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色还没亮。
透过窗户能看到胡同里隐约的红色灯光，很多人家还没摘掉红色的灯笼，算是给已经过去的春节留下了几分纪念。
起床洗漱之后，万年来到了厨房里，准备展现一下自己的厨艺，做一份丰盛的早餐。
“叮”的一声响起，电磁炉打开，刚擦过的不粘锅上，水汽快速蒸发。
看着温度差不多了，万年倒了一点油，把鸡蛋往锅里一放。温度不高，鸡蛋在薄油中发出滋滋的响声。
趁着这个当口，万年把盛鸡蛋的小碗洗了洗，然后切开一根香肠，同样放进了不粘锅里。
香肠煎出焦化层，跟鸡蛋一起放在面包片上，再夹上一片芝士。
在吃的时候，芝士已经被鸡蛋跟香肠的余温给融化，满满的奶香。
就着提前泡好的黑咖啡，万年吃完了自己的早餐。
杯盘洗净摆好，他套上衣服，匆匆出门，准备前往夜店的拍摄现场。
这次夜店也是在摄影棚里拍摄，公司在仓库里搭出了一个超市，内景就在摄影棚里拍，必要的夜间外景则抽个时间集中拍完。
春节洗了一趟，从咖啡色变回奶白色的mini大灯一亮，趁着夜色就向外开去。
小车左拐右拐，没往摄影棚那边去，倒是先到了一个小区门口。
万年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小区门口没人。
他掏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叮铃铃几声响之后，对面接起了电话，“你已经到了吗？”
“对，到了。”万年答道，“赶紧下来，剧组那边估计已经在准备开机了。”
听筒那边的人答应了一声，紧接着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功夫，一个穿着一身羽绒服，脖子上还绑着一条米色围巾的身影就从小区门口窜了出来。
万年按了一下喇叭，身影看了看，这才走了过来。
开门，坐好，绑上安全带，一通操作下来，刘思思才摘下了脖子上的围巾，长出一口气，“好热啊！”
这不废话吗？mini性价比再不高，空调也是有的。
开了半小时，车里的温度都快赶上暖气屋子了。
“坐好啊，准备走了。”
刘思思撇撇嘴，八十公里的车速，你还想弹射起步还是怎么的？
京城大概只有日出之前是不堵车的，mini从小区路口钻出来之后就转向上了二环，向着目的地一路绝尘而去。
刘思思看着窗外闪烁的灯光跟街景发呆，安安静静的。
自从那天说了夜店的拍摄之后，她就一直闹着想去现场看看。正好，万年也在宁皓的劝说之下动了心，准备去现场学习一下。
万年每天要去剧组，而刘思思正好也想去剧组长长见识，一来二去，两人就商量好，万年每次去剧组的时候把刘思思带上。
很合理。
两人安安静静的走了一路，到了摄影棚前，万年才开口道，“准备下车吧！这回可别忘了东西。”
“忘不了，我这回都装在包里了。”刘思思献宝似的提起了抱在怀里的背包，一脸显摆的样子。
两人摸黑进了摄影棚里，剧组已经忙碌了许久。
原本空荡荡的货架上此时放满了各种商品，商标向外，隔着三米远都能看清商品的名字。
没办法，广告植入嘛！一个超市里，有康师傅、统一、立白这些商品很合理啊。
几台摄影机在布景区不断的调整着位置，几面薄薄的墙板后面就是演员们的休息室以及化妆室。
在货架的一边，已经穿上超市店员衣服的胡哥跟童莉亚正在对词。
“你什么时候放假？”胡哥问。
“不知道，我们那个中专，干什么都没个准信！”
“那你还出来打工？”
“我不打工哪儿来的生活费啊？”
“还理直气壮的，肯定是你在学校成绩不好，人家才不管你。要是你是什么尖子生，估计老师们也把你当宝似的，肯定不能让你出来上夜班。”
“你怎么这么烦人呢？”
在新的设定里，李俊伟跟唐晓莲的地位更加平等了。李俊伟不再是个舔狗，而唐晓莲也不再是个刁蛮的女人。
剧情里，两人互有好感，但是又没能戳破那层窗户纸，每日里互相斗嘴。
就跟景天和雪见俩人似的。
胡哥念完一段词，正想继续呢，一抬头却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俩人。
“哟，来了？这怎么还带人进组啊？”胡哥开玩笑道。
“少见多怪，投资人带人进组不是很正常吗?”
万年笑道，“导演呢？”
胡哥指了指休息室，“跟徐哥分析剧情呢，看上去不太高兴。”
万年点点头，能高兴就怪了！哪个导演碰上戏霸能高兴？
“成，思思，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导演他们。”
刘思思点点头，拿着包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休息室里，一颗大光头左晃右晃，头顶上的汗水还在灯光底下放着光。
“导演，我感觉这句词不太合适。这前后也没联系啊，何三水为什么要说自己不是来要饭的？”
杨青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无奈，“我觉得这样比较逗乐，而且何三水自认为来要账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才会拿自己的行为跟要饭的对比。”
“这不行啊，台词肯定要跟行动对应起来。对方来一句你好，我总不能回一句上车吧？”
看到万年进来，杨青连忙道，“小年，剧组那边准备完了？”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万年点点头，“对，基本准备完成了，马上就能开拍了。”
在投资人面前，徐征也不好继续跟杨青唠叨，“好，那咱们就开始？”
“好，准备开始！”
······
布景中，摄影组跟灯光组已经准备完毕，滑轨横着穿过了地板，摄影机的线在地上垂着，走路的时候都得小心脚下。
一切就绪之后，杨青激动的坐在了监视器之后。刚才几个演员已经走了几遍，熟悉了这场戏的走位跟站位，正式拍摄马上就要开始。
“action!”
摄影机缓缓滑过，镜头扫过几排货架，最终定格在了两道身影上。
这边的摄影机对准两人的背影，而前方的摄影机则是对两人进行特写。
万年等人站在杨青身后，同样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
画面上，胡哥跟童莉亚一边整理着货架上的货物，一边闲聊着。
胡哥一身超市员工打扮，头发有点乱，垂下的刘海遮住了额头跟眼角。童莉亚也是一般无二的打扮，长发扎起马尾，皮肤有点黑，脸带笑容，算是小超市里的唯一亮色。
俩人手中整理着货物，嘴上也没闲着。
“你一天到晚乐呵什么呢？”胡哥问道。
“不乐呵难道还得哭啊？”
胡哥摇摇头，把牛奶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保鲜柜里。镜头瞅准包装，一特写，嘿，光明！
一劳动，人就得有肢体接触。
于是，在整理货物时，两人的手很烂俗的碰到了一起，然后又很烂俗的快速分开。
接下来，自然是男女主角双双转身，相爱但无言以对。
不过，拍了好几遍，杨青跟徐征却对童莉亚的表演不太满意。
“童莉亚，唐晓莲这个角色表面上爽利乐天，但是心里是带着女生的矜持。所以，虽然她对李俊伟有好感，但是却一直不敢说出口。”
杨青解释道，“行为背后一定要有逻辑，唐晓莲碰到李俊伟的手之后，首先是害羞，然后是窃喜，最后还要对李俊伟不肯说明白感情的生气······”
说了好几遍，童莉亚却始终表现不出那种感觉来。每种单独的情绪都能表达出来，但是混一块儿就抓瞎。
所谓表演的层次感就是对情感的复杂性表达，而且这个表达不能是一个结束换另一个，而是需要一层层的重叠在一起。
醋跟辣椒混一块儿叫酸辣，先喝一口醋，然后再来一口辣椒，这就不能叫酸辣，得叫傻缺。
废了老大劲，又来了两遍，童莉亚还是表现不出那种感觉。生气的时候柳眉倒竖，但是眼睛里的窃喜就不见了。窃喜跟害羞混在一块儿的时候，眉眼间却又没有那种“死人，你怎么还不说话”的恨铁不成钢。
难！
搞到最后，杨青也没了办法，只能跟徐征请教。
但是徐征也没办法，他也是那种指导型的导演，把戏掰开揉碎了讲给演员听，但演员要是死活表现不出来，那也百搭。
徐征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大光头上的汗。一场戏折腾了七八遍，搞得他也有点着急。
“小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徐征突然问道，他们都是年轻人，说不定好沟通一点。
“要不，您给她演示一下？”万年想起了周星池的导演套路。
听说在功夫的现场，周星池会把戏提前给演员们演一遍，接着让演员模范。兴许，这也是他的电影表演风格能始终保持一致的秘诀。
徐征苦笑道，“我怎么模仿？这个表情我倒是能表演出来，但是那姑娘也不一定能模仿上来啊。”
说罢，徐征眼神一转，眉头轻轻挑起，跟黛玉似的长眉轻蹙，眼里笑意与羞意混杂。
“这样的，她怎么模仿？”
“我有个主意，咱们一会儿试试。”
万年忽然道，“丫丫姐，你过来，导演跟你说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