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美人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殿之下,徐九微也很醉,醉得都快吐血了。
系统第一时间就告知了她,这个剧情人物身份的转变,并不会造成结局变化,她暗暗松了口气。记忆中,这个角色除了给魏谨言的后宫增加一个名额,的确没有其他重要戏份。
至于剧情有没有变化……
她冷艳高贵地呵呵一声。
她早就发觉了,就算细节扭曲到十万八千里,主线依旧在按照原本的进度进行,而且系统一直说没有异常,她就懒得管这些了,反正她的目的不过是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再度抬头看向天启帝身边的女子,徐九微眼前一阵晕眩,觉得又被天雷劈中了一次。
那个人是秋横波。
曾经因为魏谨言莫名其妙就仇恨她的秋横波!
相比起在凌安遇到她时,此刻的秋横波多了几分张扬的感觉,旁若无人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
今夜她穿了一身粉色窄腰罗裙,一张清丽的容颜虽说不上天姿国色,甚至连在场的几位妃嫔都比不上,然而因着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她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当那秋水横波般的眸子扫过来时,恐怕连女子都会骨头一酥,乱了心神。
在场的不少男子都忍不住把眼珠往她身上挪,想起她的身份,又马上把几乎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匆匆撤回来。
如今后宫得到盛宠的只有蓝妃,她斜视着皇上身边的女子,面上仍然带着得体的笑容,眼中却有狠戾一闪而过。
另外几位妃嫔虽然都在笑,但看得出来眼睛都毫无笑意,稍微不懂伪装情绪的都快冷着脸了。
底下的大臣也个个表情各异,想必心情相当复杂,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转眼就成为皇帝的新宠妃,各家势力恐怕都会在心里掂量一二,暗中图谋什么。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怎么会是她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启帝的新宠居然是秋横波,徐九微喃喃道。
出手把那盘放得最远的梨花糕取了过来,魏谨言看上去倒是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道:“是她又有何奇怪?”
徐九微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当然奇怪了,她以前可是你的……”
“嗯?”魏谨言手一顿。
感觉到身边人陡然变得危险的气息,咳嗽两声,徐九微硬生生把话题扭了过去,干笑道:“她以前不是仰慕你么,我们在留仙居曾经见过她。”
拿起一块糕点就堵住她的嘴,做完又把面前已经温温凉的水推到她面前,魏谨言淡淡地道:“我倒没看出她哪里仰慕我。”
嘴里突然被塞了东西,徐九微一时没注意他们的动作亲昵得过分,身后两个伺候的宫婢满脸惊讶,连对面的莫蓝鸢都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眉峰拢了拢,阴沉的模样吓得旁边侍候的宫婢脸都快白了,唯恐哪里惹到这位最近开始引人注目的五殿下。
顺势就把吃的吞进口中,她鼓着腮帮子含糊地道:“咦?梨花糕啊。我最喜欢这个。”
说起来这个秋横波还真是和魏谨言不死不休,这一世没当成他老婆,更狠,直接跑来当了他后妈。别人都是子承父业,他们这皇家父子倒好,父承子妻。
咳,这样说似乎不大好。她讪讪收回视线。
转头不经意就瞥见夏妙歌,她就坐在太傅夏朗的身边,眼神却总是往二皇子莫清绝那里飘……
徐九微更想吐血了,同时在心里感慨。
真惨啊。
这一世的魏谨言和莫蓝鸢真是太惨了!
先说莫蓝鸢这个男主,女主这个白月光明显变心了,与莫清绝时不时就纠缠在一起的眼神可不要太含羞带怯,作为原来的朱砂痣的女二号温若檀被他手下一剑穿心杀了,另外的几位妃子角色至今不见踪影。目前后宫数为零。
再说魏谨言,他的后宫本就不多,目前唯一见到的那个还跑去跟了他老子。后宫数为零。
作为一本书的重要角色,居然混到如斯地步,简直惨绝人寰!
看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上前方的莫清绝,魏谨言几不可察地皱眉,语带深意:“阿九,你这么盯着二皇兄做什么?”
只顾着出神压根没注意前面是谁,徐九微的神思仍然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心里话:“不是。我在想他与夏妙歌是不是会……”
还没说完就回过神来了,她小心瞄一眼魏谨言,他明显怔了怔,唇畔的笑意变得真情实意得多了,摇摇头道:“这样也好。”
徐九微无言以对。想想也是,这一世的魏谨言对夏妙歌看上去并没有以前那种如痴如狂的迷恋,甚至完全不在意。至于莫蓝鸢,她也没看出丁点儿觉得对夏妙歌有意的地方,难道如今细节变了,连女主的身份也会变?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浮现,徐九微垂眸看着自己唇畔的那只手,思绪成功卡了壳。
手指抹去她嘴角的糕点碎末,魏谨言神色自若,看起来一点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这般坦然的态度倒是让她不好意思咋咋呼呼的避开,心里略微不自在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
忽地,一道阴狠的视线刺了过来。
徐九微敏锐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半倚在天启帝怀里的秋横波的眸光,见她看过来,秋横波半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满眼嫉恨盯着她,仿佛恨不得活活吞她的肉,拆她的骨,饮她的血,看得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把她祖墓扒了,怎么这么大仇恨。
系统在这种时候总会窜出来幸灾乐祸一下:【哇啊啊,宿主,恭喜!秋横波对你的恨意已经提升到六百。】
怎么听着这都不像是值得恭喜的东西,徐九微头皮发麻:“这个恨意值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只有她才有?”
系统嘿嘿阴笑了一阵子,听得徐九微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才继续道:【这是只有遇到特殊角色,才会出现的。当达到一定数值后,就会开启隐藏路线。】
徐九微:“……”
所以,这个特殊是以什么为基准?可别告诉她全是魏谨言的后宫。
不着边际的乱想一通,徐九微眸光一转,发觉秋横波居然还在盯着她,眼底全是恨意,然而当她的视线转移到一旁的魏谨言身上时,居然变得柔情似水,无限情深。
徐九微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
印象中秋横波跟魏谨言就见过一次,秋横波怎么做到看到他就满眼柔情的,而且为什么面对她时为什么就那么仇恨不已的样子,这女人不止脑子可能被驴踢了,还一定眼瘸了!
……
宴会结束后,徐九微想起平安说过秋横波是莫蓝鸢献给天启帝的,小心瞟了他一眼,暗忖这两人究竟何时搭上关系的。
谁知,她一转头,正好对上莫蓝鸢的目光。
一片喧嚣中,他静静站在一颗月桂树下,褐色的眼眸仿若剔透美丽的琉璃石,就那样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浮浮沉沉的暗涌在他瞳眸中闪烁着,漾起一片惊心动魄的潋滟水光。
呃……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他眼中转瞬而过的到底是什么,就看到他满脸阴郁地瞪视她一眼,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居然拂袖而去了。
徐九微瞪着他的背影,满脸疑问,完全不知道刚才她哪一下踩中了他的逆鳞,让他这么不待见她。
“阿九,回去了。”
直到听到魏谨言沉悦的声音,她低头看到有意无意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还没说什么,他却已经抽回手,迈步走在前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扶了她一下,并无他意。
“来了。”
她应了声,没有太过在意,转身跟上魏谨言。
**********
翌日晌午后,偶然从平安口中听到秋横波被封为夫人了,封号居然是“横波夫人”,徐九微一下子没控制住,脚下被门槛绊倒,面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诶?姑娘你没事吧?”
平安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她。
徐九微摆摆手,在平安的扶持下,一瘸一拐地在旁边的桌前坐下,讪讪地道:“没事,只是有点吓到了。”
平安疑惑地看着她。
徐九微没理会他,心中暗暗感慨:这可真是命运啊!
秋横波这一世没当成儿子的横波夫人,当了老子的横波夫人。
“这么快就加封夫人,后宫那些娘娘会同意?”那些个娘娘可都不是吃素的主儿,能容忍这么一个一上来就受尽宠爱的女子才怪。
平安摇摇头:“听说皇后娘娘昨个儿晚上又和皇上吵架了,蓝妃娘娘本来也想去劝谏,看皇上怒气冲冲就没敢去。”
徐九微挑眉,随即笑笑:“她们不出面,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今天的早朝估计挺热闹的。”
平安讶然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姑娘说得对,今日好几位大人都为这件事上了折子,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大凌朝后宫最低品级便是秀女,接着便是才人美人等等,最高的就是一后三妃四夫人,可这个秋横波上来就直接被封为夫人,那些妃嫔和大臣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徐九微懒得想这些跟她无关的事,琢磨起了前两日系统发布的任务。
冀州眼下水灾正严重,她实在想不出办法让魏谨言前去,总不能突然冒出去撺掇他去处理水患吧,这种粗劣的想法怎么可能骗得过那朵黑莲花。
“五百二十四。”思绪一转,她边端起茶杯润润喉咙,边敲敲系统。
系统:【宿主,有什么事?】
徐九微:“我现在的活力和精神力是多少?”
系统:【上次完成太子的主线任务获得一千活力,三百精神力。拯救女主夏妙歌获得二百活力,精神力五十。温若檀失败扣除二千活力,八百精神力。掩护莫蓝鸢的任务获得三百活力,精神力……】
徐九微:“你给我等等!为什么温若檀那里扣那么多?”
系统说得理直气壮:【她是重要的女二号,宿主你让她死了造成剧情人物心理变化,情节严重,惩罚也加倍。】
“……所以我现在还剩多少?”徐九微假装自己很平静。
系统:【哎呀宿主,惨了!算上之前剩下的,扣掉任务失败以及每日消耗后的,目前活力还剩下一百二十,精神力六十五。】
“噗——”
徐九微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顾不得还在咳嗽,徐九微不敢置信地问系统:“为什么这么少?”每天要消耗二十活力,精神力五点,这么说她若是不立刻完成下一个任务,就只剩下六天可以活了!
系统:【谁让宿主你没救活女二号温若檀,你知不知道,缺少了这个人物,莫蓝鸢以后感情走向都变了!】说到最后,五百二十四的声音已经变成质问了。
徐九微既心虚又愤怒。
她哪里知道那是温若檀,又没见过,这种通俗来讲不是应该有提示吗!
见她恹恹的,系统笑嘻嘻建议道:【宿主,没有任务时,你可以通过和魏谨言增进关系获得数值,来换取活力和精神力。】
“这是什么奇怪的数值?”
系统严肃地道:【这是前几日开启的新数值。叫狼狈为奸值。】
徐九微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气沉丹田,铿锵有力地冲它说了个:“……滚!”
***********
“三殿下,我们去冀州游玩几日?”
不行不行。那边水灾泛滥,哪能用这么轻浮的口气说去那里玩。
“三殿下,我们应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们去冀州看看水患情况如何?”
不对,这样说来太假仁假义了,而且她一点也不觉得那朵黑莲花会有这么高洁的情操。
“三殿下,冀州会出现你重要的人,我们应当立刻前往……”
呸呸,这样更像是在图谋什么,完全就是路边那些骗人钱财的算命先生。
徐九微想了一个下午都没想出能摆上台面的借口,反而让自己头痛欲裂,她一头栽倒在桌上挺尸。
魏谨言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徐九微颓然趴在桌上,桌子和地上都丢满了纸张,他随手拎了张起来。
“冀州?”
耳边乍然听到魏谨言的声音,徐九微抬起头。
看着纸上潦草的两个大字,魏谨言偏头看她:“阿九,你想去这里?”
她摇摇头,随即想到任务又马上点点头。
“这里水患严重,早朝时还没决定下来将由谁去主持赈灾。”魏谨言若有所思地道。
徐九微愣愣望着他,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借口,可是当他真的就在自己面前时,她反倒什么都说不出了。
颓然舒了口气,徐九微有些自暴自弃,想着干脆听天由命算了。
看她神色黯淡的模样,魏谨言蹙了蹙眉:“就这么想去?”
“也不是,只是……”只是什么,她说不出话来。
手指拂开一缕挡住她眼睛的发丝,魏谨言沉吟了一瞬,道:“父皇今日还在询问我们有谁愿意去冀州,你若是想去,我便揽下这差事。”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她微微一怔。
“既然如此,我先去见父皇。”魏谨言说完就走,没有半点犹豫。“而且……说起来,这冀州我似乎是得必须去一趟。”
直到他已经走了好半晌,徐九微仍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系统也很无语:【……他一定是色令智昏了!】
徐九微眼皮狠狠一跳,这破系统一定是脑子进了水,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小姐,这是怎么了?”
杏儿进来看到满地都是纸张,边收边随意瞥了一眼:“诶?冀州?”
“啊对,我想去那边走走。”徐九微敷衍道。
闻言,杏儿眼睛瞪得更大了:“小姐你现在还是暂时不要去那里为好,太危险了。那边可正在闹瘟疫呢。”
“你说什么?”她猛然抬头。
“奴婢说,冀州在闹瘟疫……”
话音还未落下,杏儿就感觉到眼前一阵风掠过,再看去,坐在桌前的徐九微已经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
杏儿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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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抓了几个内侍和宫婢,徐九微知道魏谨言去了御书房见天启帝,她一路加快脚步往那边去,连续撞到好几个路过的宫婢都不自知。
眼看前方再转角后就是御书房的方位,她一片混沌的脑子却突然变得清醒,脚步也渐渐停了下来。
若此番魏谨言不去冀州,她便只有六天的性命。也就是说,她这如同偷来的一世,又要折在这里了。可是,如果他去了……
这里是大凌朝,医术并不像现世,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不小心都有可能会致命,何况是瘟疫这种人人谈之变色的疾病,魏谨言若真的去了冀州就有可能染上疫病,到那时……
那时会怎样?她忽然不敢去想。
“阿九,怎么站在这里发呆?”魏谨言的声音乍然响起。
她循声看去,他逆着光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屋檐下,面容在余晖中有些看不清楚,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看向她。
“别去冀州!”那一刻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几乎是脱口而出。
魏谨言走到她身前,有些意外:“之前不是还想去得紧?”
徐九微不知该怎么与他解释,迟疑半晌,最后只沉默着摇摇头,眸光却忽然触及他手中的圣旨,瞳孔猛地紧缩:“你——”
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魏谨言语气淡然:“我已经请旨,三日后就去冀州。”
“可是那里……”
没等她说完,魏谨言接口道:“有瘟疫?”
“那你为什么要去?”她不明白,既然知道有瘟疫,他为什么还要跑去请旨。
他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很想去?”
她一下子就什么也说不出了。喉咙里像是被紧紧掐住了,几欲窒息。
魏谨言移开目光,看向天边的夕阳,那最后一缕余晖洒落下来,将世间万物都笼罩上了一层薄雾般的光晕,看上去美得惊心动魄,他仰首望着,却因为光线太明亮刺得眼睛生疼,不得不用手覆住。
无声勾了勾唇,他突然问了句:“阿九,我若真的染上疫病,无药可救,你……会如何?”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她嗫嚅着唇,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若是他真的因为她的一句“想去冀州”身陨,她会如何?
看着他完美的侧颜,她眸光沉沉,许久才开口:“你若出事,我与你……同去!”
耳边响起的话语清晰而笃定,她都不敢相信是出自自己口中,可随即,她又释然了。至于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刻她不愿去想。
魏谨言蓦然回首。
他站在逆光的位置,徐九微没有看清那一刹那他是什么表情,只依稀看到他似乎扬唇笑了,然后……
他肩膀抖了抖,笑得非常怪异。
“呵呵呵……”
她疑惑地盯着他,忽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手中的折扇唰地抖开,遮住他大半张脸,她只听他满是戏谑地道:“原来阿九对我这般情深义重,竟要给我陪葬。可惜,暂时没这个机会。”边说边状似遗憾地连连摇头叹息。
“那边的疫情并不严重,前两日就已经控制了。”
徐九微气得牙根都在发颤。
她前面一定是脑子被门挤了被驴踢了,居然把这朵黑莲花想得这么好!
魏谨言慢悠悠往前走,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摇着。
瞪着他的背影,徐九微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去人道毁灭,好为民除害。
“不过刚才的话,阿九……”他忽而驻足停步,回望她时唇畔的弧度轻轻浅浅的,声音在风中有些恍惚,宛如叹息。
“我甚是心悦。”
她不由得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