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济时拍了拍老人的后背:“好了,别趴着了,起来活动活动,感觉一下。”
趴在床上的老人还沉浸在推拿的余韵之中,这时闻言顿时一愣,意犹未尽道:“啊?好了?还能继续吗?我出双倍诊金,再按一阵呗!”
老人的话让张介宾有些哑然失笑。
杨济时笑骂道:“好了,蒋山人,你以为人的身体能经受无止休的推拿么?饭吃八分饱,推拿也一样过犹不及。”
“这样啊!”将山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我说你怎么老让我隔几天来一次,原来这身体吃一次能管好几天,要是肚子也这么争气就好了。”
说归说,蒋山人动作一点没耽搁,五六十的人了,动作还挺敏捷,张介宾心中有了猜测莫非这人就是人称中原琵琶的那个蒋山人?
蒋山人下来以后,活动了一下身子,扭了扭腰,顿时瞪大眼睛,激动的说道:“咦,我的老毛病好了?感觉身子骨一下子放松了,脊背也没那么疼痛了。”
杨济时说道:“此间还在考试,我们去后院闲聊。”
于是三人往后院而去,离开大堂,蒋山人说道:“小伙子,你可以啊,若能根除我这老毛病,老夫破例为你做一件事,你要为官,老夫为你举荐;要富贵,老夫在周王那也有几分薄面,可给你讨来。”
杨济时哈哈大笑道:“行了,你个蒋山人,自己都弃之为粪土的东西,你好意思给他人?”
“你晓得什么,名与利对我们是砒霜,对他们那就是蜜糖,爱的人多着呢!是吧,小伙子,贪财好利人之常情嘛!”
张介宾越听越能确定这老者就是中原琵琶无疑,于是问道:“长者莫非就是琴痴蒋山人蒋老爷子?”
蒋山人饶有兴致的说道:“哦?小伙子如何看出的?琴痴?我一生最为人称道的是琵琶,和琴不沾边吧?”
“何况话可不能乱说,老夫可听说郑王世子朱载堉朝觐被太后,被留在宫中教潞王声律,潞王听说了些韵事,好不羡慕,向太后讨要了飞瀑连珠,邀天下制琴大家共论琴事,如今各地琴社群贤,闻讯云集京师,小子这般捧杀我,是欲叫我与天下琴家为敌乎?”
张介宾一听潞王掺和其中,顿时消了去围观的念头,心中想道:我张介宾也擅长律吕,不得与天下琴家切磋,实为憾事。
又想到医家大比,琴家论琴,看来这京城比想象中还热闹,想必其他各家也不会闲着,趁还有时间,得去凑凑热闹才是。
这时听到蒋山人打趣,张介宾笑道:“蒋老爷子您可冤枉我了,韩昌黎有诗名《颖师琴》者,醉翁谓其是听琵琶,小子略懂音律,以为然。先贤尚且将琵琶等同于琴,老爷子爱琵琶成痴,叫声琴痴又何妨?”
“若有人不服,且让他先去质疑醉翁和昌黎先生,或者舍琴而就琵琶与老爷子一较高下。”
二人一听顿时大乐,蒋山人笑道:“不曾想你小子也懂音律,不知师承何人?”
“山阴布衣周云渊先生!”张介宾自豪道。
蒋山人好奇问道:“莫非是三十年前大闹京师,一连挑馆无数的那位奇人?”
杨济时点点头,说道:“正是此人,会卿你恐怕还不知道,当年为何被钦天监扭送去地牢吧?就和你那便宜师傅有关。”
张介宾呵呵笑道:“之前不知,后来才知晓,我那老师好生厉害,别人挑馆,还只是找一个来挑,周师倒好,什么钦天监、教坊司、钟鼓司、道录司,他都挑了个遍,还无一败绩,真让人神往啊!”
“你小子学了几成本事,如今京师热闹非凡,可是扬名的大好时机,要不先让我来领教一下?”
蒋山人说着,不由技痒起来,他曾听先师提到过周述学。当年师公李东垣琵琶无双,也在京城扬名,奈何周述学不懂琵琶,二人未尝一战,引以为憾。
如今蒋山人见到周述学传人,就忍不住想替师公了结这心愿。
张介宾自然不知道这陈年旧事,闻言只是笑道:“小子只是粗通,当时年幼,没学到周师几分本事,如果蒋老爷子愿意放弃琵琶,另用其他乐器,小子倒是敢班门弄斧。”
蒋山人双眼一番,不再理他,这不白说,若能换,师公用得着抱憾终身?谁不知道他们这一脉,弃百乐而只专琵琶,这才有三代琵琶绝唱。
同时气苦,暗骂周述学不是东西,号称百家学问无不精通,可却偏生不习琵琶,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一时无话,张介宾也乐得清闲,开始寻思着去挑馆之事,没道理老师能打遍京师无敌手,自己这个弟子就不行。
想着想着,又想到这次青年医家大比,虽然在初选上,自己两次侥幸夺了榜首,但不意味着天下就没有别的高手了。
一刻钟过去,马莳走了过去,张介宾抬头一看,欣喜道:“马师兄这边,我等得好生无聊。”
马莳白了他一眼,给杨济时二人行了一礼,这才没好气道:“夺了我的榜首,还来打趣我,你真行!”
张介宾哈哈大笑:“咱们兄弟谁跟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共同的对手都是各地医家,我们不论谁拿榜,光荣的都是太医院,输了都是给太医院丢人。”
杨济时赞同道:“介宾这话说得对,马莳你要端正态度啊!别到时候被各地压着打了。”
马莳冷笑一声:“就他们,也配作我对手,到时手把手教他们如何为医。”
杨济时无奈摇头,对于这个心高气傲的同僚,也拿他没办法。
大概半炷香过去,陈实功、吴崑、万科也结伴而来,招呼还没打完,龚定国也到来,接着一刻钟内,又陆续来了几人,最后一个正是车大敬。
“惭愧,不来京师不知人外有人,车某今日方才大开眼界。”车大敬拱手对众人说道。
张介宾回了一礼,笑道:“车兄有所不知,我们只是占了主场,因为平时考试就是这般,大家都习惯了,占了便宜。”
“何况车兄也是提前了十炷香,这成绩放之四海而皆是一流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