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夜之间，寂静了快一年多的河湾热闹起来。
这一次是真热闹，比哪一年都热闹。
“白叔，韩家的长年这么多吗？”
许欣兰压根没想到，韩家一百亩地里全是人，每块地都有数人在那里劳作。
“哪有啊，韩家的长年只有庄上的十七八户人家，壮劳力加起来也不足四十人。”
可是，眼下河湾韩家地里有几百人之众。
这还是她们搬到上古里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就算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也有没见全的时候，所以，这次河湾最热闹。
“这些人，很多都是各村缺粮的人……”
白叔说完，许欣兰点了点头。
果然是精明人啊！
他不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杨知县，还自己也给运气了起来。
不同的是，他不是卖粥，而是给粮食。
帮韩家种一亩地就给五斤或十斤糙面随便选。
这就是给了缺粮人的一条生路。
于是只要有劳动力，全家出动抢着来种，这也就出现了一亩地有数人的场景。
他们或是商量好了，几人合伙种一亩，回头领了粮再均分就好。
韩家的长年这会儿倒是荣升为管事了，都只负责看管种的地行不行就成。
再没有比这会儿当长年更轻松的活了。
反观陈家山陈老爷那些没佃出来的田地，全是荒着的，压根儿就没种。
村子里也有数家人没动，不过大部分人是种了地里，说田里种不会有收成。
具体孰是孰非倒是需要时间来验证了。
“陈大哥。”许欣兰在看时，陈小路也在看。
“嗯，韩掌柜果然是个生意人，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得到。”
这样一来，一不会荒废自己的田地，二来也算是做了善事儿。
“说起来，陈家山陈老爷应该也不缺这点粮吧。”许欣兰友情提醒。
“确实也不缺。”陈小路暗下决心，回去面见一下陈老爷，说说韩掌柜的事儿。
许欣兰看他心里有了计较也就不再多言。
也不是她要多管闲事，说真的，这种天灾之下，不管是谁种出的粮食都是一种救赎。
陈家山有了余粮肯定就会卖出来，当拿银子都买不了粮那就是一种悲哀了。
所以，许欣兰希望陈老爷能效仿。
因为她知道，在河谷平原县有一大半的田都是陈家山陈老爷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种，空缺，也会缺至少一大半的田地，那是一种浪费。
这样的事儿，不用说，明天会传遍各个村子，想必那些佃了地的人也会去种了吧。
结果，陈氏带给她的消息却是一点儿也不乐观。
“不种呢，别村的不种就算了吧，那是他们确实没水源，吃水都靠到我们村来挑。”陈氏怄气的是，自家村子里也有数十家不动工：“他们说天干，种下去也是颗粒无收，与其这样不如留下种子糊口。”
这……
吃的是种子啊，不心疼？
陈小路这里，也是一场空。
陈家自己倒是也学了许欣兰这样将田地拔高掏出排水沟艰难的种下了小麦。
陈小路问起陈老爷那边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是压根儿不动。
于是，不顾自家爹娘反对执意上了陈家大院。
“老爷有些不方便见客。”管家将他领到了厅堂里：“少爷等会儿就来。”
陈小路知道自己要见的是陈家少爷后点头谢过管家。
等茶都凉了，总算听到了脚步声。
“小路哥哥。”来人正是那个多病的少爷陈小坚。
“见过少爷。”虽然是堂兄弟，陈小路到底不敢托大，还得叫他一声少爷。
“小路哥哥客气，叫我小坚即可，听管家说你要见父亲，不知所谓何事儿？”
陈小坚今年十四岁，不知道是因为病还是什么原因，纤瘦的个儿一脸的苍白，学医的陈小路都有一种想伸手为他诊脉的冲动。
当然，他只是纯粹的想想，断不会真正去做。
因为他知道，陈小坚这具破身体连师傅肖大夫来都无济于事，更何况他这个半罐水大夫。
“少爷，是这样的，小路在河湾见着韩掌柜在种田……”当下将那场景和方法一一说了。
“这法子挺起来怎么那么熟呢？”陈小坚皱眉。
“少爷，此法，是从州府传来的；而知县杨大人在效仿，想必觉得好使，势必也为韩掌柜所喜，才会有了几百人种一百亩地的大场面。”
“小路哥哥今天来告诉我这事儿不会是？”陈小坚病的是身体不是脑子，自然也猜透了他的来历：“为何？”
为何要来告诉我们这些？
陈家的田地荒废也就荒废了，何须他人操劳了？
又或许说，陈小路是想种自己家荒废的田地。
“少爷，小路想着不管是谁家的地，只要长出了庄稼来年有了收成就是好事。”陈小路缓缓说道：“银子今天没了明天可以挣，但是，粮食错过一季就是一年的荒芜，灾害已经有一年有余了，冬小麦再不种下去，明年又是饥饿年头。”
那也不管你的事呀？
“小路刚才也说了，银子没了可以挣。但是若是连陈家这样的大户在粮食上都没有收成，有银子的人又上哪儿能买到粮食呢？”
“你说得不无道理，倒是有一副仁慈的心。”陈小坚识得这个穷人家的堂兄，也知道他是肖大夫的学徒，倒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见识。
“不敢当，其实小路想到的也只是这些。”
所以上赶着来告诉你们。
至于种与不种，那真正是你们的事儿了。
陈小路压根儿没想到，纵然他是上门拜访了，将自己心中所想如数告诉了陈小坚。
结果数次回到陈家山也没见着有动静。
陈老爷没佃出去的田里依然是一片安宁。
倒是韩家，经过了短短五天时间，一百亩的田地悉数种上了小麦。
韩掌柜这会儿的长年才算是真正的派上了用场，每天不今晚的给这些小麦浇水，期待着他发芽。
“小兰姐姐。”张来福见许欣兰在田里一下就跳了下来。
“小心点，来福，别踩了我的小麦。”
小麦在哪里？
等他低头一看，呀，真有小绿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