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彦合吸毒很多年了。”
在前面带路的警察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穹苍跟贺决云都有跟上,才继续自己不紧不慢的声音,跟她解释道:“他以前是个记者,在某次走访调查的过程中,无意间接触到毒品。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因为职业压力过大,加上有点好奇,就吸了一口。呵呵,毒品这玩意儿,吸一口就没有试一试的,他不意外地成瘾了。”
年轻警员的脸上露出种无奈又嘲弄的表情来。他们赌上性命拼搏的事业,在无知的人眼里竟然只是“找点乐子”。这种理由他们显然是听得多了,可每次听见,仍旧觉得十分荒谬。
“朱彦合对毒品交易市场了解得并不深,被我们抓过好几次。劝导、警告、社区戒毒都试过,但是毒品这种东西吧,一旦沾上,你说戒掉嘛,基本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冰^毒跟一些新型毒品,碰上就完了。朱彦合吸了这么多年,其实懂这道理,可他还是忍不住,居然靠着的人脉,真的搞到了这种东西,成功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我们拦都拦不住啊。”警察用手指点了点额头,恨其不争道,“吸毒吸多了的人啊,这儿真的不正常!能送他去坐牢,反而是救他了。”
穹苍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脖子。当初的疼痛已经不在了,但淤痕还淡淡地留着。这个痕迹估计短时间内无法全部消退。她问道:“朱彦合平时表现老实吗?”
他又回头看了穹苍一眼,点头道:“老实。”
这位警察明显对朱彦合很熟悉,是“老朋友”了,把朱彦合的日常生活和过往职业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在我们观察的几个瘾君子里,算是比较听话的,只局限在自己吸。不贩、不分享、不聚众,之前也没出现过吸大了跑出去伤人的情况。他家里其实有点积蓄,父母给他留下的两套老房子全部拆迁了,加上他自己也会写点稿子赚钱,所以日子还算过得去。不过他写的稿子,很多都是胡说八道,赚流量,没下限。唉,以前他是个好好的社会新闻记者,现在完全变成了个八卦狗仔记者,还是没什么职业道德的那种。得亏没人告他,否则他早赔光了……”
“喏,到了。”
警察停下脚步,拉开面前的门,退到边上,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穹苍朝他点点头,率先走进去。
里面已经站了几个面孔陌生的青年,他们见穹苍出现,偏头看了眼,又很快转回去,没有出声。
有两人正坐在屏幕前面,盯着里面的人影。还有一人悄悄缩在角落吃饼干。其余人则是安静等待审讯的进展。
穹苍站在靠墙的位置,视线朝屏幕扫去。
密闭的房间内,朱彦合被禁锢在椅子上,一件好好的囚服被他穿得皱皱巴巴。
他的脊背深深佝偻着,肖似一把无法挺直的箭弓,浑浊的双目一直不停地在四处乱转,注意力无法集中,右手还不停地抓挠自己的脸或者脖子,在皮肤上留下红红的印痕。
不管怎么看,他的精神都不算正常,处于轻度焦虑的状态。
先前那位给穹苍做讲解的那位缉毒警比较热情,停在她身边,继续跟她搭话,指着屏幕道:“你能相信吗?他才不到四十岁。”
朱彦合实在没有三十多岁男人该有的样貌。眼睛涣散无神,皮肤松弛暗黄,手脚还有不少痘疤暗疮。你说他已经四五十,都大有人信。
在他的对面,坐着何川舟与另外一位刑警。长桌后方是架设好的摄像机,镜头直直冲着朱彦合。
何川舟没着急审问,她目光沉沉地注视对面,来回旋转手中的笔。笔身在桌面发出一下一下的撞击声。如果不是那点轻微的响动,穹苍都怀疑视频是不是开了静音。
两人都装出沉得住气的模样,试图消磨对方的耐心。
终于,何川舟翻开面前的档案,问了一句:“十一年前的11月18号,你还记得吗?”
朱彦合两手合拢,捂住半张脸,不停朝手心吹气。一双眼睛大睁着,看向何川舟,却不出声。
何川舟缓声接下去:“这天晚上,a市大雨。你尾随并杀害了你的同事孔某,随后与他人合谋,将罪行嫁祸给范淮。这是一起有计划的犯罪,让你逍遥法外十多年。”
朱彦合闷声笑了起来,肩膀抖动。笑声如同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的怪调。他放下双手,表情夸张地道:“警察叔叔……不是,这位警察同志,不会吧?你说我吸毒、破坏社会治安就算了,那么多年前的杀人罪,也要不明不白地扣到我头上?”
何川舟抬起下巴,满是不屑地瞅他一眼,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清楚,究竟是不是不明不白。”
朱彦合咧嘴露出个冷意森然的笑容,低声说:“我没有杀人。你没有证据。”
何川舟合上档案,往边上一丢,目光逼视着他:“你因为杀了人,难以承受内心的压力,所以才会吸毒。本来你可以有个大好前程,却因为这件事情赔上了整个青春,你觉得值得吗?现在你还是不敢说实话,难道,你要一辈子这么浑浑噩噩的到死吗?”
朱彦合用力舔舐着自己的后槽牙,眼神游离,只重复着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何川舟:“你没有杀人,那你怎么会去杀穹苍?你分明是怕行迹败露,所以做贼心虚。”
“我不认识她!”朱彦合摆正脸,一字一句地说,“我吸毒吸多了,神志不清,你懂吗?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我打人,顶多再拘留几天,你们别想给我扣杀人的罪名!”
何川舟放缓语气,劝导道:“我知道,是有人怂恿你这么做的。那个人,在利用你。你看看自己现在这落魄的鬼样,再想想对方光鲜的生活,你不觉得很不甘心吗?”
朱彦合放空表情看向天花板,全然当做听不见。
旁观的几人按住鼻梁,疲惫叹了口气。
朱彦合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不配合、不承认。被问到敏感的地方,他就闭嘴不言,生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一见形势不妙,则佯装自己毒瘾犯了装疯子,要求治疗。众人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眼见场景又进入熟悉的死胡同,边上的中年男人遗憾叹道:“看来刑侦支队的何队,也没什么办法啊。”
穹苍黑洞洞的眼睛里暗光闪过,勾起唇角做出个无声讥笑。她伸手解开自己衬衫顶上的第一颗扣子,感觉呼吸顺畅不少,低沉道:“我进去看看。”
贺决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表情不是很赞同,毕竟他对朱彦合有着绝对厌恶的印象。
“我跟你一起进去?”
穹苍抬了下手表示拒绝:“不用,大家都在,没什么危险。你在这里等我吧。”
她是何川舟要求带来的,几位警察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也没阻拦。
调查范淮案件本来就是他们刑侦支队的任务,他们几个缉毒的只是慕名过来旁观一下。
门口的警员给她开了门,门板开合的轻微响动将里面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穹苍不急不缓地抬步进去,出现的瞬间,里面的气氛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故意踏重了脚步声,踩在地板上。那闲适的态度与放松的姿势,全然不像是来审讯室会见一个当初意图杀害自己的犯人,而是一个高傲的胜利者前来巡视自己的领地。
何川舟轻笑,朝边上的警员使了个眼神。那位年轻警察自觉收拾好东西起身,将椅子留给穹苍。
穹苍没有过去落座,她围绕着朱彦合缓缓转了一圈。
被脚步声包围的朱彦合明显变得焦躁,他不停舔着自己的嘴唇,并用手和牙齿去撕上面的死皮,同时低下头,盯着自己面前那块浅色的桌面。
突然,一双手拍上朱彦合的肩膀,将朱彦合激得打了个寒颤。
穹苍那低沉冰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隐隐带着笑意。
“你既然敢来找我,就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她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道,“有些人不是你惹完就可以跑的,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所以说,为什么要吸毒呢?你要不是自己跳出来,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麻烦你了,还给我省功夫。”
朱彦合木然转动着眼珠,抖着肩膀将她的手躲开。
穹苍不以为意,继续在狭小的房间里走动:“你觉得我们没有证据,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这你就错了。你不说,不代表我问不出来。”
她正好走到空着的座椅旁边,单手将它提起,搬到朱彦合的对面,相隔不超过一米。而后在对方回避的目光中,迆迆然坐了下去。
“朱彦合,小心一些。我不指望你会说实话,就算你说了我也不相信。但是只要你说谎,我都可以看得出来。你最好确保自己不会露出任何的端倪。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穹苍脸上挂着那种不可一世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一字一顿道:“比如任何的,瞳孔颤动、鼻翼翕动……”
朱彦合偏过头。
“手指抽动、姿势变化。”
朱彦合立即将手从桌上缩了回去,交握地放在腿上。
“……喉结震颤、肌肉紧绷。”
朱彦合朝后靠了一点,活动了下肩膀,从鼻间哼出一口粗气。
穹苍笑出声来,翘起一条腿,坐得毫无正形。
“人类最无所遁形的,是潜意识动作。你们不就是想挑战我这个吗?这么感兴趣,正好让你见识一下。”
她扭过头,朝着摄像机的位置说:“麻烦打个灯。”
很快有人屁颠颠地捧了三盏小台灯进来,摆在朱彦合的边上,调整好角度,将他的脸照得通明。
朱彦合气急败坏地叫道:“拿开!干什么!”
警员不顾他的反抗,架好设备,又火速离开。
何川舟一把拎起摄像机,摆到朱彦合侧面,三手握着三脚架,站在边上静立不动,似笑非笑地看他挣扎。
朱彦合快速在二人中间扫了一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两个女人的气势压迫到难以喘息。
她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高一低的眼神里俱是探究与蔑视,那种宛如看着残渣败类的姿态,让他原本就不大平静的情绪又开始波动。先前平息下去的毒瘾,似乎在反攻,顺着血液,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头顶,意图掌控他的理智。
朱彦合扭了下脖子,看向另外一面,咬紧嘴唇,迫使自己冷静。
“11月18日,晚秋,夜,大雨。这天天气很凉,你穿上提前准备好的卫衣,跟在你同事孔某的身后。你知道,她今天会去见一个人,一个学生,范淮。”
穹苍的声音低缓而平静,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念书人。
“你决定要杀人,不是因为受了谁的支使,是你自己要杀她。你们是同事,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你自卑,圆滑,在老家拆迁之前,还特别贫穷。然而孔某不一样。她漂亮、大方,没有金钱烦恼,讲究媒体人的精神……呵,也是。你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为了某个人牺牲自己呢?你只能是为了自己。为了遮掩自己那点……无耻的欲念。”
朱彦合面皮抖了抖。只有自己被强光照射,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穹苍胜券在握地笑了出来,引得朱彦合再一次瞪向她。
“你如此恐惧我的出现,是不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事,并不是那么天衣无缝?”
“你看着三夭推出一个又一个跟范淮有关的副本,你害怕,觉得警方最终会查到你的身上。毕竟,陷害范淮这件事情,不是你设计的。你对那五个证人都不熟悉,也没有信心。你的本性,就是胆小、怯弱、自私。否则也不会在事发之后,还需要依靠毒品来缓解自己的压力。”
朱彦合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他顺势冲着穹苍呲牙。
穹苍恍若未闻。
“你看着五位证人接连被害,确信还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正在展开疯狂的杀戮。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也不知道,杀人者的目的是什么。是报复,还是为了灭口。”
朱彦合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异常焦虑,备受折磨。因为这起案件,你被毒品毁掉面目全非。在杀人的时候,你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这个样子的。你不能允许,自己卑微地苟活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你知道错了,即便已经走错了那么多步,你希望它能永远错下去。因为你无法面对,后悔这种情绪……没有如果,你不敢想象如果。”
穹苍说得很慢,呼吸近得仿佛在他耳边。
“你觉得,是因为我和警方的穷追不舍,才让你陷于今天的境地,所以你想杀我。你是一个记者,就算不那么正规,你也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你让他们注意我的行踪,说是想采访我,然后尾随在我身后,寻找动手的时机。”
朱彦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的额头爬出一些细汗,在强光的照射下,明显地反射着荧光。不知道是毒瘾造成的,还是紧张造成的。
穹苍不等他开口,先一步道:“对。你的表情告诉我了。”
朱彦合捶了下桌,高声叫道:“你胡说!我没有!”
他越是想要辩解,穹苍越是冷静。
她的眼神里带着无比的自信,仿佛已经窥破了所有事情,将他深深钉在原地。
“你那么害怕,是因为你自己也不确定,你是否有证据遗落。”
“没有!”
穹苍看着他的表情,笃定开口:“遗落在了现场。”
朱彦合的汗水顺着他剧烈的动作向下洒落。在台灯的光照下,他额头上的青筋外突出来,五官变得极为狰狞。近乎咆哮地叫道:“我说了不是!有的话你们就拿出来啊!你们根本没有!”
穹苍了然道:“……遗落在现场,但是警方后期搜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说明是被人拿走了。”
朱彦合的声音像被刀刃生生卡断,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暴露,强行控制着,不让自己继续出声。
舌根苦涩,他用力吞咽了一口,喉结不住滚动。
此刻他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表现,只拼命思考着应该要怎么办。然而逐渐爬涌上来的毒瘾,让他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他满脑子都在“反驳”和“无用”两个词之间徘徊,挑不出一条有用的建议。
穹苍沉沉吐出一口气。
“五个证人。一个说的是实话,一个是被诱导的,他们没有去过现场。其余三个,是有人替你安排好的。根据他们的证词来看,案发当天,丁陶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所以不可能是他。吴鸣的证词里,一直站在路边,也没有靠近过案发现场。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梅诗咏。”
朱彦合闭上眼睛,嘴里发出桀桀的磨牙声。
穹苍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梅诗咏是受人挑唆,想要借着怀孕上位,结果不仅没有成功,还逼死了自己的爱人。也许她是受人胁迫,才会站出来替你做伪证。但她内心肯定有所怨怼。”
穹苍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你说,她会不会还保留着证据,等着反将一军?”
朱彦合再次睁开眼睛。双眼猩红、呼吸沉重,头顶冷汗簌簌直落,全身肌肉不时痉挛抽动,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众人确信,他被穹苍戳中了痛处。
“你毒瘾犯了。朱彦合,你的谎言到头了,等着吧。”穹苍冷漠说了一句,对着摄像机肯定地道,“梅诗咏,再做一次搜查。她那里一定有证据。”
朱彦合狂吠一声,猛地想朝穹苍扑过去,何川舟一直在观察他,见他发难,第一时间伸出手,拽着他的头发往桌上一磕。
“砰”得一声巨响,朱彦合还不死心,想要挣扎。
门外的警察快速跑进来,将他的脸死死压在桌板上,让他无法动弹。
穹苍静静看着他发作,一步步退出审讯室。
刑侦队的人已经闻讯而来,差不多都堵在门口。他们表情急切,见穹苍出来,却主动让出了一条路。
谢奇梦紧跟着她的步伐,语速飞快道:“梅诗咏真的留下了证据吗?我们已经地毯式地搜查了三四遍,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现在家属很不配合,我们不好工作。我们究竟要找什么?”
穹苍干脆地说:“找不到那就继续找。”
何川舟从后面过来,几人纷纷叫道:“何队!”
何川舟整理着自己的衬衫衣袖,穿过人群走到穹苍身边。
一警员问道:“就算当初梅诗咏带走了很重要的证物,但她真的还留着吗?那个证据既能证明朱彦合杀人,也能证明她做伪证吧?无法确定她是不是会做保留。”
众人最怕的也是这个。
谢奇梦试探道:“要不你再去问问,少了的是什么东西?”
穹苍淡淡瞥向他:“你以为我真能读心啊?”
“啊?”一个新人警员一脸傻气道,“这不差不多吗?”他看着很像啊。能看穿一个人是否说谎,跟读心不是差不多?
何川舟不客气地朝他脑袋呼了过去,将他推开。
人在说谎时的许多反应,在紧张、害怕的情况下同样会出现。而接受审讯时,这两种情绪是十分正常的。不管穹苍的眼睛看得多清楚,哪怕能看穿对方身上每一块肌肉的变动,都无法作为说谎的证据来推导。
不过是利用双方情报的差异,以及朱彦合对穹苍天然的畏惧,用模糊不清的信息,进行诱导式的提问。
他们看的不是朱彦合是不是在说谎,而是他什么时候开始崩溃。
穹苍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深思后开口:“你们找不到,也许不是因为你们搜查得不够仔细。”
谢奇梦愣了下。
穹苍轻声道:“前车之鉴啊,就摆在眼前。梅诗咏还有什么亲近的家属?”
谢奇梦当真是如梦初醒,他下意识地想去拿资料,随后发现手头没带。
“有!梅诗咏还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她出事之后,孩子就被舅舅带走了,我们只见过一次。”
穹苍问:“田兆华的儿子?”
“从年纪上看……应该是。”谢奇梦恍惚道,“难道是他藏起来了?可是为什么呢?”
何川舟不容他多想,拍了下手,叫道:“该忙的都忙起来了。贺先生呢?请跟我去一趟梅诗咏家。”
所有人扭过头,开始寻找那个失踪的男人。最后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到人群之外,一个正在玩手机的男人身上。
贺决云无辜地同他们对视。
谢奇梦举手:“我——”
“你长得太吓人,不行。”何川舟点着贺决云,“快点过来,大哥哥,帮个忙。”
贺决云:“……”
“大哥哥。”穹苍脚步轻快地往外走,“也带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