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昏迷着被傅奚亭抱进卧室,
男人将她放到床上,目光落在她脖颈的吻痕上,心中有些不忍。
理智恢复之后,傅奚亭满脑子都是江意那一声声不|要了。
男人停驻床边许久,伸手将被子轻轻盖在江意身上。
唤来素馨照顾着。
凌晨两点半,亲自驱车离开了豫园。
豫园与庄园相隔几十公里,傅奚亭一路驱车前往庄园,尚未进去就见医生从屋子里出来。
闻栖一见傅奚亭,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2010年六月二十四日凌晨,傅奚亭着一身白衬衫出现在庄园门口。
上一次这种情况还是多年之前得知父亲去世时。
这种恍然的感觉让闻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在细看傅奚亭,这人白衬衫上有密密麻麻的血迹。
一副刚从斗争中走出来的模样。
闻栖在傅家待了多年,若说怕过谁,傅奚亭绝对是第一人,她从未见过哪一个少年会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也从未见过有哪一个少年会掐着自己母亲的脖子想将她送进深渊。
闻栖目光颤颤:“先生。”
“让开,”傅奚亭脸色黑沉开口。
“先生,夫人晕倒了还在昏迷之中,”闻栖急切开口,似乎想阻拦住傅奚亭的步伐。
“让开,”傅奚亭再度开口,伸手将闻栖拨开,自己跨大步进去。
“先生,”闻栖踉跄了一下,急急忙忙跟上去。
眼看着傅奚亭跨大步上楼,她脚步越来越急切,生怕晚一步,出现任何意外。
“先生,”闻栖心急如焚。
一步步地跟着傅奚亭上楼,眼见傅奚亭伸手推开卧室门,眼见他僵站在卧室门口。
这世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成了死物。
坐在孟淑床边的人缓缓回身,望着门口的傅奚亭,面色从一开始的温和逐渐变得惊诧。
闻栖突然觉得,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傅奚亭目光落到时月身上时,闻栖闭了闭眼,有种绝望感从心底攀升而上。
这二人自幼相识,本以为是一场金玉良缘,可奈何出了那种事情,在好的金玉良缘最终也只能成为泡沫,成为过眼云烟。
时月望着傅奚亭,诧异的眼眸中逐渐有水雾层层升起,阻住她的视线,光影之下,傅奚亭的身影都开始变得婆娑。
水雾弥漫,那些曾经的过往即将从脑海中喷涌而出,被傅奚亭一句冷漠的质问声打入了深渊:“谁让你回来的?”
时月脑海中的幸福过往嘎嘣而断,如同一座完整的城墙只剩下残垣断壁。
她望着傅奚亭,近乎哽咽:“三年过去了。”
傅奚亭神色先是一僵,低睨着她:“所以时小姐是没日没夜地守着时间等着回来吗?”
傅奚亭的讥讽声一句接一句,时月脑子里的美好幻想被击退了一次又一次。
“是,”她答。
“你扪心自问,配吗?”傅奚亭的冷漠在时月跟前炸开。
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傅奚亭早已不是年轻时的傅奚亭。
再也不是十几岁时就认识的那个少年,多年的感情在这几年的离别里早已经幻化成了泡沫,变成了过眼浮沉。
“闻栖,你若是急切地想回家养老,我不是不能成全你,”傅奚亭声色并厉,黑沉声让闻栖抖的不能自已。
“还不将人请出去,”男人冷喝。
“奚亭,你不能,”时月惊呼,望着傅奚亭的目光带着几分惊恐。
“我不能?”傅奚亭冷笑:“我不能什么?不能将你请出去?这里有你的一半也是你家?还是你觉得孟女士将庄园的房产过户私自过户给你爸了,你爸死了之后这里顺理成章就是你的了?时月,趁我惦念着以往的情谊,你最好还是滚回墨尔本去,否则,别怪我无情。”
“成年人本就有自己选择爱情的权利,我爸何错之有?孟阿姨又何错之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揪着这些事情不放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执念太深?”
时月步步紧逼,似是不想放过傅奚亭,努力地想用言语将他埋在心底的那些城南往事激发出来。
想拉着他一起回忆那早也不存在的陈年过往。
傅奚亭凌然正色,望着时月,目光幽深的像是在看着什么天外来物。
执念太深?
是啊,苦难没有发生在他们这些人身上都不算苦难。
所以他们才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点评指摘别人。
这日,闻栖以为傅奚亭会大动干戈,却不曾想,傅奚亭抬步进去,朝着泪流满面的时月一步步过去,行至她跟前,抬手擦了擦她脸面上的泪水,微弯着身子,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蛊惑地问她:“哭什么?”
哭什么?
哭她的不甘啊。
如果不是因为自家父亲与孟淑的那些事情,现在站在傅奚亭身旁的女人是她,还能有谁比她更有资格?
时月自幼学艺术出生,一头长发及腰,整个人气质决然,她与江意是两种极端的美,一种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一种是被艺术熏陶出来的小女人。
可即便如此,傅奚亭仍旧是在这极端中做出了选择。
时月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眶微红,本该止住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哽咽变成了呜咽:“宴庭。”
“哭你自己凄惨的遭遇,还是哭你爸爸当初只为自己考虑不为你考虑?时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国外打着傅奚亭前女友的名称到处敛财,我视若无睹,不是对你有多情谊深厚,而是看在年少时你也干过几件正确事情的份儿上,你若是听话,就乖乖回去。”
砰——男人伸手甩开时月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满是嫌弃的转身。
“宴庭,”时月从地上挣扎起来。
跟随着傅奚亭的背影急忙奔过去。
“闻栖,”傅奚亭脚步戛然而止,冷厉的目光落在闻栖身上。
后者颤颤巍巍地喊来警卫将人赶出去。
庄园的客厅里,傅奚亭望着时月被人赶出去。
漆黑的夜里,女人一身白色连衣裙,披散着长发,站在六月底绿油油的草坪上,隔窗望着他,哭得泪眼婆娑。
年少时分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的人早已消失不见,而今,剩下的不过是成年之后的心机与冷漠。
男人缓缓别开眼眸。
望向一旁的闻栖:“收拾东西,去医院别墅,庄园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闻栖惊愕:“先生?”
孟淑最讨厌的,便是医院的那处别墅里,哪里,是生门也是死门。
待在那里久了,人会压抑。
“我的仁慈是有限度的,不听劝,那就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
翌日清晨,江意浑身酸痛的从睡梦中醒来,睁眼望着蹲在床尾长榻上的猫出神。
满脑子都是傅奚亭昨夜对她无休止的磋磨。
下|身的酸胀让她不行有多余的动作。
七点半,卧室门口传来响动声,大抵是不想跟人有接触,本是清醒的人又闭上了眼眸装睡。
傅奚亭浑身是汗进来,江意明显感觉到男人步伐在床尾停了一下,而后迈步过来伸手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放进去。
低头的一瞬间,傅奚亭就看出了江意在装睡。
只是,未曾点破罢了。
男人微微叹息了声,默了数秒才开口:“我今天要去海州出差,周日回。”
“你若是觉得一个人在家无聊让妈过来陪你。”
“或者想回公寓去住也可,等我回来再来接你。”
傅奚亭口中的公寓,无疑是邹茵她们对门。
江意眼睫毛微微颤了颤。
男人伸手,摸了摸江意发丝,歉意在胸前里攀升起来:“昨日是我过分了,我道歉。”
傅奚亭离开之后,江意才缓缓掀开眼帘。
清晨,到公司,闻思蕊告知江意今日要去城东开会,江意恩了声。
“让司翰备车。”
闻思蕊一愕:“司翰没来。”
江意回眸望向闻思蕊:“为什么?”
“傅董将人辞退了,说司翰不够沉稳,不适合这个位置。”
江意:.........
一个司机,还有合适不合适?
傅奚亭明摆着就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迁怒他。
江意坐在办公椅上,微微揉了揉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似是在极力压着自己的情绪。
闻思蕊看着,一时间不敢言语,约莫是看出来了江意今日心情不佳。
“让钱行之过来,”江意拿出便笺纸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递给她。
闻思蕊接过便签出去拨了通电话给钱行之。
“赵影似乎想去沪州拿下温家的案子,”闻思蕊给钱行之打完电话回来,望着江意小心翼翼开口提醒。
“什么时候?”
“原定行程是周日,就不知道会不会改期。”
“今天周几?”
“周三,”闻思蕊告知。
江意修长的指尖穿梭在发丝里,缓缓地揉捏着,低垂眸许久都未曾给闻思蕊一个合适的回答。
须臾,闻思蕊壮起胆子如临深渊喊了句:“江总。”
“打电话让司翰来。”江意仍旧眸子紧闭。
“可傅董把他辞退了,”闻思蕊纠结。
倏然,江意眸子睁开,凝着闻思蕊,语调不善:“听他还是听我的?”
“谁是你的直系领导?”
“抱歉。”闻思蕊一惊,急忙转身出去给司翰打电话。
她时常在江意身上看到那些不属于她的冷漠。
徘徊之间让她看不清楚这人的真面目。
........
司家,餐厅里。
司柏拿着餐刀将蓝莓酱一点点地涂在面包上,漫不经心地睨了眼司翰。
“一大早起来丧不拉几的,至于?”
司翰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失业比失恋还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拯救沧桑的英雄突然被人看了胳膊似的。
难受的脑子都不在线上。
“看上江意了?”司柏满不在乎的来了这么一句。
司翰听到这句话,呼吸都停顿了数秒。
还没琢磨清楚自己内心是什么想法,只听司柏嗤笑了声:“真可怜。”
“什么可怜?”
“喜欢上江意的男人都很可怜,”林景舟如是,傅奚亭如是,还有那么些许藏在深处的人亦是。
“为什么?”司翰问:“喜欢一个东西或者一个人不该用可怜来形容,最起码在喜欢上她时,内心的愉悦是别的东西取代不了的。”
司柏拿着餐刀的手一顿,司翰继续追问:“梦瑶是别人取代得了的吗?”
司柏睨了眼司翰,漠然地移开视线,将手中的面包送进自己嘴里。
许久,他才开口提醒司翰:“如果你把江意当成领导确实是可以从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但如果,你把江意当作一个喜欢的对象,除了伤心,你什么都得不到。”
司柏说完,伸手拍了拍司翰的肩膀。
一副好自为之的模样望着他。
“你————。”
司翰的反驳上刚起,电话就响了,闻思蕊的声响传来:“江总让你来上班。”
“傅董不是把我开了吗?”司翰话里颇有些委屈。
“傅董是傅董,江总是江总,快来,江总今天心情不好,来晚了会挨骂。”
司翰去公司时,正好看见钱行之跟江意一起从办公室出来。
他嗳了声,干净迎上去:“需要我干嘛吗?”
“你跟钱行之去查点事情,”江意吩咐他。
“我不给你当司机了?”司柏纳闷儿。
“当司机这种活儿实在是委屈你了,”江意一脸正色望着司翰跟哄小孩儿似的。
司翰还没反应过来江意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提着包拿着车钥匙离开了。
目送人离去,司翰这才将目光落到钱行之身上:“我们去查谁?”
“林清河。”
“为什么查他?”
钱行之凝了司柏一眼,未曾回应他的问题。
......
江意这日亲自驱车离开公司。
从公司大门出来右拐进主干道,行驶不过百米,一辆停在对面的深蓝色奔驰启动,因着四周有路口,江意车速极慢,她看见蓝色奔驰解锁,看着一个穿着七厘米高跟鞋的白衣女人上车,而后启动车子,最后车子歪七扭八似是不受控制地朝着她撞来。
砰的一声响,让江意坐在车里骂了句粗口。
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对面车里的女人也同时下来,江意目光从她腿上高跟鞋缓缓移至她的脸面上:“法律明文规定不可穿高跟鞋开车。”
“更何况还是穿着高跟鞋逆行,女士,你这样很耽误别人时间。”
六月底的天,太阳逐渐变得燥热。
白衣女人下车,一脸歉意,操着一口带abc腔调的普通话跟江意道歉:“抱歉,我刚从国外回来还没适应这边的交规。”
“没适应交规所以才能车开得歪七扭八的?您不若说自己没适应国内的方向盘?”江意觉得晦气。
从昨日至今日,哪儿哪儿都不如意。
对面的女人似是没想到江意会这么霸道的将她的话怼回来,一时间有些震楞,过了数秒之后才转身去车里抓了只什么东西回来。
“我买了只猫,开车的时候它窜到我的油门底下去了,所以才——我很抱歉。”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开车门从里面掏了张名片出来:“看的出来您赶时间,这是我的名片,后续修车费用可以联系我。”
江意拿起名片看了眼,素白的名片上印着一个工作室的地址和她的名字。
江意看着名字,稍愣了一下:时月。
似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拧眉望着时月:“我们以前认识?”
时月抱着猫的手一紧,指尖微微颤了颤:“应该是不认识,我对您没印象。”
江意没在纠结,将名片握在手里,看了眼挡住自己的车:“时小姐不建议的话,挪一下?”
时月抱着猫点了点头。
一只长毛高地,约莫着才两三个月,看起来毛茸茸的。
江意视线从猫身上移开,拉开车门上车,随手将名片丢在副驾驶。
时月坐在车里,透过后视镜一直目送江意的车子离去。
白色的小奶猫蹲在副驾驶上喵呜着,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一身浅色西装留着一头齐肩长发的女人。
雷厉风行地让人误以为这人不是傅奚亭的妻子,而是他办公室的某位秘书。
时月坐在车里,望着不远处的这栋别墅楼。
指尖落在方向盘上轻轻地点着,绯红的薄唇轻轻开合,颇有深意地吐出两个字:“江意。”
6月25日伊始,东庭高层都知晓傅董心情不佳。
且这不佳,到了晚上更加浓烈。
正在海州出差的一众下属每日到了晚上就跟新女婿见丈母娘似的,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去同老板汇报工作。
而傅奚亭,目光在文件、下属、手机之间来回徘徊。
关青不用看都知道,文件和下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机,以及手机那端的人。
6月26日,江意仍旧未曾联系傅奚亭。
27日,如上。
一连三天,没有短信,没有电话。
直至28日傍晚,傅奚亭从海州归首都,连公司都未去,直奔江意公司。
刚行至大楼,恰好碰见司翰跟个二世祖似的甩着钥匙吹着口哨准备下班。
乍一见傅奚亭,司翰恨不得能就地隐身。
但明知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
“傅董,”司翰乖巧讨好地喊了声。
而后开口出卖老板。
“傅董来找江总啊?江总今天下午的飞机去沪州了。”
傅奚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