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介宾也不在广盛号掌柜的什么时候回来,就让孙承宗几人先去逛着,他与张汝翼留下等就行了。
几人离去,二人就在院子里逛了起来,张介宾逛着逛着,就独自一人来看朝鲜商人和会馆的交易。
这些朝鲜商人带来的都是些黄芪、老山人参、虎骨、黄柏、木通、细辛、胆草、木贼、党参、防风等药材,而且数量很大。
只是品质参差不齐,很明显是从当地山民处收集而来。
双方你来我往好一阵。最后会馆收购品质较好的那部分药材,并给了朝鲜商人一个拒绝不了的价。
张介宾本以为交易就要结束时,不成想朝鲜商人又在院子里看起药材来。
然后会馆掌柜从库房拿出上好的川贝、川芎、白术、浙贝、赤芍、元胡、桂皮等南药。
只是这些药,多不是山陕商人带来的,而是开市这些天从各地药商处收购来的。
而掌柜拿出的这些药材品质明显要好很多。
朝鲜商人互相交流了一番,挑选了不少药材。
双方选定后,也不见交款,掌柜的又继续忙活去了,朝鲜商人还在院子里四处闲逛。
就在张介宾犹豫要不要去结交一番时,从大门外又走进几人,三方在一起说着什么。
张汝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拍了他一下,解释道:“旁人都是钱货两清,这些大宗的一般都要闭市后再结算。大宗商人的来货一时不能完全出手,去货也不一定能短时间购好。”
“加上资金很难周转开来,这就需要药铺、钱号出面了。提前将钱财存入钱庄,或以药材、铺子为押,由钱号来统筹买卖双方。”
张介宾这才恍然大悟,说道:“难怪我见这大小药市有这么多的钱庄钱号,原来是起这作用啊!”
“对,这里的钱庄大部分就是山陕商人开的,唉!说来惭愧,我祁州的钱袋子一直都掌握在外商手中。”
“我祁州一年赋税也就两万多,可随便一家钱庄放出去的都不止这点钱。”
张介宾笑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可别想着杀鸡取卵啊!”
“哪能呢,就算知州大人想这样干,他也指挥不动下面的官吏差役。哪个不是我祁州男儿?”张汝翼也笑道。
“师爷就不是。”张介宾说完,二人都笑了。
“哎,你们绍兴人可真行,这是要包揽天下的师爷吗?”
“假以时日,还真可能。”张介宾想了想,很是认可道。
二人不在闲话,继续关注着院内交易,不时有人带药材进进出出。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张汝翼突然又说道:“正主来了。”
张介宾闻言看去,只见当先一个及其壮实的中年男子,乐呵呵的走了进来。不停和一路上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走到张介宾二人身边,也笑呵呵的说道:“哟,什么风把我们张大人给带来了,怠慢之处还请海涵啊!”
然后又对着张介宾说道:“这位小兄弟一脸福态,想必是哪家的公子哥吧?”
张汝翼这时说道:“杜掌柜,我给你介绍一下,山阴张介宾,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辽东李大帅的红人,与太医院状元郎是至交好友,此番也是受太医院所托,前来我们祁州采购药材。”
张介宾说道:“见过杜掌柜,早听汝翼兄说起,他说对您赞不绝口啊,这不,听说我需要买药材,立刻就带我来您这。”
杜掌柜的听说他与当今朝廷最炙手可热的二人交好,热情更盛了几分。
几人寒暄完,杜掌柜将二人迎到了广盛号,广盛号占有会馆四分之一,里面有近二十个伙计在忙碌着。
其中不时穿着干净,打扮精神的人在介绍着什么。他们对接的人有一看就是商人的,还有一看就是乡人的,这让张介宾看得迷糊,有些不知所以。
杜掌柜一直关注着他的神情,此时见状赶紧说道:“我们会馆只做大宗生意,那些商人都是做拆货的,之前随意搭棚就可以做,后来建立起大小药市,他们大都有了店铺,拆货棚就搬入店铺后面。”
“现在大药市里面还有一些拆货篷。他们因为吃货少,只能零星在市场收购,或者到我们这来采购。”
介绍完那些商人,杜掌柜指向那些农民穿着的人说道:“这些乡人,多是做片子的,也就是药材切片。以前也是临时在市上搭棚设点切片加工。因此叫着片子棚。”
“多是附近农民,规模很小。一个人或几个人,几把药刀,就能做生意。”
“不过他们一般都是在拆货棚拿货的,能来我们这的都是生意做得大的,毕竟我们不做零售。”
张介宾不住点头,此时插口道:“领着他们的这些想必就是牙郎吧?”
杜掌柜点头,补充道:“确实是牙行的人,不过因为牙人的名声不好,又与衙门容易混淆。我们这多称呼他们为经纪。”
“难怪我听人唱道:‘骡马牵连入市沽,倩他经纪较锱铢’。想必这经纪就是说的牙郎吧?”张介宾恍然,于是问道。
“正是,做生意讲究诚字为本,我们那有一句话讲得好:耍奸可以一日欺市,讲义可以十年致富。”杜掌柜说道,显然对药市氛围很是满意。
“耍奸可以一日欺市,讲义可以十年致富。”张介宾品味了一番,连连赞道:“这话道尽生意本质,可谓至理良言。”
“我们晋商做生意都是义字当先,信誉为本,钱是赚不完的,有钱就要大家一起赚……呃,实在抱歉,我先处理些事,您二位先逛着。”
杜掌柜还没说完,就有伙计前来叫他,他就又陷入忙碌之中去了。
张介宾看着眼前一片繁忙景象,忍不住感慨道:“若天下皆是如此,何愁国不强民不富?”
张汝翼笑道:“你见着的是如今大明最富的两大商帮,当然有这感觉了。何况晋商本就是靠贩卖药材起家,广盛号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若连杜掌柜都昏庸无比,那天下就没精明的商人了。”
张介宾点了点头,说道:“晋商的兴起,或许就在这个信义上。”
“不,我倒觉得晋商兴起另有缘由。”张汝翼却是摇头,并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