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履端的离去并没有让众人降温,反倒是激起了其中一些人的争强好胜心,毕竟陈履端可不是一般人,他虽然输给了万机,却无损他的名声。他还是那个被文坛盟主王世贞看好的宋代儿科传承人。
“近年来,能被王老先生看好的医家不多,陈履端算一个,李时珍只算半个。”查万合对胡慎柔说道。
胡慎柔好奇道:“王老先生是谁,也是大医吗?”
毗陵胡却神情凝重的说道:“傻孩子,李时珍才是大医,真正的大医。至于王老先生,那是主盟文坛的大佬,是大医也不得不求上门的人,他的认可,千金难求。”
见胡慎柔还是费解,查万合也感慨道:“学医难,著书难,出书更难,医书尤其难,本草更是难上加难呐!你以后就明白了。”
不管少年是否能理解,二人并没有进一步讲解的意思,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徐春甫身上。
当然不止他们几人,大家都在等着徐春甫继续说下去。
徐春甫也没让众人久等,继续说道:“我想稍稍调换一下顺序,也无伤大雅,竟然大家都很着急,恨不得立刻大展身手,我也不卖关子了。”
“请诸君稍待片刻,容我先准备些牙牌,随机发放众人,接下来五日,大家都可挑战手持牙牌之人,只要挑战成功并保持住,都可参与五日后的青年医家大比。”
“当然没有牙牌的人也不用担心,大比现场你也有一次机会,还是挑战手持牙牌之人。”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的五日内,挑战不做任何限制,各凭本事,只要不违大明律就行。”
徐春甫的提议让众人开始摩拳擦掌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行动。
等徐春甫下台来,朱儒担忧道:“汝元兄,你这般不加限制,我担心会出大乱子啊!”
杨济时笑道:“我以为无妨,医家行医本就是从阎王手里抢食,鬼神尚且无惧,岂会怕了区区人事?”
方有执也说道:“没错,我辈医者自从踏上行医之路,就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能要我们命的何其多,这也怕那也惧,何必行医?”
“道理我都懂,可如今是特殊时期,今上又……唉,你们是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吾儿身为首辅弟子,我又执掌大医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就等我们犯错呢!”朱儒依旧是忧心忡忡。
徐春甫却不在意的说道:“此事乃我十年前挑起的,但有差池,都由我一力承担。吾老矣,也没几年好话的,人生在世,总得轰轰烈烈做一场。”
徐春甫的话让人动容,张介宾忍不住喝彩道:“人言死后还三跳,我要生前做一场。徐伯好样的!”
很快就找来了五百个牙牌,在场虽有数千人,但真正要参加大比的也就七八百人,只是因为徐春甫说不加限制,又多了三百来人。
看着眼前的千人,徐春甫说道:“大家无须着急,前排之人依次领取,后排之人,自去挑战便可。但需牢记,暮鼓晨钟之时,持牙牌前来登记,以此为准,迟到者意为放弃,不予增补。”
众人并无异议,开始领取牙牌。
张介宾离得近,领到了“伍拾捌”号,走出队列,就听到武之望大喜道:“真好运,我是叁号,只不知壹、贰号被谁得了,且去夺了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介宾心思活络,开始打听起来,而有心人不止一个,渐渐的画风就有些变了。没牙牌的还只想得一个牙牌,有牙牌的都想着名次更进一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默认了牙牌的名次。
一晃三天过去,参与的医者早已经过了三千之数。牙牌几乎每天都在更换主人,当然也有遗失的。
胡慎柔看着手里的“肆佰捌拾柒”号牙牌,很有些不满道:“明明可以更近一步,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挑战?”
毗陵胡说道:“孩啊,见好就收,你比爹还高几个名次,别抱怨了。”
一听老爹这样说,胡慎柔更来气:“爹,我也是有本事的人了,哪还需要你把我护在身后?”
查万合也说道:“胡兄,你这样可挺不过最后两天,前面大家都在试探,现在基本都心里有数,你不往前走,迟早被人拉下去。”
毗陵胡看着手中的牙牌,正是“肆佰玖拾伍”号,他也清楚现在大多数人都盯着最后百位的牙牌,他正犹豫要不要冒险去挑战前四百名时,一位少年走了过来。
“在下傅懋光,一时不慎输了手中牙牌,我见这位朋友和我年纪相仿,可愿一战?”傅懋光先对三人行礼,而后对着胡慎柔说道。
“好啊,见我好欺负是吧?定叫你空手而回。”胡慎柔战意浓浓。
“小友不妨先挑战我。”毗陵胡插话道,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牙牌:“我的是肆佰玖拾伍!”
“爹!”胡慎柔不满的叫了声。
傅懋光见此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自是没意见,点点头说道:“好,就让晚辈来领教前辈高招!”
二人走向街上一处擂台,说是擂台其实并无高台,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当然少不了看热闹的围观者,而张介宾恰好就在其中,只听他说道:“乐叔,几年不见你医术生疏了啊,居然连个牙牌都保不住。”
这叫乐叔之人,正是十年前进京的走方郎中乐良才,宁波人,算是张介宾的半个老乡。
说话间,乐良才清楚自己又输了一局,只见他恋恋不舍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牙牌来,正是“肆捌叁拾肆”,交给了挑战者。
那位挑战者是朝鲜医官,这时正兴奋的在交流什么。不一会就有一位朝鲜医官走了出来,用不太标准的中原雅音说道:“张医官,鄙人三医司李命源,想领教您的医术。”
张介宾笑看着这位自称三医司的李命源,问道:“不知道阁下医术比之许浚、郑碏和杨礼寿如何?”
李命源疑惑的看向张介宾,还是说道:“我不如也,此三人都是我国数一数二的高士。”
“郑碏曾在祁州向我求教,杨礼寿前日败于我手,你确定还要和我一战?”张介宾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
“这……这……”李命源张目结舌,心中大骂起了杨礼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