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这是越来越不像话!”
宁皓一边开车,一边得瑟,“拍戏就拍戏吧,还请假?大明星就是不一样啊···”
“你丫现在是不能好好说话是吧?不想来就回去!”
万年瞅着那货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就来气,要不是我请你出来,你丫还在家抱孩子呢。
哪儿能跟现在似的,抽着烟吹着牛,眼瞅着就要爽上天了。
四月底,《病毒》拍摄的热火朝天,男主角万年却寻了个事由离开了剧组,叫上身边的胖头鱼,来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影。
母校这个东西,很怪。
上学的时候,瞅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一面大白墙都能找出十万八千个不是,总结起来就是一无是处。
离开几年之后再回来,就感觉哪儿哪儿都舒服,连窗外飘过的廉价香水味儿都特好闻。
万年脑袋探出窗外,在外边女生看神经病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分外满足。
这就是青春的气息啊···
还是呛人···咳咳!
“我说,你真要请谢老当导演?”宁皓那货问道。
“那还有假,都约好了,今儿在这边见面。”
那货拉起了玻璃,往外瞅了瞅,“这两年的姑娘还真,长得差不多啊。”
“漂亮就得了,哪儿那么多事,”宁皓左右看看,找了个车位停下,“确实啊,自从你媳妇那辈儿之后,姑娘们一点特色都没有。两千年初的时候,那一个个美女,哎呦,万紫千红啊。”
“别特么瞎瞅了,儿子都有了,还看小女生?”万年吐槽道。
那货叹口气,感觉自己实在是结婚的太早,正值壮年,功成名就,却被锁在了家庭里。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栋灰色小楼前,门口挂着一张有些年头的牌子:导演系。
最近,宁皓把《心花路放》的后期弄得差不多了,万年那边戏也顺利,俩人就寻思,把下一部戏给顺势敲定,顺便出来溜达溜达。
他俩一人被圈在剧组,虽然美女遍地走,但只能看着;另一个则被圈在工作室盯剪辑跟后期,回趟家还被媳妇跟儿子折磨,早就想着出来溜达一圈了。
至于那部戏,自然是被蝴蝶掉的《狩猎》。
今年青年影视的拍摄片单包括此时正在拍摄的《病毒》、《火锅英雄》、《滚蛋吧肿瘤君》,即将开拍的《中国太阳》、《唐人街探案》、《阳光姐妹淘》以及《寻龙诀》。
歪脖陈虽然欠,但唐探第一部还是不赖的,二三就纯粹是狗尾续貂。总而言之,先把ip占下,之后拍不拍另说。
反正不能便宜歪脖陈···
作为《热点》、《搜索》之后的第三部,《狩猎》也确实如影评人所言,将焦点对准了最为原始的谣言形式,也将故事的重点放在了直接的冷漠暴力上,更加的鲜血淋漓。
《狩猎》的剧本完善工作从去年就开始进行,万年提出了点子跟具体的脉络之后,编剧工作室便开始工作。
主要的剧情脉络都已理清:故事发生在一个小山村,主角作为一个外来者——支教的大学生来到封闭的山村跟宗族之间,本身就跟当地人有着隔阂。
日常虽友好亲密,但在小姑娘的谎言之后,当地人还是把他当作罪犯来对待。
内里可以反映的社会问题非常多:留守儿童、乡村教育、农村建设等等,当然,最为重要的主题还是谣言杀人。
唯独结局有点问题,国内可不是丹麦,没有那种狩猎文化。即便是农村,拥有土枪的也不多。
于是结局就变成了男主角在宗族祭祀中和小女孩的父亲产生冲突,之后言归于好,却在村庄的社戏中受到袭击。
台上的戏和台下的戏交错起来,人们看台上的唱腔跟身段,也看台下的猎物。
在宁皓的建议下,故事的背景安排在了太原周边的一个小村庄。
那货小时候常被父亲带着到处做生意,巧合之下也去过不少古古怪怪的地方。据他说,那个地方偏僻的不得了,傍山却不住窑洞,整个村子像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分外魔幻。
剧情确定之后,接下来要找的就是导演。
宁皓自己倒是挺想拍,不过他知道自己的风格,要说拍的引人入胜他不怂,就怕要把电影拍的引人深思,还得温情脉脉。
他的电影里没这种东西。
公司考虑过老谋子,考虑过宁皓的老乡贾科长,还有个逗比想去找王晓帅,被一一否决,风格都不太对劲。
老谋子近两年的风格有点跑偏,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商业片导演的苗子,早年间虽然号称文艺导演,但作品丝毫没有别的导演的矫情气。故事基于小说,文学性极强,再配上他壮丽恢弘的画面,在那会儿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惜,跟这电影的风格不太配。
再说了,老谋子还在燃烧着创作火焰准备搞《无名之辈》呢,这可是给老姐准备的大作,弄好了,说不定又是一座奖杯。
第六代就更别说,他们的个人风格太强,基本做不到客观,即便是以“长镜头”为傲的贾科长,他的电影也是极为鲜明的个人视角,美与丑都在他一心之间。
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第四代导演了。
不像第五代一般着眼于苦痛,也不像第六代一般个人风格强烈,他们深受纪实文学的影响,注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在表达自身意见时不忘客观真实。
这种风格,反倒是跟西方的“dogma95”电影运动相似。
丹麦那帮文艺片导演在1995年发起了这么一个运动,要求朴素感和纯粹性在电影拍摄和制作过程中全程保持,无配乐,无打光,所见即所得,有种触目惊心的真实感。
历史上的《狩猎》导演,托马斯·温特伯格便是这一运动的发起人之一。
进了导演系,俩人蹬蹬蹬爬楼梯,还没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人声鼎沸。
跟在最外头,赶不上热乎话的还是个老熟人,万年当初的班主任,刘畅。
他一扭头,见万年跟宁皓俩人上来还挺惊喜,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丫嘴忒黑,“哟,回学校来了?感觉自己水平不行,想深造?”
那货也是一笑,满嘴跑火车,“是啊,准备再混个学位。刘老师,您看是导演系好还是文学系好,我听说这俩专业的高材生特多,出来就能进剧组骗小姑娘。”
刘畅眼一瞪,刚要骂街,门口走出一个大光头,“哎,宁皓,你们来了。赶紧进来吧,谢老等了好一会儿了。”
两人连忙进门,后边,刘畅张着嘴,话到嘴边吐不出来,齁难受。
“谢老师!”
两人进了办公室,一堆京影的教授老师围着个无须白发的老人,笑眯眯的。
别看老爷子这会儿和蔼可亲,其实脾气冲得很,还特赶时髦。
为了田壮壮和楼烨,跟上头死磕,年年要求电影分级,但年年无果。
而且,他也不像陈大导似的敝帚自珍,刚愎自用,特别喜欢看新鲜的玩意,不仅看电影,还看韩剧美剧,豆瓣上还有账号,时常发一些短评出来,是个特别开明,辈分特高,地位特重的老前辈。
能代表京影一系的,不是老谋子陈大导,只能是他。
除此之外,人家还多次为国内的独立电影展站台,像贾科长的平遥电影节,西宁的first影展都曾经邀请谢飞担任评审团主席,这才叫正儿八经的前辈呢!
“稀罕啊,这两年,可没人找我拍电影了。来,让我看看,这位老板长什么样。”
进门就是一阵笑声,老爷子身子骨还算硬朗,直接起身看了过来,“嗯,不赖,比姜闻好看。”
好嘛,感情在您这儿是拿姜闻当颜值标准呢?
这几天也不见谢老师对那什么《图兰朵》有什么看法,姜老大都从张麻子变成张嬷嬷了,只能说,挣钱啊,有时候也寒碜!
万年能说什么,也就只能笑呗!
就跟过年去奶奶家吃饭似的,老人家说你胖了,难不成你还摆事实讲道理啊?
新唧咕有言:只要微笑就好了。
宁皓今天扮演的是马仔这个很有前途的角色,看老爷子心情不赖,便把《狩猎》的剧本递了过去,道,“谢老师,您看看?”
老爷子特奇怪的瞅了他一眼,“我看过了。”
“哪儿看的呀?”
“邮箱啊,我又不是老古董,总不能连电脑都不会用吧?”老爷子嗤笑一声,“我还在豆瓣上给你那个《无人区》打分了呢,6.3,形式化有点重,不如你最早期的作品来的纯粹啊。”
胖头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夸一句,您老真是赶时髦吧?
“我说,这戏倒是不赖,”谢飞重新又坐下,在一堆大小教授中间,抬头问,“你还真放心让我导?年轻导演多的是,为什么要请我一个老头子?”
故事乍一看很简单,就是一个小姑娘陷害了一个大学生,实际上是讲述了群体对个体的迫害。狩猎,这个名字起的好,猎物本身无辜,猎人们却藏在阴影里伺机而动。
这种题材,放在什么时候都不过时,相当深刻。
老爷子挺心动,但是呢,又不能直接答应。
这就跟菩提祖师半夜传功似的,总得走个形式。
“我喜欢沈从文老师的作品,也爱看您的《湘女萧萧》。从这个本子的主意出来,我就觉得,这戏没有人能拍,只能请您出山!”那货拍马屁道。
旁边,宁大脑袋撇着嘴瞅瞅他,净特么扯淡,你丫最爱看的是凌子风导演的《边城》,跟《湘女萧萧》有个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