌的几位文人，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徐小岳，却发现后者神情自若，依旧与岑员、向丹丘举杯饮酒，仿若对柳子云所作的词文毫不感兴趣一般。
“徐秀才，到你了！”
面对众人的恭维，柳子云目光得意的望向徐小岳，见到后者那般无视的表情，他心中顿时涌起一抹恼意。
“不急，你不是喜欢听他们阿谀奉承吗？让你再开心一会。”
徐小岳摇了摇头，淡笑道。
“真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徐公子，此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原本我还以为徐公子文才韬略，今日一看，定然是传言夸大其词了。”
“不错，说出如此嫉妒的话语，就能看出他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毕竟是一个新晋秀才，还以为这是他以前在的小县城，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
话音刚落，柳子云身旁的一众文人们面色一变，当即厉声喝道。
他们毫无察觉，自己如此着急辩解、羞辱，像极了被揭开伪装后，恼羞成怒的模样。
“徐兄，此处太过嘈杂，不如去我府上再喝吧？”
向丹丘轻笑一声，道。
徐小岳感觉到向丹丘的担忧，很显然，柳子云能做出动郡级的词文，有些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向丹丘的此举，是担心他作出的词文，无法超过后者，所以才故意给他一个台阶下。
“徐秀才，你莫不是怕了吧？”
柳子云显然不愿徐小岳顺着其台阶走下去，冷笑一声，道：“你若是现在给诸位文人们赔礼道歉，今日你不作词，我等也不会为难与你。”
柳子云简短的一句话，既维护了身旁一众恭维他的文人们，又令得徐小岳骑虎难下。
若是他顺着向丹丘的话，起身离开，定然会被人当成是心虚胆怯了。
“是啊，本场文会，已经出了三首动郡级词文，徐秀才心虚了，咱们也能理解，自然不会为难与你。”
“离开可以，不过，日后休得再提‘镇国’之名，这般胆怯之辈，不配有如此文名！”
“徐秀才，要不咱们宽限你一段时间，只要你一个月内，能作出一首堪比柳公子的词文，我等立刻向你赔礼道歉！”
一众文人们为了找回面子，纷纷出言喝道。
那般模样，仿若恨不得借助此次文会，将徐小岳的文名败坏。
“徐哥哥，我去帮你收拾他们！”
听到这些家伙们越说越难听，刘凝嫣黛眉一蹙，豁然站起身来。
见到她的目光扫视而来，刚才还叫嚣不已的一众文人们陡然一僵。
“徐秀才，你好歹也是本届案首，就打算一直藏在女人的身后吗？”
不过，别人怕郡主，柳子云却并不虚，他冷笑一声，问道。
“柳子云，我刚才都不想评判你，因为在我看来，你所作的这首词文，简直狗屁不通！”
刘凝嫣小脸一凝，怒声娇斥道。
见到刘凝嫣出声，柳士平眉头一皱，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劝阻，后者的犀利评判已经脱口而出。
“虽然词文重在词境，但是，你用词不当，简直连童生都不如！”
“比如第二句，若是把‘弯月’换成‘月华’，本词才气还能上涨几分！”
“还有，第三句更是毫无意境可言……”
短短片刻的功夫，刘凝嫣从词文的开口，一路评判到结尾。
经过刘凝嫣的评判，在场的诸多文人，似乎也有一种感觉，原本一首不失为佳作的词文，突然就变得很是不堪了。
而若是眼力敏锐一点之人，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柳子文面前的书纸上，才气竟然隐隐有着溃散之势。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居然连首稿的才气都为其撼动，这莫非就是圣人所说的：金口之言？”
原本觉得有些无趣的史弘寿，面色惊讶，看向刘凝嫣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兴趣之色。
一般而言，一首诗词的好坏，从其首稿所蕴含的才气就能看出。
而除非因为此诗词，引得大乱，其才气才会有所衰减，若不然，诗词的才气只会随着其传播，逐渐壮大。
史弘寿曾在一本圣贤所写的古籍上见过，据说传言，有些人对于诗词的造诣极深，评判真实，句句诛心，可能会撼动其才气。
而这种人，被圣贤称为“金口之才”！
但是，所谓的“金口之才”，哪怕是阅历丰富的史弘寿，也从未见过。没想到，在小小的流云郡都中，居然会有一位传说中的“金口之才”！
柳子云在刘凝嫣的一通数落之下，面色羞红不已，身为原作之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首稿上才气的变化。
首稿才气溃散……
这种事情他从未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一时间，哪怕是他，也不由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真如刘凝嫣所说的那般不堪？
“还有人要作诗吗？”
这时，身为文院院长的柳士平终于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了刘凝嫣的评判。
在场的绝大部分文人，都没有察觉到那份首稿上的才气变化，但是，身为物品翰林的他，却注意到了。
虽然柳士平也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实在担心，自己爱孙好不容易作出的动郡级词文，会随着刘凝嫣的一番评判，变得一文不值！
“小嫣。”
见到文院院长亲自开口打断，徐小岳轻唤一声，阻止了刘凝嫣的继续评判。
后者瞪了柳子云一眼，这才坐了下来，不过，看其模样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是怎么做到的？”
徐小岳看了一眼柳子云身前的首稿，上面的才气似乎溃散了一些，而他清楚的感觉到，就在自己身旁的靓影身上，似乎多了一抹玄奥的波动。
难道，评判别人所作的诗词，还有如此好处？
可是，他也曾在书籍上看过，有大学士恶意诋毁别人的诗文，却也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啊？
“看来是没人打算继续作词了？”
柳士平扫视一圈，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徐小岳身上。
在场的众多文人们，目光也不约而同的看向徐小岳，他们清楚的记得，徐小岳刚开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看来我等是见不到徐秀才作词了！”
“难怪他会一直坐在那里，原来就是想藏在郡主身后！”
“哼，故意让郡主出面，恶意贬低柳公子的词文，如此手段简直是卑劣至极！”
在柳子云身旁，几个文人不甘的低声抱怨道。
史弘寿也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徐小岳，手掌忍不住摸了摸袖袍口，这小子，该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若是就此退缩，虽然避免了被人激将，但是，与之前的意气风发相比，实在相差甚远。
“他不作词，十页圣卷我就扣一半吧，他若是能作出一首超过那小子的词文，老夫再给他多加两页圣卷！”
史弘寿心中默默想道，同时在权衡，自己如此做，半圣是否会感应到。
“今日的秀考文会，我自当不能扫了诸位的兴致，既然诸位都不打算继续作词了，徐某就来浅作一首吧。”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徐小岳缓缓站起身来。
他并非因为那些文人的恶意挑衅，只不过，在一开始他就答应了，自当是言出必行，知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