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万年浑身颤抖的瘫倒在一人的脚下,双手撑在满是污水跟血液的地板上,身体扭曲,颤抖。汗水浸湿了头发,整整齐齐梳起的油头此时已经散乱,凌乱中带着种残酷而又脆弱的美。
王志闻站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一字一句的说着台词,每个字之间好像都带着血腥味,“扒了他的裤子!”
声音平静里带着快意,王田香早就看白小年不爽了。
之前的问讯里,白小年仗着自己的关系给金生火泼脏水,还拿着黑料威胁王田香。阶下囚一个,还敢在牢里威胁看守,你不死谁死?
老鬼谨慎无比,隐藏在司令部里多年都未曾暴露。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猜不到他们借着笔迹对比来调查的计划。
老鬼或许是将计就计,抑或是早有准备,在传出情报之时,用的就是白小年的字迹!
王田香干了多年的间谍工作,会想不到这一层?
也许,他就是借着这件事来报复白小年!
身后,锉刀打磨着长钉,几下过后,本就锋利的长钉闪烁着寒光,铁屑横飞,在刑讯室里飞舞着,带起一阵血腥味。
看着眼前人的尖叫,王志闻低沉的笑了笑,脸上的快意更浓。
万年的裤子耷拉在大腿上,两个壮汉过来,架起他就往身后的钉板上放。
陈国福紧盯着监视器,刚才两人的表现都称得上毫无瑕疵,而重头戏现在才开始。
镜头下,两个壮汉控制住万年的双手,另外两个则架起他,举在钉板上空就要下落。
陈国福等着,等着,等待着肉体下落,等待着尖叫声响起。
等了许久,刑讯室里依旧安静,静悄悄的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探出头,望了望场景中央的一堆人,“怎么回事?”
一个演员转过头来,满脸的汗水在灯光下反射着光,“导演,我们按不下去啊!”
“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还按不下去?”
陈国福走了过来,只见人群中,两个壮汉托举着万年的身体,即将下落。而万年的两条长腿踩着地面,摆出了马步一样的姿势,死活就是不肯坐下。
两帮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群演不敢使劲往下压,万一真鸡飞蛋打了,他们就完蛋了。万年这边则死命撑着,两条腿支撑着地面,就是不肯下落,仿佛屁股底下就是蛇窟,往下一坐就是个死。
“咔。”
陈国福哭笑不得,你哭也好,叫也好,我总归还是有办法。这你扎着马步死活不下去,我很难办啊。
虽然难办,还是得办,谁让他是导演呢?
咔声喊出,几个壮汉纷纷起身擦汗,失去束缚的万年蹭的一下远离了那把满是长钉的椅子,活像是在躲瘟神。
王志闻摇摇头,年轻人终究还是年轻人,心理建设还是没做好。
要是换了他,那必然是如何如何的演,肯定不能跟万年似的扎着马步不下去。
不过,说实话,他看着那块钉板也有点发怵。不光是他,剧组的男性同胞都挺害怕,鸡飞蛋打嘛,都理解那种痛苦。
“说吧,怎么回事?”
万年看着陈国福过来,长出了一口气,“您害怕打针吗?”
“不怕,你害怕啊?”陈国福挺意外。
“是啊,特别害怕,尤其是害怕屁股上打针。”
万年笑了笑,拿起水喝了一口,“从小就害怕屁股上扎针。宁愿输液俩小时,我也不想扎针!”
陈国福挠挠头,“那怎么办?要不删了这场戏?”
说实话,他不太愿意跳过这场戏。
按照咖位跟影响力来看,万年跟小明都差不了多少,比张翰予还要高。
有奖项有票房,还有人气跟粉丝。这样的演员,不在电影里折磨一下,不给他来一场重头戏简直是浪费!
“别了,下一场,您让群演把我的脚也抬起来,就那么往下落。”
“没问题吗?”
万年笑了笑,“慢慢来呗,夜还长着呢!”
于是,拍摄再度开始。
一次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尖叫。嘶哑的,高亢的,恐惧的,愤怒的,各种情绪都试了个遍。
小半夜就这么过去了。
渐渐的,万年似乎感觉到了那一丝奇异的感觉,那种莫名的恐惧似乎刻在了身体内部,只待他随时调用。
陈国福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
大半夜的摄影棚里,人人精神充沛,演员们互相分析着刚才的得失,摄影师不断调整着机位,一切工作进行的分外丝滑。
“第十二次,开始!”
如提前演练过一样,几个壮汉过来,将万年架起,连同双腿一并抬起,不再给他撑着的机会。
这种感觉很奇妙,万年如此想到。架起在半空中,好像一切都不再是由自己所掌控。
远处,王志闻脸上带着残酷的笑容。
近处,尖锐的钉子闪烁着寒光,有种寒意沿着脊椎向上,一寸一寸的攀升。像是有蜈蚣在后背上爬动着,一股子麻痒感涌来,力量从脊椎上跟肌肉里缓缓泄出,再无半分的余力去挣扎跟死撑。
身体缓缓落下,尖锐的钢铁似乎在延长,化作了利爪,在皮肤上轻轻的划过。
万年疯狂的挣扎着,似要从众人的束缚中脱离出来。身体扭动着,颤抖着,一声声哀嚎从喉咙里挤压而出,在寂静阴暗的房间里回响。
身体抬起。
利爪在肉体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鲜血淋漓。
万年的身体立时松快了下来,大汗淋漓,气力外泄,两条腿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在半空中耷拉着。
口中的痛呼低沉了下来,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声。杂乱的头发披落,遮住了半张脸。
发丝之间,一双似乎燃烧着火焰的双眼望着王志闻,粗重的喘息声再度响起,牙齿咬合,似有恼怒的野兽磨砺着尖牙利爪。
痛到极致,便是怒。
白小年傲气无比,王田香在他的眼里,就是司令的一条狗。
此时,他便把身上的痛苦,迁怒到了王田香的身上,一双眼睛像是利刃,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王志闻也看到了万年的眼神,见猎心喜之间,也做出了反应。
一张老谋深算的脸一扭,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
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靠司令来威胁我?找死!
他轻轻挥挥手,“白副官,看来是还想再来几下。”
声音温柔,但话语里却带着抹不掉的血腥味,残忍冷血。
于是,身体便再度坠落而下。
万年死死咬着牙,痛呼声嘶哑且低沉,并不是高亢的痛呼,而是忍耐与愤怒。
陈国福看着监视器画面,皱了皱眉。
白小年可不是什么硬骨头,受刑了还这么能隐忍,搞得跟烈士似的。
绝对不行!
刚要喊一声“咔”,他的话却被突然响起的一声尖叫给打断了。
尖叫高亢且婉转,若是在戏院中,想必吟唱此声的一定是梨园高手。
但是,此处是地狱一般的刑讯室,尖叫的也并非是满面油彩的花旦,而是一个正在受刑的小丑。
画面顿时变得十分诡异。
万年无意把白小年塑造成一个有毅力去撑过刑罚的硬骨头,他在电影里的作用就是作为一个信号,为众人开启裘庄的地狱模式。
忍耐了片刻便露出原形,无疑十分的滑稽可笑。
起起落落之间,叫声逐渐嘶哑,逐渐颤抖起来。痛呼慢慢变成了哭泣,伴随着身体的颤抖,尖叫被缓缓压下,缩回了骨头深处,露出了高傲伪装之下那个一无所有,也一无所傲的可怜人。
痛苦的呻吟声与哭泣声被从喉咙里用力的挤出,疼痛里带着疲惫与压抑,像是棘鸟临死之前的哀鸣声,要与最后一口呼吸一并吐出。
来回几次,王志闻似乎也对这折磨失去了兴趣。
他一挥手,壮汉们便抬着烂泥一般蜷缩在一起的万年,一把将他丢进了水池中。
暗绿色的水波颤抖,污水之中,渐有红色的血液浮起。
“咔!”
片场乱成一团,剧务们拿着热水跟毛巾,七手八脚的把万年从水池里头捞了上来。
水池虽然看着挺脏,像是工厂排污口出来的臭水沟,但是实际上没啥怪味,据说还是用可食用颜料调制的。
筋疲力尽的万年被众人抬着坐到了场边的椅子上,裤子拉到大腿上,露出了肉色的秋裤跟藏在里头的血袋。
血袋早已破开,红色的染料流的到处都是,还真有点局部地区大出血的意思。
一阵忙活过后,三月的寒冷里,万年的身子又暖和了过来。
陈国福凑过来,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
“谢谢您信任我,这十几次重拍一般的导演可受不了。”
风声剧组拍摄用的还是胶片,一晚上就是几万块钱甚至于是十几万块钱的消耗,一般的剧组根本消受不起。
“只要演好,你再ng一晚上我们也受得了。”王志闻走了过来,板着的一张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笑意。
万年站起身来,“麻烦您了,王老师,陪我耗了一晚上。”
“戏比天大,应该的。”王志闻笑道。
陈国福看着互相交流心得的新老两代演员,心想,万事开头难,第一波困难是过去了,剩下的,就看周逊那几位的水平了。
绳刑,看着也没坐钉板来的吓人嘛!
呸!鸡飞蛋打疼,难道上纲上线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