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追问中,徐春甫只得解释道:“虽说只有刘河间、李濂明确提出仲景亚圣之说,可前人还提到一个词,便是大圣。”
“成无己在他的《伤寒明理论》中说道:惟张仲景方一部,最为众方之主。是以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医帙之中,特为枢要,参今法古,不越毫末,实乃大圣之所作也。”
“一百年后,南宋医家杨士瀛撰《伤寒类书活人总括》,总括张仲景《伤寒论》及朱肱《类证活人书》,其中说道:伤寒格法,张长沙开其源,朱奉议导其流,前哲后贤,发明秘妙,吾儒之孔孟矣。”
“此次虽未明言圣人,儒之孔孟,不就是医中圣人么?故我大胆以一言而概之――后人赖之为医圣。”
“当然,这只是我基于医家著作而言,私底下有几人称仲景为圣,何时称之,我不得而知。”
徐春甫话音刚落,众医家便击节叫好,先前虽然承认他医学造诣很深,可大多人并不服气,《古今医统大全》不足以展现徐春甫个人的医学思想和水平。
真正能代表他学术思想的《医学指南捷径六书》尚在编著中,算是他晚年力作。其中收录有《一体堂宅仁医会录》,保全了一体堂宅仁医会相关史料,上世纪七十年代,一经发现就震撼医学界。
徐春甫看着激动的众人,感到很欣慰,虽然是临时起意,但能把众人积极性调动起来,就成功了一大半。
“我先在这说好,将来我也会把‘后世称为医圣’加入书中,作为对仲景影响的盖棺定论,大家没意见吧?”方有执这时宣布道。
“没意见,仲景本就是我辈医者推崇的四大家之一,怎么评价都不为过。”王门笑道。
当时间进入明代,随着金元四大家再传弟子相继离世,明代医家推翻了金元四大家的说法,开始把张仲景、刘河间、李东垣、朱丹溪并称为四大家,一直沿用至今。
这也从侧面佐证,张仲景在明代及清以前,并没有达到独尊地位。
“汝元兄别闲着,继续品评,我们都等着你呢!”见徐春甫在那和人闲聊,龚廷贤叫道。
徐春甫笑骂道:“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是吧?”
“哈哈,你连医圣都能指定,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小心伊圣人少了香火,日后找你麻烦。”
几个与他相熟之人都开起玩笑来,先前医坛没有医圣,但有圣人,除了三皇,便是伊尹。当称仲景为亚圣时,元圣便是伊尹。现在又称仲景为医圣,自然就取代了原先伊尹的地位。
“好嘛,原来你们打的这个主意啊。到时候流传出去,就成‘徐汝元大论医圣,一体堂笑评医家’。你们就听个热闹,什么都推我头上是吧?”
徐春甫虽这般说笑,却也没拒绝,继续站出来品评道:“李梃,医学入门上,方有执,伤寒研究,都是天下一等一的,此二人堪称个中代表。先前大家也听他们简单说了,还有疑问,下去咨询二位方家。”
“我接着说下一人。休宁孙一奎,东宿一直是我很钦佩的医家,他兼取众家,对理论研究十分重视,尤其对命门、三焦的论述颇有见地,强调命门为肾间动气,有名而无形。仅此一条,便胜过当世无数人。”
“东宿一向重视三焦的温补,其实我是有些疑惑的,请问东宿,你和薛立斋是什么关系?私淑立斋先生吗?”
徐春甫说着便问道,众所周知薛立斋开温补之滥觞,虽然温补派脱胎于李东垣的补土派,但二者还是有区别。因此得知孙一奎重视三焦上的温补,便直言相问。
“孙某治病,首重明证。凡证不拘大小轻重,俱有寒、热、虚、实、表、里、气、血八字,且病变多有始同而终异,故治法不可执一而无权变。”
“时医多有对内伤发热、虚损、血证等滥用苦寒,畏投甘温的偏弊。而孙某重视三焦元气的保护和治疗,既反对滥用寒凉,又知晓过用辛热、疏导及渗利之剂的危害。”
“至于是否温补派?”孙一奎说到这,想了想,笑道:“算是半个温补派吧!”
有明一代,温补派代表人物:薛立斋、孙一奎、张介宾、赵献可、李中梓。
此时除了张介宾已经开始学医,赵献可和李中梓,一个才四岁,一个还有十一年出生。加上薛立斋已经去世十八年,此时真正的代表人物,其实只有孙一奎一人。
徐春甫闻言补充道:“当世温补第一人,舍孙东宿还有何人?”
见众医家没有异议,徐春甫接着说道:“有一人,曾作《濒湖脉学》、《奇经八脉考》,堪称脉学经典。又不辞辛苦,跋山涉水,历时十余年只为修本草。”
“以一人之力,做举国之事,此等大毅力,不知是否当得起众人一拜?”
“东壁兄,辛苦了!”说完徐春甫当先行了一礼,众医家哪还坐得住,纷纷起身。
“使不得,汝元兄,你这是折杀我啊!”李时珍忙扶起徐春甫,连说使不得。
要知道此时的李时珍可以说声名不显,而徐春甫却早已经名满天下。
二者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一个很明显的比较是,《古今医统大全》,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多次出版,一二十位朝中大员争相作序。而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为出版前后奔走二十年,不仅拉下脸去求文坛盟主王世贞作序,结果直到最后李时珍都没能见到成书。
《本草纲目》五十卷190万字,《古今医统大全》一百卷150万字。二者篇幅虽然有区别,却也不至于相差那么大。
由二人著作出版来看,便知徐春甫的名望远胜李时珍。
“当得,你当然当得。历朝历代皆有官修本草,我堂堂大明岂能有缺?是我们太医院失职,你做了我们该做的事,如何当不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