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里,空调呼呼的吹着,声音细微,反倒是呼吸声有些沉重。
掩着的窗帘透过一抹阳光,照在白色的天花板上。
中央的天窗外,是蓝的像是宝石的天空。
有点挤的小床上,俩人跟套娃似的紧紧搂抱着,衣裳略有凌乱。
“累了啊?”刘思思在怀里笑嘻嘻道,感觉万年浑身上下都有种疲惫感。
万年搂着她,轻轻捏着她有些长的指甲,“还好,那边刚结束,歇会儿就没事了。”
“那戏很累吗?”
“嗯,我跟姐每天就是跑啊跑,跳啊跳,不比吊威亚来的轻松。”
刘思思哼了一声,“那你还要去拍新戏?”
万年讶异道,“你咋知道的?”
“嘁,我又不是外人,为什么不知道。”她嗔怪的拍拍万年,“哪年不是这样,少说也要拍两部电影才肯歇着,跟完成指标似的。”
“哎,你哪天走啊,我看看能不能赶上。”
万年想了想,“六月初吧,我先跟宁皓去那边,一边筹备,一边体验生活。”
他顿了顿,又装模做样的叹息一声,“唉,我后悔啊!”
等了半天,怀里的姑娘也没个动静,一点不专业,捧哏不说话,我这词儿怎么往下接啊?
遂一拍屁股,“你问啊!”
刘思思皱皱鼻子,没好气道,“后悔什么?”
“后悔当演员啊,我人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当了演员,早知道这么累,就该跟着我爸老老实实的开酒吧,多好。”
那货得瑟道,“酒吧老板好啊,每天闲的屁事儿没有,隔三岔五还能调戏小姑娘。”
“不当演员你就不认识我了···哎,你说,我要是没当演员,现在是什么样?”
那货思考片刻,“估计,舞蹈老师吧,二十出头的时候嫁给一酒吧老板,如今生活富足,学生可爱···”
“为什么是酒吧老板?我也不去那边玩。”
“我是酒吧老板呗,不嫁给我嫁给谁?”那货恬不知耻道。
“那倩姐要是没当演员会是什么样儿啊?”
万年想了想,“兴许当歌手去了吧,隔三岔五上酒吧唱首歌,攒够钱出专辑,然后扑街,就这么循环下来。”
“好啊,你敢这么说倩姐,我回去就告诉她!”
“哎,你说,就拿这个创意拍电影怎么样?”万年笑道,“《爸爸去哪儿》都能拍电影,咱们也来一个。跟真人秀似的,就讲咱们几个要是没进入娱乐圈会是什么样?”
“你不是特看不起那电影吗?怎么自己也要拍?”
“不一样啊,他那个是拿节目当幌子,不叫电影,顶多叫综艺节目加长版。我这个,是用那些综艺的采访形式来表现人物,两回事!”
刘思思趴在他怀里,拧着眉毛道,“你现在的戏还没完呢,就想下一部了?”
“先筹备着呗,剧本还没写呢。你以为有了主意,立刻就能拍啊?”
那货笑道,“记得去年,博哥要当导演的事儿吗?”
“怎么了?”
“那会儿他剧本都快弄完了,结果年底一看不满意,继续改,一直到现在都拖着,且得等呢。”万年幸灾乐祸道。
这还是前两天跟宁皓聊天的时候知道的,黄博对剧本不满意,就得麻烦娜姐。娜姐改剧本改的心累,就迁怒宁皓。宁大脑袋受气,在家里头也不敢造次,也就只能出来喝酒诉苦。
太可乐了···
“是挺倒霉的···”刘思思嘴咧成鲨鱼状,笑出了鸭子叫,嘎嘎嘎。
房车里,一公一母就在这边幸灾乐祸,要是让黄博知道,保准跟丫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
六月,日头灼热。
宁皓那边,《心花路放》的后期制作已经完工,而徐老怪早已完成了《偃师》的制作,本来还想拉着万年奔戛纳吹一波牛,结果男主角没时间,女主角也没时间,只能带队独自前往。
2014年的戛纳电影节已经举办到了第67届,华语片又双叒叕没能进入主竞赛单元,难以摆脱全员卖片哥的命运。
姜闻的《一步之遥》瞄准了贺岁档,去戛纳亮相前曝光了演员们的北洋名媛造型。老谋子也带着《归来》前往戛纳,三代谋女郎:巩丽、章子仪、张慧文红毯同台,也是一段佳话。
手头的事情全部忙完之后,宁皓表示,可以随时出发,来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
话说,《狩猎》的人员配置,包括导演谢飞老爷子,副导演兼制片人宁皓,摄影杜结,主角万年,小姑娘赵金麦,还有小桃红、王千原、段意洪等人,都是青年影视的熟手,配合起来默契无比。
听说谢飞老爷子重出江湖,公司一帮京影出身的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纷纷表示要前往山村,为老爷子扫清障碍。
结果被陈总全部镇压,丫手上都有项目,想跑就跑,你也是亲儿子啊?
天真!
这部戏的投资预估在两千万左右,演员片酬没多少,都是实力派,便宜好用,剩下的钱,基本全用在电影制作上。
虽然原则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但老爷子也不排斥使用现代设备。
什么斯坦尼康轨道车的,一股脑带上,以拍摄质量为准!
剧组都是公司自己人,也就没多少来占坑吃干饭的。
一般来说,若是外聘工作人员,那些大爷们都会带着一溜学徒和助理来,满满登登的几百号人,少说有一半以上是吃空饷混饭的。
就这,还有消极怠工的。
颇有平西王遗风啊,“匪患是稻米钱粮,乱贼是衣食父母”。
公司自己建组,自然也就没这么多幺蛾子,剧组拢共加起来也就八十人,经费上就缩减了不少。
对于成本,万年并不担心。
能糟蹋多少?
姜闻那样,用胶片能用出数码摄影机感觉的,上了天也就能糟蹋那点东西,更别说谢飞老爷子了。
别说超支,能把成本用完就算是好的。
······
天晴,微风,玉米叶晃动。
入眼便是黄绿色交缠的旷野,被长长的公路切成两半。
左边是深深的河谷,之前这里也许有过河水,但此时早已枯干,变成了新的田地。
右边的山被挖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口子,采石场像是虫子一般,不断吞噬着山体,附近的路上满满都是开采时飞扬的白灰。
一辆辆满装的货车驶过,道路都被压出了痕迹,时有破碎之处。
吉普车队便沿着道路缓缓前行,行进间尘烟飞扬,不是黄土,而是白色的石灰。
六月初,万年带着剧组先是乘航班到了太原,之后转车,来到下属的一个县,名叫盂县。
这个地方很小,最大的经济来源便是晋省最出名的煤炭,大小煤矿遍地都是。
当然,这两年煤矿生意也不好做,据说不少矿工一年到头都下不了一次矿洞,基本已经转行为植树造林工人,每日都是坐着货车东南西北瞎转悠,到处种树。
盂县有个藏山,也就是“赵氏孤儿”故事的发生地。
当年陈大导那部《赵氏孤儿》在开拍的时候还到旅游区里取过景,也就是那次,舞台直接塌了。听说把小胖吓够呛,以为自己吨位太大,压塌了木头台子。
车开到盂县,往北走,就到了一个小村庄。
名字也很直白,盂县的北面,就叫盂北。
进了村,一条路纵贯东西,从村子中央切入,把这里劈成两半。
平房便沿着这条公路而建,两侧的巷子如同脊椎旁的肋骨,分叉,延伸,把整个村子包裹在内。
虽然面积不大,但这里算是本地最大的一个村庄。
白墙红字,上书“建设新农村”,一边还有戏台和篮球场。
电影的拍摄地并不是这里,还要继续往西走一段。
那边才是宁皓去过的小村子,也就是那货口中的“石头垒起来的村庄”。
都说近乡情怯,宁皓这货却非如此。兴许是故乡的味道让他放松,自从下了飞机,这货就开始嘚啵嘚啵科普本地的事情。
什么听老人讲的抗战故事,本地传说中的黑社会,还有太原从未停下的道路建设,没完没了···
顺带着口音还变了,成了纯真的太原口音。
下了车,这货还准备亲切一点,跟来迎接的村支书,一位皮肤发黑,面容严肃的大妈套套近乎。
没想到张嘴就抓瞎,这边的口音,跟太原相比,要更加的粗犷且放松一点。
太原毕竟是省会,在腔调上更有普通话的味道。
说实话,万年感觉,还是村里头的口音好听一点,宁皓这货的晋省话感觉娘们唧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