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明杏是被闹钟叫醒的。
周一到周五,她都定了六点半的闹钟。
早已习惯了早起。
可今天被叫醒,她脑袋晕沉沉的,眼皮子也重的睁不开。
根本不想起来。
闹钟一直在响,弄得她很心烦,可伸手,又到处都摸不到手机。
明杏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的从沙发上爬起来。
抿着唇角不大开心。
沙发太小了,纵使她身材已经这么小巧,人一动,还是差点从上面滑下去。
明杏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懵懵的发呆,突然间脑子短路一般,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八壹中文網
她为什么会睡在沙发上?
在沙发上睡得还不舒服啊,浑身都疼。
明杏揉了揉肩膀,又往下揉了揉腰,喉间溢出小小的一声,语气分外懒怠。
许是昨晚有些热,毯子只松松的盖在了肚子上,睡衣从肩颈滑下,大半的肌肤露在空气中。
“好疼啊。”明杏细声的呢喃了一句。
这时候她渐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明杏皱眉,狐疑的往身后看,一抬眼,对上程放冷漠的目光。
他正坐在她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那瞬间记忆在脑子里飞快的回溯。
明杏想起来了。
对了,昨天晚上程放发烧,吃了药之后就在她房里睡了,所以她才会睡了沙发。
明杏反应过来,感觉到把自己衣服往上拉。
程放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眼神冰冷,明明在看着明杏,视线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房间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明杏慌张的心七上八下在乱跳,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问:“你现在好点了吗?”
“退烧了吧?”
明杏一看到他,不由的想起昨天晚上那些场景。
脸不由自主的又红了。
程放没说话。
突然他从床上下来,直接下了床,一脚把鞋穿上,大步往外走。
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留下明杏还坐在沙发上。
先是一脸懵,然后唇角渐渐抿住,肉眼可见的,眼尾红了。
她低头,吸了吸鼻子。
昨天晚上他睡着之后,她还起来探了好几次他的体温,想到发烧的人吃了药之后要捂捂汗,她又半夜去给他盖被子。
而且他昨天晚上还……
想到这里,明杏心里更难受了。
她漫漫低下了头,揪着手指,深吸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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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明杏心不在焉。
上课的时候她都失神了好几次,反应过来又赶紧调整状态。
幸好今天只有一节课,不然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进办公室的时候听人在说程放的事,明杏脚步顿住,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去听。
八卦小能手蒋贝贝说的正开心。
“那江安语这次高考是县里前十名呢,成绩很不错的,竟然会喜欢程放,还为了他离家出走。”
“我听说江安语她爸找到程放,把人骂的可惨了。”
旁边有声音附和道:“好好一小姑娘,肯定净看脸了,也不仔细想想,这是个什么烂人啊。”
明杏眉头皱起,抬腿走进了办公室。
几人听见声音,转头看了过去。
“明杏,你下课了。”蒋贝贝朝她招手,喊她过来这边。
“你听说江安语的事情了吗?”
明杏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平时不太喜欢和别人聊这些八卦。
蒋贝贝拱了拱鼻子,压低了声音,说:“挺漂亮成绩挺好一小姑娘,向程放表白他没答应,然后那姑娘一伤心,就离家出走了。”
蒋贝贝说到这,赶紧又加了一句:“不过听说她今天已经回来了。”
“八成就是这姑娘重度颜控!”
蒋贝贝凑近了明杏,问道:“他是不是之前总缠着你,现在没有了吧?”
“明杏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蒋贝贝真是嘱咐嘱咐再嘱咐,操碎了心。
“他就是个垃圾混混,配不上你的。”
蒋贝贝话音刚落,明杏脱口而出,反驳道:“他不是。”
“啊?”蒋贝贝看她着反应,不由愣了下。
“没有,我是说,这样在背后说人家不好。”明杏心在飞速的跳着,别开目光,垂眼没敢看人。
明杏又加了一句,道:“这还是在学校。”
蒋贝贝想,说的有道理。
这是在学校,她作为老师,还是要以身作则,私下里口舌人家,确实不太好。
“哦,那我们不说这个了。”蒋贝贝点头,马上转移话题。
“马上就是期末了,要到检验我们教学成果的时候了,还挺紧张的。”
胡渝原本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猛然听见明杏反驳这一句后,不由抬头,神色怪异的看向她。
她本来就不喜欢她,现在也更看不惯她这副为垃圾说话的样子。
真恶心。
胡渝冷笑了一声,心里想,期末快点来了才好,也让大家看看,明杏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什么垃圾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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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学校突然拉了横幅庆祝,说是从棠里中学考去县一中的江安语同学,高考获得六百零三分的好成绩,排名县文科第八名。
作为棠里镇近几年考得最好的学生,中学作为她的母校,当然也要宣传宣传。
本来也没什么。
明杏回来进院子的时候,远处鞭炮声响了起来,同时镇上的大喇叭开始播报。
“恭喜江安语同学在此次高考中取得优异成绩……”
程奶奶在院子里浇花,听见广播时,猛然愣了一下。
她手抖了下,想起什么,还拿着木勺的手也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明杏也陡然反应过来。
她上次撒谎骗了奶奶,说成绩还没有出来,但现在这……
程奶奶愣了好一会儿,神色间有无比的失落。
直到她转头,看见正站在门口的明杏。
“明杏回来了。”她当即又笑了起来,找她招手:“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啊。”
明杏有些心虚。
她应了声,抬腿走进来,到程奶奶身边时,脚步又慢慢停了下拉。
“奶奶,我——”明杏很愧疚,想说道歉的话,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了。
怕自己说的不对,会伤奶奶的心。
她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程奶奶唇角还挂着笑容,却看明杏这副样子,她眼眶一下子湿了。
老人家的皱纹在眼角盘桓,每一条都是岁月的沧桑,手慢慢的放下了木勺。
“不用你们说,其实我猜到了。”这句话,绵长沉重的难过一下蔓延开来。
眼里的希冀一下子就暗了。
“我一直怕呀,怕他连考试都不去,连机会都不给自己……”
“谁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老人家声音厚重,显得更为悠长难过,听的人心里一阵泛酸。
程奶奶垂眼下来,长叹一口气,每一个字眼里都是无法被比拟的难过。
“出不去棠里了。”
这短短一句,听得人心里猛然一下沉了下去。
程奶奶又拿起木勺,继续浇花。
明杏站在她旁边,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程放他啊,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心疼我。”
程奶奶慢慢的说:“他怕自己出去了棠里,留我一个人,会过的不好。”
“他也不想让我供他读书。”
“费钱。”
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这些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别人都说他们家程放是个十足的坏孩子,可只有奶奶知道,他们家程放,最懂事最听话。
“但是,我心疼他呀。”程奶奶说着,声音微梗,难过的语气,听得明杏也想哭了。
许是见不得老人家这样,她鼻子不由的酸酸的。
“这孩子,自己受欺负了从来不说,有什么难事也都自己憋着,这几年来,他没有哪一天过得开心。”
前几年家里变故的时候,都是程放一个人抗下来的。
也才十几岁的孩子,经历了太多,成熟的让人心疼。
所以,她希望他能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奶奶她,也真的太希望他可以离开棠里了。
他如果出去了,在外面也是一个重新的开始,没有人会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没有会看不起他,会冷言冷语的讽刺他。
又沉默了许久。
远处鞭炮声一直在响,隐约还能听到欢呼的声音,那种喜悦的情绪,似乎都蔓延到他们这里来了。
可这仅仅是别人的喜悦。
“明杏,能读上大学,才会有出息吧。”
“就像你一样。”
奶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明杏喉咙酸涩的难受,话卡在里面,想开口,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奶奶,程放他,会有出息的。”明杏睁着眼睛,是满腔的真挚和诚恳。
让人觉得,她说的就是真话。
而不仅仅是在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