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魏谨言读档重来的第三世,妄想篇
刚到浔阳城的时候,湛清一度觉得自己要被冻死在这里。从没到过寒冷的地方,一来就是整日整夜的大雪,冻得他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了。
相较于他,红樱和林遥倒是颇为自在,居然还格外有童心的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
扫视一眼周围,湛清抖落一身的雪花,在庭院的角落里看到了自己要寻找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乌发随意用银色发带束起,长身玉立在那里,仿佛要与这漫天雪色融为一体。
当他徐徐转过身来时,那张清隽俊美的容颜令四周所有景致顿时黯然失色,能看到的,唯有眼前那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只不过……这画里人似乎有什么烦心事,眉头紧锁,久久都未放松。
“我们主子怎么了?”
背后突兀地响起红樱的声音,湛清被吓了一跳,但他这会儿被冻得脸都僵了,是以半点表情都没做出来,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
自从半个月前,他们搬来这浔阳城,魏谨言出去了一趟之后,就整日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林遥冷静沉着地盯着魏谨言半晌,最后若有所思地道:“莫不是……因为那位徐姑娘?”
红樱和湛清同时回头看他。
林遥解释道:“我们刚来浔阳那日,公子在城东的客栈见到了一位姓徐的姑娘,他说她长得有点像他前两世的王妃。”
湛清木着脸重复:“前两世?”
红樱歪着嘴:“王妃?”
林遥肯定地点点头。
三人同时静了静。
片刻后,三人略带同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魏谨言身上。
他们家公子从小就有个毛病,坚称自己记得前面两世的记忆,现在倒好,连前两世的王妃都冒出来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直被定义为有病的魏谨言把玩着折扇,很快就把郁结心头的烦心事撇去。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低笑一声,隔着白纱的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没理会背后三人已经开始讨论,大雪天自家公子为什么还穿着一身单薄白衣,自家公子为什么在大雪天还拿着柄折扇等等疑问,魏谨言一手负在背后,缓步走出庭院。
魏谨言有个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他记得前面两世的所有记忆,知道前两世皆过得不甚如意,结局可以称之为凄惨了,所以从他能行动开始,就偷偷下定决心一定要远离帝都,远离皇室,远离所有灾祸的根源。
他那位皇弟莫蓝鸢想要皇位而已嘛,他让出来就是了,所以在他被封为凌安王爷的当天,趁着月黑风高,他便携带下属连夜出逃……啊呸,是连夜远游,来到这座距离帝都最远的浔阳城。
魏谨言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见到前两世都为了自己而死的女子,一直萦绕心头的遗憾终于得以平息。
终于找到这个人了。
这个为自己死了连续两世的痴情的女子。
在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如她这般爱他。
徐九微就住在城东的一座别院里,据说是她的叔叔,鬼医魏清留给她的宅子。魏谨言来到别苑时,徐九微正坐在院子里玩雪,一抬头就看到魏谨言那张好看到天地失色的容颜,心里一个激灵。
“小……小姐!那个神仙般的公子又来了!”杏儿在旁边低声喊道,边说边捅捅她的胳膊。
徐九微心里都快敲锣打鼓了,不安地看着站在院子门口冲她淡笑着的魏谨言。
这一世好不容易没了那个碍事的系统,也没有了生命威胁,她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就远离了帝都,怎么还能碰到魏谨言这尊瘟神。
这瘟神干什么还冲她一直笑?
徐九微警惕地瞪着魏谨言,眼睛眨也不眨,如临大敌。
魏谨言心中变得更加柔软。
看吧,他就知道,只有这个又笨又傻的女人始终放不下他,盯着他连动都不舍得动。
他从在浔阳第一次见到她以后,看到她骤然变色的脸,便知道这个女人与他一样,记得前两世的记忆。
他本以为,按照她这般痴狂的迷恋自己,在他有意无意(刻意)透露了自己的住处后,用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找到自己,结果他等了快半个月了还没等到,便下定决心自己过来。
她一定是近乡情怯,不好意思主动来找他,那他便去她身边。魏谨言怅然一叹。
殊不知,为了尽可能躲开所有能遇到魏谨言的地方,徐九微这半个月都快焦虑得变成神经病了,结果还是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他。
被这尊害死自己两次的瘟神一直看着,饶是徐九微再好的心理素质都抵挡不住,她清了清嗓子,决心率先打破沉寂:“你……做什么一直站在我家门口?”还不赶紧滚滚滚?
这话听在魏谨言耳中,立刻加了一百层美化的滤镜。
看吧,她果然还是那般迷恋他,连他在别院门口站了这么短短片刻都开始心疼他会受凉了。
魏谨言从善如流地打开院门,从容走了进去。
徐九微暗暗倒吸了口凉气。
这厮难道听不出她话中的逐客之意?怎么还进来了。
魏谨言看着她微微变色的脸,在心底喟叹一声。
这个女人果然是喜欢他,他不过是主动靠近几步,就感动得脸色都变了。
杏儿早就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了,被徐九微暗中掐了两把才回过神来,结果她完全没心领神会到徐九微想带着她一同抵御“外敌”的心思,居然一溜烟跑了,躲在角落暗戳戳围观两人。
这白衣公子肯定对自家小姐有意思!杏儿喜滋滋地想着。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两人,徐九微还蹲在雪地里,一手拿着根胡萝卜正要给还未成型的雪人做鼻子,她愣愣望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跟前的白衣男子。
魏谨言专注地凝视着她。
两人一阵无言。
被他一瞬不瞬看了好半晌,徐九微有点撑不住了,她瞥一眼他那单薄得跟春衫没两样的白衣,怪异地问道:“你穿这衣服不冷?”浔阳城的天气放在现世就跟帝都的冬日没两样了,他脑子没坑吧。
她在关心他会不会受冻。心底涌起一阵感动,魏谨言含笑摇摇头:“不冷。”
徐九微犹豫着望了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始终蹲在地上感觉有点傻。她丢开胡萝卜,拍拍身上的碎雪预备站起来同他理论,让他赶紧滚出自己的视线范围,结果蹲在地上太久,一起身时眼前一阵晕眩,她脚下踉跄了下……
魏谨言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结果就是她恰好扑进了他怀中,双手还非常引人误会地抱住了他的腰。
魏谨言轻笑一声,无奈而宠溺地睇了她一眼。
看,她已经忍不住主动投怀送抱了。
徐九微现在恨不得把自己那两只爪子给剁了。
她刚刚乱抓什么,就算摔在地上,也总比抱住这个瘟神好啊!
“没事吧?”一番自我嫌弃后,徐九微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口不择言胡乱说道。
魏谨言又是一阵无言的感慨。
即便是这样,她第一时间还在关心他有没有事。这个女人待他如斯情深,他该拿她怎么办……
“我没事,你还好吧?”他体贴地一手揽在她的腰间,看到她细白瓷般的脸颊上晕开一抹浅浅的绯红,无声勾了勾唇。
徐九微尴尬得直脸红。这个瘟神不放开她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
微微用力挣开他,徐九微防备地看了他两眼,觉得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安全。
魏谨言满是纵容地凝着她,这么容易就害羞了,果然爱他到极点了。
“阿九……”
他低低唤出她的名字,有感慨,有心疼,还有宠溺。
好久没有听到他这般唤她,徐九微怔了怔。
一瞬间,她想到前两世与他相处的画面,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低低应了声:“嗯。”
“我们成婚吧。”魏谨言淡笑着望着她说道。
徐九微脸色急剧变化,怪叫道:“成成成成……成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一世他们两人才见过一次。
怎么扯到这个话题的?
这厮的脑袋里装了稻草?
还是说他昨个儿被驴踢了脑子?
一连几个问题同时冒出来,她惊恐地瞪着他,有种想强行掰开他脑袋瞧瞧的冲动。
再者说了,以前在他身边两次都不得好死,这次再跟他扯上关系,她觉得她肯定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啊。
求放过!她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大字在来回刷屏。
看她微微颤抖着的唇,魏谨言心里有些疼。
这个女人从来不求回报,这般爱着他,听到他求娶的话后竟然震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要成婚……”瞠目结舌了好半晌,徐九微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个月的十五就是好日子,不如我们把婚期定在那天。”
徐九微:“你别开玩笑……”
魏谨言一手摩挲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折扇,沉思着道:“看来我得吩咐湛清他们早日做准备了,不然来不及。”
徐九微:“等……”
“嗯,至于婚服这些琐事就交给红樱去打理吧。”
“……”
徐九微已经不想说话,狂翻白眼。
尼玛!她干脆不说了!
她好不容易得了这第三世,怎么现在这尊瘟神变得这么神经兮兮的,不止莫名其妙,还完全不听人说话,把自说自话演绎到了极致。
魏谨言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徐九微的反应,看到她望着自己长长叹了口气后,心中的那阵疼痛更甚。
听到他要娶她,居然这般感动,果然……
这个世上再没有人会比她爱他了。
他的……阿九……
于是,在徐九微完全没有体会到,魏谨言究竟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的情况下,她糊里糊涂就被杏儿和红樱梳妆打扮,换上凤冠霞帔,与魏谨言成了夫妻。
直到第二日在新房里醒来,她依旧想不明白,魏谨言为什么要娶她?
身后,不知何时醒来的魏谨言身体附了过来,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脊,埋首在她颈间,他低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阿九。”
徐九微没有回头,欲言又止。
总不能说她在思考他脑子到底进了多少海水的问题吧。
暗自翻了个白眼,她的视线在房中打转。
红色蜡烛,红色的纱幔,红色的床褥,入目皆是一片喜庆的艳红色,身后那人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在意,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侧首在她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痣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身子微微战栗了下。
他低笑一声,没有再做什么,就这样从背后静静环抱着她。
徐九微想了好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看着满目的大红色,还有身后那人身上不断传来的温度,她忽然间生出一种错觉……
似乎,这样也不错?
……
“那……后来呢?他们就这样成婚后就没有其他事了么?”身边已经越发清俊的少年问道。
红樱见四下无人,偷偷在那嫩得快要出水的小脸蛋儿上掐了一下,逗弄道:“当然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故事自然就结局了,你还想听到什么以后男的找了十个八个美妾,女的成了怨天载地的黄脸婆的后续?”
小少年闻言狠狠瞪她一眼,哼道:“我皇兄才不会这样做!”
红樱啧啧道:“那可说不准了,你看,你皇兄……也就是我家主子,现在看起来不近美色,但是指不定在哪里金屋藏娇呢。你说是吧,七皇子。”
小少年,也就是莫祁钰又是一阵狠瞪。
他的一双紫眸水水润润,如同小鹿,看起来不觉凶狠,反倒越发可爱了。
若不是顾念着他的身份是未来的储君,红樱真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蹂-躏一番。
魏谨言如今膝下无子,七皇子莫祁钰便被他立为太子。
“那后来皇嫂怎么不见了?”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莫祁钰问道。
这几年他看皇兄始终是一人,既然红樱说他曾经在浔阳与徐九微成亲,怎么他回来帝都时没有带上她?
红樱闻言笑了。
那笑容看似恬淡,却带着几分忧郁之色。
外面下起了大雪,她探头看了一眼,支起身子,伸着懒腰慢吞吞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七皇子,不过是我编的一个故事罢了,何必问那么多。”
不知何时出来的湛清冷哼一声,与她擦肩而过。
红樱拍了拍胸口,嗔道:“我说湛清,你能不能不要跟个鬼一样突然出来,吓死我了。”
湛清懒得理她,她那样子太夸张,一看就是在演。
被他这般明显无视,红樱丝毫不见生气,探头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笑嘻嘻地道:“真是傻子。”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湛清心里一沉,今日是那名女子的忌日,所以魏谨言一整日都未从御书房里出来过。
“咱们主子再不娶个皇后,恐怕朝中那些大臣都要造反了。”红樱摇头晃脑地道,扭着腰转身就走,边走边拍拍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林遥。“我说林木头,你做什么还杵在这里,主子今天都不会有事叫我们了。”
林遥看了她一眼,跟着她一同往外走,在看到她不管不顾就要冲进大雪中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后者疑惑地回过头,美眸中尽是不解。
林遥默然不语,顺手就把旁边放着的一把油纸伞撑了起来。
这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让向来老是捉弄别人的红樱一瞬间居然红了脸,不过她反应极快,在没被人发现前已经转过身,口中还在说着:“林木头,你倒是越发体贴了,不错不错,比湛清那个死冰块脸好。”
淡淡笑了笑,林遥静静走在她身旁。
抬头望着从天而降的雪花,在无人注意到的角度,红樱唇畔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是啊,她方才所说的,仅是个故事罢了。
在那故事里,那个总爱穿着一身素衣白裙的女子并未死去,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也未如现在这般成为嗜血残忍的暴君。
他会倾尽余生宠她,爱她,呵护她。
一切都那样完美。
与林遥一同沉默着走过回廊,在转角处时,两人意外的发现魏谨言居然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
他何时离开御书房的,他们这些一直守在门外的人竟半点没察觉。
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人都没有上前打扰的念头。
魏谨言一动不动站在雪地里,想到的却是多年前与徐九微在雪地里的情景。
那时他走在前面,她亦步亦趋跟着,每一步都恰好踩在他在雪上留下的脚印里,他无意中回头瞧见这一幕不禁笑了。
她窘迫地别开脸,不让他发觉自己瞬间红了脸。
那时他和她都没有撑伞,任由雪花撒了满头满身,她还曾嬉笑道:“你看这样像不像共白首了?”
往昔种种在眼前一一浮现,他摊开掌心接住一片片落下的雪花,忽而扯了扯唇角,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若是可以,他宁愿回到多年前,回到那场遥不可及的旧梦里,看她在雪地里踩着自己的脚印慢慢跟上来……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解释一下,就是现在这第三世读档重来的一个妄想番外,不要当作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