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躺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眶有点儿泛红。
就这几分钟，沈初已经缓过来了。
自从在国外做完心脏手术之后，沈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她自己也能感觉得到这日积月累的小变化，只是她喜欢在他面前撒娇，偶尔会装作很柔弱的样子，希望他能多疼疼她。
尤其是刚才她跑得那么急都没有出事，其实完全可以证明，她已经有一个正常的身体了，她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女人了。
贵宾室里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得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程佑微微抿了下薄唇，正要起身，沈初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我没有害怕，但是你害怕了。”她轻声道。
“沈初，这不是一个玩笑。”程佑深吸了口气，捏紧了拳头，回头又望向她。
“没人说这是个玩笑。”沈初直勾勾盯着他，笑了笑，回道。
“你现在恼羞成怒，是因为你发现自己刚才没能在我面前隐藏好对我的关心。可我刚才并没有说我难受，我一个字都没说，我只是因为太累了，需要一张椅子坐下休息而已。”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了，程佑刚才的表现已经替他表达出了内心所有的想法。
沈初心平气和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仰着头看着他，继续轻声道：“哥哥，不要再对我撒谎，霍九和我父母已经全都向我摊牌了。”
话音刚落，沈初察觉到程佑的身体明显一僵。
所以她猜对了，他是为了不让她为难，所以才委屈自己做了一个恶人。
什么白英不同意他们，什么孩子，什么不耽误彼此，都是他强扯出来的理由。
她起身，走到程佑正面，面对面地仰头看着他，像之前每一次对他撒娇那样轻轻扯着他的衣襟，垫着脚尖凑近他，轻声问：“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假如我生不了孩子，你还要不要我。”
程佑眉头皱得更深，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到了别处。
沈初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低头，继续和自己对视。
“假如我爸妈和你妈妈，还有所有人都同意了你和我在一起，你还走不走？”沈初继续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轻声问。
“初儿……”程佑叹了口气。
“那我替你做决定吧，反正一直以来你都是听我的。”沈初没等他说话，啄了一口他的唇，抿着嘴笑了起来。
程佑垂眸看着她，没作声了。
沈初朝他一字一顿，而又坚定道：“我和你一块儿去c国，咱们把户籍再迁回来，你一天不迁回来，我一天都不离开你。”
“回来之后，我们就结婚，婚纱礼服都是现成的，正好趁这次去c国，我把你给我的零用钱，给你定两套西装，结婚当天穿。”
这样的话，不管他走不走，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程佑许久都没吱声，只是眼底的情绪，渐渐都退去，只剩下了温柔。
“一定要买那么贵的西装？”半晌，他低声反问道。
沈初顿了下，理所应当地回道：“那当然了！我爸妈那么要面子的人，你好歹得给他们留一点儿里子面子！”
“行吧。”程佑想了想，无可奈何地回道。
他原是想多省点儿钱，给自己太太长点儿面子。
老五急吼吼领着医生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两人好端端地站在那儿接吻，愣了下，回头和医生对视了眼。
“我看这儿……应该不需要医生了吧？”医生琢磨了下，尴尬地反问老五。
老五听着沈初和程佑两人甚至在那儿商量起将来要去哪儿保胎的问题，头有些大。
“走吧。”他撇了下嘴角，拽着医生识趣地往外走。
虽然他走到哪儿都被屠狗的场面虐的不轻，但换一个角度来想，程佑要是留下了，他也就舒坦了。
还有，他打算以后做事情多少长点儿脑子。
他一个人回到车上，一边开着车一边琢磨待会儿要不要直接去学校接孩子们，刚走到半路，程佑的电话追来了。
“怎么了？”老五接了，哀怨地问。
“我行李箱和包呢？”程佑沉声问他。
老五愣了几秒，连忙踩下刹车，低声骂了句“艹！”，他把程佑的行李箱给丢了！
“……”电话那头也陷入了沉默。
半晌，程佑咬牙切齿地骂了声：“你给我等着！”
……
岁岁在家里哭得眼睛都肿了的时候，看到老五和程佑两人一块儿回来了。
岁岁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起身走到大门口朝停车场方向又看了眼，确实是程佑回来了！
一起从车上下来的还有沈初。
岁岁忙不迭地往回跑，朝书房喊了声：“爸！！！”
从那一天起，岁岁觉得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很久以前，岁月静好，他爱的人都在身边。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无忧叔叔不再每天围着他们厉家转，经常半个月都见不着他一次。
一年后，忽然有一天沈初阿姨扶着腰挺着肚子来他们家上楼找安宁，岁岁这才明白，为什么无忧不再围着他们转。
再然后，秋天的时候，他们多了一个小妹妹。
沈家的人拖家带口来厉家，感谢安宁感谢墨寒声感谢墨家，最后紧要关头的时候替沈初保住了孩子。
岁岁记得那天是他的十岁生日，也是小妹妹的百日宴，宴会热闹到比乔唯一和厉夜廷的婚礼更甚。
无忧叔叔和有些胖了的沈初阿姨抱着妹妹出来的时候，霍叔叔忽然领着人来了。
就在大家以为霍九是不甘心来砸场子的时候，霍九拿着话筒上了台，对宴会上几百号人指着沈初怀里的女儿道：“从今天起，这个让沈初挨了几百针差点儿难产死掉差点儿没出得来的孩子，就是我干女儿！以后谁敢再跟程佑和沈家过不去，你们等着！”
岁岁听乔唯一说，这就是爱而不得的结果，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但这同时也会使一个面目可憎的人，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这个顶着万千宠爱于一身出生的妹妹，叫做程念，名字是乔唯一起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