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妃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情景。
一束花枝穿过假山石间,嫣红的花朵在夜雾中悄然绽放,暗香浮动,当然,更引人沉醉的是花枝后的人。
红衣烈烈的绝美男子,浑身笼罩的冰冷雾气不知何时已经融化,唇畔一抹若有似无的浅淡弧度,如同夜间蛊惑世人堕落的妖魔,他半倚半靠在石壁上,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即便隔着好一段距离,两人间那种无声无息的暧昧,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跳加快,面颊生红。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蓝妃脸上只有密布的阴云。
好个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
无声冷笑一声,蓝妃轻手轻脚顺着原路离开。
若不是她无意中看到这两人,根本不知道,这个秋横波和兰妃生下的孽种居然搅和到一起,并且还想害死她!
想到自己儿子的惨死,蓝妃对两人的恨意更深几分。
祁容的死想来最有嫌疑的就是莫蓝鸢,他以前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如今脱离她的掌控,就完全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了。
抬眼直视前方,蓝妃脚下沉重得似走在遍地荆棘上,每走一步,眸中蕴着的恨意便深一分,偏又始终保持清明。
想让她死?
想要取代她的位置?
她倒要看看,兰妃留下的孽种和秋横波那个贱、人如何斗得过她!
“木灵!”
一直低着头跟在后面的宫婢应道:“奴婢在。”
“我要你现在立刻去办一件事。”
……
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来过,秋横波眼含春水望着眼前的红衣男子,那双褐色的瞳眸里仿佛氤氲着一层薄雾,叫人看不清明,偏又舍不得移开视线,甘愿就此迷失在那宛如琉璃的眸子里。哪怕万劫不复。
她与他越来越近,近到只要她一偏头,就能触碰到他的唇。
地上,两人的影子几乎融入到一起,无意中瞥见这一幕,她的心头竟生出几分既酸涩又甘甜的奇异感觉,痴痴缠缠,如梦似幻。
“王爷……”她低喃着唤道。
为何以前从未发现,这位怀光王爷竟这般吸引人的心神。
这种羞怯的心情还未持续多久,一抬头,她却发现,他眼中的笑意倏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见之胆寒的锐利。
“戏演够了吧。”薄凉的唇间溢出的话,亦是冷得出奇。
那双狭长的凤目淡淡睨着秋横波,里面看不到丝毫温度,有的只是无尽的嘲弄和漠然。
“啊……”
被他太过森冷的眼神吓到,她低呼一声,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一块石头上。
察觉到衣袖间沾染了秋横波靠近时留下的微微馨香,莫蓝鸢极其厌恶地拧了拧眉,恨不得就此粉碎,但眼下明显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厌弃地拂了拂袖:“蓝妃这两日应当会有所动作,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再做些蠢事出来。”
不咸不淡丢下这一句,他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就扬长而去,态度绝情而残忍。
随着他的离去,假山内暧昧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秋横波呆滞地坐在石头上,想到方才对莫蓝鸢陡生出的绮念,以及他离开前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愤交加。
远远传来的那阵琴音还在继续,隐约夹杂着几句歌声。
“想当初骂一句先心痛,到如今打一场也是空,相交一场如春梦。人无那千日好,花无那百日红呀……”
啪——
一掌拍在花枝上,不曾想那看似娇弱无力的枝叶上全是倒悬着的尖刺,纤细的手指被割破,鲜血一滴滴顺着指尖落在地上,转眼间就融入泥土里。
她浑然不觉,咬牙看着莫蓝鸢离去的方向,眼底沉淀着深不见底的阴霾。
“莫、蓝、鸢!”
一字一顿叫出的名字,有愤怒,有怨恨,还有不甘。
今日她受到的耻辱,他日必十倍奉还!
**********
许是因为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回去的路上,徐九微反倒没了困意,兴致勃勃走在前方。
现在已经是丑时,灯会早就结束,但街上还有不少晚归的行人和商贩,三三两两,夹杂着人们的交谈声,倒也不显冷清。长街两侧悬挂着一盏盏红灯,有风乍起,灯笼轻轻摇动,投射出来的光也跟着摇摇曳曳,与月光交织在一起,美轮美奂。
她自顾自瞧得出神,连魏谨言到了身边都没发现,喃喃道:“只可惜……今夜离宫的时辰太晚,看不到灯会了。”
“倒也不见得。”
魏谨言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她仰起脸,望着不知何时过来的魏谨言,他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手用折扇拂去落在她肩头的一片花瓣。
身子微微僵硬了下,随即放松下来,她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在靠在他怀中,纳闷道“你看这街上,不是都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早有准备。”迎着她惊异的目光,魏谨言微微一笑。“我们去摘星楼。”
他说的摘星楼是位于帝都中间的观景楼,楼高数米,站在最高处能俯瞰整个帝都的景色,是平日里游人们最热衷的一个地方。若是在灯会期间站在楼上眺望远方,定是美不胜收,然而此刻还有什么美景可看?
心中疑惑,徐九微倒也没多问,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儿恐怕也睡不着,去去魏谨言所说的地方也无妨。
“咦?所以你刚刚出宫时才叫湛清和平安先回去?”突然想起这事,徐九微恍然大悟。
魏谨言牵了牵唇角,不语,明显是默认。
她还欲说什么,不经意间侧目,正好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森严巍峨的城门口,她穿着一袭淡紫色薄纱裙站在逆光处,长发挽成了惊鸿髻,一支翠玉做的簪子点缀在其间,显得简单清雅。因那柔美的五官,她身上多了种我见犹怜的气质,无论谁瞧见了都会生出想要好好呵宠她的意念。
徐九微亦是错愕地望着来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是苏九凰。
她身边还跟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看样子是她的贴身侍婢,那个叫锦绣的小丫头。
苏九凰的眼神仅是在徐九微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到了魏谨言的放心。
徐九微心中讪笑。
哦,该更正刚刚那句话,苏九凰是特意在这里等他们。准确的来说应该说等魏谨言。
记忆中苏九凰从小就带病,至于得的是什么病,徐九微倒是不记得了,此刻看她不断加快脚步往这边走来,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
“王爷。”苏九凰袅袅婷婷冲魏谨言行礼。
魏谨言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城门口看到她,怔忪了下,旋即,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微微颔首:“苏小姐。”
因着他过分淡然的态度,苏九凰面上一白,即使因她一路连走带跑,快步而来晕染上的红晕都挡不住。
在苏放鹤府上见到魏谨言时,他对她分明是那样温柔,仿佛生怕惊到了她,现在却是这般淡然到近乎冷漠的态度……
心中虽有不适,苏九凰表面上恢复得很快,轻声道:“九凰见过王爷。”
“苏小姐,你可是有什么事?”
顾念她身子不好,以及过往对她的愧疚,魏谨言略略放柔了声音,但那明显疏离的话语仍令苏九凰面上一僵。
一旁的锦绣看不下去了,拧着眉道:“王爷,我们小姐她可是在这里特意等了您好久……”
“锦绣!”
不待她说完,苏九凰蹙眉打断她。
锦绣一愣,似乎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没有解释什么,苏九凰抬手拢了拢垂下耳鬓的青丝,温声道:“抱歉,婢女不懂规矩,王爷请见谅。”
“无妨。”
魏谨言是真的不介意,因为他连看都未看锦绣一眼。
“王爷,今日我进宫时,义父曾交待我,要将一样东西交给王爷,在皇上的寿宴上我不小心忘记了,这会儿想着王爷应该快经过这里了,所以赶紧送过来。”
说完,她补充道:“义父还交待,断不可被外人看到。”
说这话时,她的眸光有意无意朝徐九微瞥去。
“外人”徐九微:“……”
“阿九不是外人,你不必介意她在这里。”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魏谨言淡淡地道。
他看徐九微时的笑容一如往常温煦,就如同他面对自己时那样,苏九凰却从他的话中明明白白听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温柔与宠溺。
蜷缩成拳的手紧了紧,尖锐的指甲都深深陷入掌心,她犹不自知,垂眸看着地上的石板路,不让人发觉她的情绪,犹豫着道:“可是……义父说这样东西关乎王爷的安危,所以……”
闻得此言,魏谨言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看苏九凰大有徐九微不走她就不罢休的架势,徐九微窘迫地挠挠鼻尖,对魏谨言道:“要么我先过去?”
说起来倒也真巧,这里距离摘星楼很近,就在这条街的尽头,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伸手替她理了理微微凌乱的长发,魏谨言低声道:“我让人送你过去?”
“不用,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我自己走过去。”
街上这会儿还有不少人,过去的路程又近,徐九微摇摇头拒绝了。
见状,魏谨言迟疑了下才勉强点点头,不放心地嘱咐道:“我很快就过去,不要乱跑。”
徐九微嘴角微微抽搐。
他怎么每次都让她不要乱跑,她看起来是总无故到处撒野的人么!
系统:【没错,宿主你就是!】
徐九微:“你滚。”
不想跟系统瞎扯,徐九微与魏谨言道了声“知道了”,侧首就看到苏九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在她看过去时忽而抬眸直直盯视着她,一双如墨的眸子里浸满了寒霜。
系统:【叮!宿主,苏九凰对你的恨意值提升,已经四百了。】
正转身要走的徐九微:“……”
照这个进度下去,苏九凰可别也黑化了!
真是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明显如今苏九凰因为魏谨言恨上她了,看魏谨言对她冷淡的态度,她真的怀疑苏九凰会成为第二个秋横波。
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徐九微加快脚步尽量早点脱离苏九凰的视线范围。
这边,目送着徐九微走出去很远,魏谨言不紧不慢回过头,看向苏九凰,温声道:“义父要交给我的东西是何物?”
同样看着徐九微背影的苏九凰倏然回神,想到他方才对徐九微说的话,她咬了咬唇。
两人显然是后面有什么事,她想要问,却毫无立场,更是毫无资格去问。
垂眸掩去眼底一闪即逝的薄冷,她敛了敛心绪,柔声吩咐身边的锦绣:“锦绣,把东西交给王爷。”
“是,小姐。”
锦绣把手里一直抱着的锦盒送了过去。
魏谨言从容接过,打开一看,他挑了挑眉。
其实,原本这东西是苏放鹤吩咐苏九凰进宫就交给魏谨言的,在席间她确实也有机会直接给他,之所以特意等到他离宫后再来见他,不过是寻了个借口罢了。
当然了,这些她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苏九凰没有打开锦盒看过,自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当看到魏谨言把锦盒放下,取出里面的物件后,她不由得愣了下。
是一幅画。
看起来有好些年份了,边缘处的画轴已经从原本的白色变成灰白。
身边的人是苏九凰,这个在第一世静静陪伴过自己的王妃,一时间魏谨言对她也没有多加防备,并未特意避开,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画卷。
画上所描绘的内容分外古怪,是一个人背影。
看身形是一名年轻男子,背对着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白衣宽袍,金冠束发,宽大的袍袖在风中振翅欲飞,仿佛就要乘风而去。仅是这样一个看不见面目的背影,他身上散发出的清贵高华的气度,几乎都要跃出画卷。
本来无意去看画中秘密,但魏谨言就站在旁边,想不看到都难,发觉画上仅是一个人的背影后,苏九凰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是……”
不知道是不是苏九凰看错了,她看到魏谨言瞧见画中人后表情有一瞬的动容,只是那情绪去得太快,让她看不真切。
“替我谢谢王叔。”
沉默半晌,魏谨言倏然开口。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苏九凰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喜悦的感觉,她忍不住问:“王爷可是认识这画上的人?”
缓缓收好画卷,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摩挲着卷轴,仿佛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魏谨言摇摇头,道:“不,我没见过画上的人。”
“这样啊……”她动了动唇,想的却是在魏谨言收起画时,无意中瞥见的一眼。
那副画的右下角,似乎写了一句:天下何人不倾君……
嗡——
倏地,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还茫然不知站在原地的苏九凰抬起头,正好看到一只尖利的羽箭直直朝自己面门飞来。
“呀!小姐!”
锦绣吓得睁大了眼睛,脚下半步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箭越来越近……
啪!
眼看苏九凰就要被箭射中,千钧一发之际,魏谨言拢了拢眉峰,手中的折扇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看似轻巧的一挥,那支白色羽箭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锦绣一回头就看到身后多了几个黑衣人跳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包围在中间。
“小姐!”锦绣惊恐地抓着苏九凰的衣袖。
看着前面不知何时冒出的黑衣人,苏九凰面上一阵苍白,同样六神无主,只能望向身边的人:“王爷……”
对于突然出现的刺客,魏谨言看起来半点都没放在心上,俊美无俦的脸上表情依旧淡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折扇,看起来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两步,抱拳道:“我们无意与凌安王爷为敌,只要你把身后那位姑娘交给我们,你请自便。”
这些人居然是冲着苏九凰来的?
视线半疑半惑的自地上的箭上掠过,魏谨言不无意外地看向苏九凰。
她听到黑衣人的话时脸色变得更加惨淡,无助地张了张嘴,惶然不知所措:“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少废话,有人买你的命,我们自然要杀你!”
魏谨言微微皱了下眉,刚才应当让人随阿九过去才是,这样子定会耽误好些时间。
唰地展开折扇,魏谨言敛了心神,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各位,看来我今日要当这管闲事的人了。”
**********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话用来形容帝都的摘星楼虽然略显夸张,意境倒是相差无几。
徐九微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魏谨言过来,她兴致索然看着身边的街道上,几处贩卖小吃的商贩还在忙前忙后为客人忙碌,偶尔听得几声交谈声,不远处的夜空中有几盏孔明灯冉冉升起,看起来倒让人不觉得冷清。
独自一人顺着石梯拾阶而上,徐九微一路来到摘星楼的最高处。当然,因为惧高的毛病她仅仅是站在距离栏杆很远的地方,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底下交错纵横的长街,以及高低起伏的屋宇,轻轻舒出一口气。
这一世回到帝都后,还鲜少有这样放松的时间来看看风景,尤其是在这样的平静的夜里,更是难得。
许是因为今夜是七夕,大街小巷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万家灯火,与夜空中的万点星辉交相辉映,美得惊心动魄。
在楼上待了好久好久,徐九微不时看向楼下,一直都没有看到魏谨言过来,她不由得蹙眉。
就这么一段路,魏谨言不至于这么久都走不过来才对,难道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还不知道魏谨言与苏九凰遇袭的徐九微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直起身子,兴致缺缺的走下去,在入口处的台阶上寻了个位置坐下,打算再等一会儿不见人来就回去寻他。
“五百二十四,你最近怎么这么安静?”徐九微双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望着空中的星子。
系统:【宿主……】
它一开口徐九微就愣了下,那声音是徐九微从未听过的沉重。
“你怎么了?”
系统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停顿片刻后方才开口:【宿主记得君无夜吧?】
徐九微点点头:“记得。就是四皇子啊。”
系统:【宿主你见到他后,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呃……”徐九微微怔。
这个问题,五百二十四在她上次见到君无夜后就问过了。
“我该想起来什么吗?”她反问。
系统:【宿主,你难道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并不完整吗。】
“你是说我失去记忆?”
徐九微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费劲搜寻自己的记忆,她真的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记忆不完整,在现世和这穿越后的三世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不对!
徐九微霍地睁开眼睛。
她的记忆的确有缺失的地方。
以往她总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很多细节,其实她真的不记得一些事,因为微不足道,她也就从未仔细去想,慢慢的当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现世她在遇到车祸后,是怎么来到这大凌朝的,当初又是怎么绑定系统的,以及这期间过去了多久,发生了什么……
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第一世作为凌安王妃,第二世作为魏谨言身边的小哑巴暗卫,这两世死去的最后一刻又发生了什么,她除了知道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换了新身份,一无所知!
还来不及愕然,徐九微突然感到脑袋里一阵剧痛,眼前闪过一些画面。
丝毫不给她缓冲的时间,系统还在说着:【宿主,你原本应该在第二世的穿越时就死去,之所以能有第三世,是因为有人以命祭天让你重活一世,所以……这一世的剧情细节上全部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徐九微已经彻底呆住了。
这话五百二十四很久以前也曾说过,那时她一个字都没听清,脑子里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话彻底隔绝了,她只能感觉到阵阵头痛,然而这次她听到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刹那间,心头如同被巨石压住,闷痛得无法喘息,眼前似有无数的画面同时涌来,乱哄哄的一片,却又在下一瞬统统化作一片血红……
威严森立的宫门缓缓向外打开,金砖铺就的地面上血迹斑驳,地上躺着很多死去的侍卫,在大殿最里面的王座下,是没有穿冕服的王,他背对着大门的方向站在台阶上,看起来正在同站在阴影后的人说着什么。
“你当真不后悔?”
那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让人联想到轻抚慢拨的泠泠弦音,分外好听。殿内没有点灯,昏暗中看不见那个人的模样,只依稀能瞧见那银白如雪的发丝垂落到了腰下。
背对着大门的人没有动,声音平静,却嘶哑到几乎不成调了,极其缓慢地道:“不悔……吾以大凌皇朝之王的名义起誓,吾愿以吾之命,换她再生……”
是谁?
徐九微想要看清楚与银发男子交谈的人,但大殿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她怎么也瞧不清晰。
“你乃大凌皇室的王,若是轻易做出这逆天改命的事,以后定会万劫不复。”
她痛苦地捂住心口处,听到那人悲怆的笑声自喉间溢出,苦涩得让人心酸:“我已经活得够久,能还她一条命,已经是极好了……”
那个人是谁?
很久后,殿中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这时,外面的月色顺着门槛倾泻进来,一路缓缓攀爬到台阶的位置,恰好落在与银发男子说话的人的衣摆上。恍若电影里的慢镜头,又如在纸上氤氲开来的水墨画,将原本的颜色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滴答——
直到感觉到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她终于从幻象中抽离出来。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街道上的商贩和行人都已经在准备离去,迷蒙的雨雾中,有人缓步而来,将一柄油纸伞遮在了她的头顶。
垂眸看到的衣角与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渐渐重叠,最后融合到一起,映出那一片艳烈到极致的红衣。
慢吞吞抬起头,徐九微望着执伞的人。
“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儿童节,所以更个7千字大长章,其实就是两章合并了。日6太多快精尽人亡了,我后面要当短小君才行→_→
明天发一个番外,假如阿九和魏谨言莫蓝鸢成婚了,各自的婚后内容。
只是番外哦,勿当真,这个跟正文没关系,所以大家买不买都可以。
有洁癖的夫君vs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