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用的清淡,吃过早膳后,步长悠继续修竹子,青檀和紫苏要帮忙,她不要人帮,好不容易找到点活,她愿意慢慢修,紫苏和青檀就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天稍微热了,步长悠不修了,拿书到自雨亭去看。
下午稍微凉快点,她又开始修,一直修到暮色四下,才将院子里的竹子修完。
晚膳后,搬了藤椅,躲在正房后头的那片竹林旁乘凉。
后来她在藤椅里睡着了,青檀拿了薄毯给她盖上,紫苏悄声问:“奇怪,相公子今天怎么没来?”
青檀叫她别多想:“估计是有什么事给绊住了。”
紫苏叹气:“但愿吧,倘若真是因为送错扇子就生气,那他也太小心眼了。”
可之后两日,相城都没来,青檀有点坐不住,因为不来也没派人来知会一声的情况在以前几乎没发生过。她开始担心自己送错的那把扇子有什么古怪,可她见公主该吃饭吃饭,该看书看书,也没什么反常,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第三日相城还没来,不过倒是有人来了,来人是大娘的丈夫,哭着来的,说他们家的小儿子得了天花,大娘心疼孩子,非要亲自照顾,结果也染上了,现在一大一小都奄奄一息,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短时间内估计不能来这做饭了,请她们见谅。
前几天还在这里做饭的人,这会儿已奄奄一息,活不活得下来都是问题,这种剧变叫步长悠大受震动。她叫紫苏包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嘱咐好好给孩子和大人看病。
大娘的丈夫收拾了东西,千恩万谢的走了。
大娘的丈夫走了之后,四个人都不大好受,因为太突然,步长悠很想跟着去看看,但天花会传染,青檀和紫苏拦着不让去。
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多了,午歇时,步长悠就梦见自己得了天花,也梦见相城来了,他要亲她,她说会传染的,不让他亲,他说他小时候得过天花不怕传染,还是亲了她。
步长悠亲完睁开眼,发现他也起了一脸的天花,她惊恐的问怎么回事,他就笑,说他根本没得过天花,是骗她呢。他说反正她也救不活了,他准备跟她一块死。结果他说完这话,两人果断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步长悠醒来后,坐着缓了一会儿,想到梦里的事,越发觉得可笑,她到底是多缺,都起了天花,还叫人入梦亲她。不过那扇子已经到他手上第五日了,他却不来质问她,倒真沉得住气。
她下了床,倒了杯茶端着走到外面,外头没一丝风,紫苏和青檀正拿着捕蝉竿在院子里捕蝉,见她出来,小跑过去,从怀来拿出一封信:“公主午歇时,有个自称是武平君府的小厮来送了封信,说是他们家大公子叫他来的。”
这可真是稀罕事,步长悠打开一看,信上什么都没写,只是约她明日申时在春秋茶楼见,他有要事要说。
紫苏问什么事,步长悠将信给她看,紫苏一看信就笑了:“裴大人的信跟人一样,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不过他找公主做什么?”
步长悠道:“我也想知道。”
春秋茶楼离洋槐街不远,次日吃过午膳,歇了午觉,起来洗漱一番,步长悠和紫苏便去了茶楼。
茶楼人不少,大堂做了五成,小二问她几位,她问有没有一位姓裴的公子来过,小二一听立刻知道了,领着她们上二楼。
二楼布局跟一楼差不多,只是把说书人换成了琴师,琴音淙淙,相对雅清,坐的人也不多,小二将她带到窗边的一桌,请她们坐下。
两人点了一壶荷花香片。
等茶的过程中,步长悠听了两耳朵琴声,不仅摇了摇头,紫苏问怎么了。步长悠觉得这琴声比着相城的差远了,不能细听,糙得很。
说到相城,紫苏正有话说。她斜对桌坐了一男一女。两人都带了半副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因为男人斜对着紫苏,她正好看见,莫名觉得那男人熟悉,她低声道:“公主,你觉不觉得那个带面具的男人很眼熟?”
紫苏没得到期待中的回应,又叫了一声,还没人回应,她将目光从面具男身上收回来,见公主正直直的瞧着自己身后,她回头去看,一身黑衣的裴炎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紫苏忙站起来让座。
裴炎坐下,小二正好将茶送上来,步长悠抬手要倒,他将剑搁在桌上,欠身道:“卑职来。”
步长悠也不跟他抢,松了手,让他倒。
虽是武将之家出身,举手投足却没半点粗鲁,是世家门庭熏陶出来的规整和优雅。他将第一杯分给她,再来才是自己,这是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克己守礼的人。
步长悠瞧着眼前这副规整到近乎严苛的五官,总觉得自己在武平君府水塘旁的亭子里看到的那个激烈粗野的人只是错觉。
他抿了一口茶,见她还在看自己,将杯子放下来,问:“公主的伤好些了么?”
步长悠道:“你是想提醒我,既然伤好了,就该到府里去拜谢吗?”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开始了,公主每次不捉弄他几句心里大约就不舒服,他只道:“卑职不敢。”
步长悠不吭声,一直看着他,等他说话,他总不会只是想问问她的伤势。
这么近的距离,毫不掩饰的目光,裴炎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他借喝茶以躲避公主审视的目光,可发现公主的目光没任何收敛,只好放下杯子,看回去:“公主为何这么看着卑职?”
步长悠不解:“我怎么看你了?”
裴炎掂茶壶往杯子里添茶,边添边道:“好像在说裴炎怎么像个二傻子。”
步长悠愣了下,随即摇头:“不对,我明明在说原来裴炎长得这么好看,以前怎么没发现。”
裴炎的手顿住,他看向步长悠,正色道:“公主把卑职叫出来,不是为了戏弄卑职吧?”
步长悠没听懂:“我叫你?不是你约我在这见面么。”
她这话一出,两人立时都明白了,裴炎压低声音,目不斜视道:“公主先别动,听我说,公主后排隔壁有两个带面具的人,一男一女,是公主的人吗?”
步长悠摇摇头。
裴炎坐直身体:“那两个人一直在往这边看,估计是有备而来,公主别慌,我们先离开这再说。”说着拿起桌上的剑,绕到步长悠身旁,护着她站起来,往外走。
紫苏一见俩人走了,立刻从旁边的空桌上站起来,跟了出去。
下楼时,裴炎用余光看了一眼,两个带面具的人没任何动静,像一切都只是他的多疑,但他不敢放松,亦步亦趋的护着下去了。
“哟,两位客官刚来怎么就要走,是对本店的茶不满意吗?”领他俩上楼的小二见到仨人从楼上下来,忙道。
步长悠在柜台前停下,问:“小二哥,刚才我问有没有姓裴的公子来,你为何直接把我带到楼上?”
小二纳闷道:“昨儿有个人来预订窗边的位置,说今天申时左右如有姓裴的公子和姓祁的姑娘来这,让小的带到楼上去,怎么,二位不知道?”
裴炎立刻问:“是楼上带面具的人?”
小二摇头:“不是,昨儿来预订位置的人个头不高,嗓门粗,很好辨认,绝对不是楼上那两位。”
矮个子,粗嗓门,步长悠眼前立刻浮出了李玮的脸,与此同时,她恍然大悟了,怪不得相城这几天不见人影,原来在憋这种坏主意。不过,他搞这一出想干什么,想试探她和裴炎到底有没有私情?
裴炎掏钱付账,小二说不用,预订位置的人已经付过了。
裴炎见她一脸若有所思,问:“公主是想到什么了?”
步长悠看着紫苏:“你刚才跟我说带面具的人看着眼熟,你看着像谁?”
紫苏看了一眼裴炎,不知道该不该在裴大人面前说起相公子。
“行,我知道了。”步长悠转身对裴炎道,“这事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咱们先离开这吧,回头我再跟裴大人解释。”
裴炎点点头,护着她出去,两人刚一踏出门,二楼的窗子里分别跃出四个蒙面人。
四人一起攻上来,裴炎要护人,放弃了进攻,牢牢护在步长悠和紫苏身前,左挥右挡抵御对方。
行人一看这厢打起来了,躲得远远的,茶楼掌柜怕殃及池鱼,推搡着让小二关上门,省得他们打进来,把茶楼给砸了。
门关上后,一楼的茶客不那么害怕了,说书人最喜欢热闹,一看外头有情况,拿着自己的惊堂木跑上二楼,挤到窗边去观战。
步长悠虽不懂剑,可看得出那四人并非什么好打发的小喽啰,裴炎以一敌四还要护着两个人,有些吃力。
这时,茶楼的门突然开了,出来了两个带剑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怒喊:“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实在太过分,兄台,我们来助你。”说着一同拔剑,加入战局。
两位路见不平的中年剑客一人引走了一位蒙面人,裴炎只需对付剩下的两人,步长悠和紫苏趁局面混乱迅速脱离裴炎,退到了茶楼对面的路边,裴炎没了钳制,手中的剑立时快起来。
就在此时,紫苏看到她们身后二楼窗口有人搭起箭,堪堪对准了对面正跟人交手的裴炎,紫苏立刻道:“公主,你看。”
步长悠顺着紫苏的目光看过去,二楼窗口,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已将弓拉满。
步长悠的脑子里嗡的一下,想都没想,朝对面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