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三十多里的路程,有个大半天也就到了,不曾想刚走出村子没多远,就已经没有进山的路了,高树参天,矮树枝丫盘错,半人高的杂草如无数双摆动的手,阻拦前进的道路,蚊虫更是不断地袭扰,我心里竟然有一种奇奇怪的想法,真相早点赶到百鬼林,哪怕遇到鬼怪,也好过磨人的山路。
想法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盯着星光出发,从天黑走到天明,又从天明走到天黑,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压抑的气氛让我由内而外的疲惫。
一路上我都在合计,老把头非要带我进山究竟是何用意,我想相信他,又始终没没办放下心里的怀疑,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戒备心理,前面是老把头,后面是族长,跑不了,更逃不掉,要是把我作为祭品,那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突然,老把头猛地回头盯着我看,火把在他眼中闪闪发光,我怔了一下,问道:“爷,爷爷,怎么了?”
“马上到百鬼林了,你走前面去。”
这话听得我有些毛骨悚然,想着手持砍刀的老把头就跟在身后,我真害怕走着走着,脑袋就搬家了。
“想什么呢,来,你走前面。”
老把头一边说着,一边和我擦身而过过。
我猛的握住老把头拎着砍刀的手臂:“嗯,砍刀给我吧,我开路。”
“不用了,百鬼林除了树,啥也没有。”
“那我也得防身啊。”
“你小子不是有枪嘛。”
“没带。”
老把头脸上浮现出些许怒意,迟疑了片刻,我还是听从了他的吩咐,我把黑杠横担在肩上,万一他真砍我脖子,黑杠还能扛一下。
族长和老把头跟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喘息声,前路正如老把头所说,除了各式各样的树木,地上只有湿滑的苔藓,不过走着走着,感觉越来越岭,按理说七月初的山岭不应该是这个温度啊,周围一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或者是我心里的作用。
老把头突然拉住了道:“咋地?怕了?”
我嘴硬地说道:“怕啥,就算前面是阎王爷,我也得和他掰扯掰扯。”
老把头冷笑了一声:“呵,你可记住你说的话啊。”
我没理会他,有些气愤的转过身来继续赶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寒意越来越明显,我裹紧衣服,还是没办法抵御彻骨的寒意,用余光向后斜视,见老把头好像粗粗糙的脸上还挂着汗珠,这让我更加怀疑是不是我心里作用。
我猛的停下道:“你们冷不冷?”
族长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道:“冷啥冷,他娘的山里比村子还闷热。”
没想打老把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开口道:“啥时候感觉冷的?”
“好一会了,打我走在前面,我就有点感觉,现在是越走越冷?”
老把头骂了一声娘,气哄哄地蹲在地上。
“爷,咋了,不走了?”
“还走啥了,本来寻思着你身子重,能压得住鬼神,看来,这一招还是行不通。”
“啊?咱们着了什么东西的道了?”
话音刚落,六叔公猛地惊呼:“你们看。”
一抬头,我的个天啊,目光所致,皆是白雪,我和六叔公不约而同地看向老把头,他惊讶的表情瞬间变成阴冷凶狠。
六叔公试探性地问道:“老哥,这可怎么办,你倒是说个章程啊。”
“冤鬼索命能有什么办法,祖上做下的缺德事,自然要咱们做子孙的来还,行了,先搭个庇护所,熬过今晚再说。”
话音刚落,一抹寒光闪过,老把头砍断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族长心领神会,立马扛着树枝找了根三尺粗的柏树,我心里说,这我也不能咣看着,忙开口道:“咱们衣着单薄,冰天雪地得冻死咱们,那我生堆火吧。”
没想到老把头发怒似的吼道“胡扯,小子,你给我记住了,生火更容易冻死。”
我不解的问道:“为啥?”
老把头轻哼一声:“哼,愣头青,这样搭窝棚,身体会慢慢适应这个温度,能保证冻不死你,要是在里面生一堆火,等睡着后一旦火灭了,那就醒不过来了。”
“咱们俩就轮流看着火呗。”
“那是暖和了,明早离开火,咱们身体还能受得了这刺骨的寒风吗?”
“为啥?”
“他娘的,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你照办就好,你说快冻死人为什么不用温水泡,非得用白雪搓身子?”
老把头的解释我似懂非懂,见我没有反应,他继续说道:“你要是想帮忙,那就往窝棚上铺层雪,把窝棚盖起来。”
有了外面的一层积雪,窝棚里虽然冷,也不至于冻死。
我们三人背靠大树,蜷缩在窝棚里,老把头脱下羊皮袄让我盖着,被我拒绝了,小伙子,火力壮,这点风寒,我还是能扛得住呢。
黑暗中,老把头和六叔公吧嗒着烟袋,也许是熟悉的味道,也许是烟气带着些许暖意,我一整天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我问老把头祖先在百鬼林发生了什么,老把头只知道祖先刚进村的时候,在这举行过举行过祭祀,说是祭拜亡灵。
关于百鬼林的传说,老把头也只是在老一辈人中听说过只言片语。
他不确定是不是就是像现在的百鬼林,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最少也得是千八百年之前,大兴安岭有一个由部族组成的小国,全部人口加起来也就万八来人,在山林里过着采集狩猎的生活,没有官府,更没有战乱,有的只有一片祥和的世外桃源。
话说有一年,春天大旱,夏天飞雪,山林里的动物死的死,逃的逃,部族里的人无处狩猎,食不果腹只能吃树根充饥,个个都是全面黄肌瘦,全身无力,越是没吃的,人越是没劲,一没劲儿人们更是没办法找食物。
当时的首领也是忍饥挨饿,要知道,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什么事都能做出来,首领的妻子就变成了他的盘中餐。
人相食的口子一开可就收不住了,部落里的人纷纷效仿,开始还是挖坟掘尸体,渐渐的,部族里也失控了沾了荤腥的人,哪里还愿意嚼草根,啃树皮,,坟地挖完了,就只能看向身边人……
艰难的挨过一个冬天,第二年春天,野兽又重返山林,首领下令恢复了原来的秩序,一连几十年,都是风调雨顺,部族里的人口成倍的增长。
到了首领儿子继位之时,一切都变了,他可是吃人肉长大的,吃过那东西之后,无论什么山珍野味,在他嘴里都如同嚼蜡。
他极度残忍,不但喜欢吃脑浆,而且还痴迷祭祀,以求长生不老。
祭祀的时候,他让手下用铜钩子勾住人牲的双眼,悬挂在树上,在烈日下晒油,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手段也越来越疯狂,专门修了个祭祀台,中间凹陷,四周排列着百十来根圆木,动不动就将百十来人剥皮后悬于圆木,人油沿着树干慢慢溜到中间的长生灯……
听完老把头的讲述,我顿感毛骨悚然,没想到老把头继续说道:“据说那长生灯是一个磨盘大小的青玉莲花盘,只要点燃,就能满足祭祀者的一切欲望。”
我磕磕巴巴道:“那,那,和先祖有什么关系?”
“当时先祖建村的时候,做过一模一样的祭祀。”
说完,老把头一磕哒烟袋锅子,拿下帽子盖在了脸上,随后双手交叉在胸前,可能是困了,也可能是不想让我再问什么。
寒风好像厉鬼的爪牙,撕扯着小窝棚来回摇摆,树枝嘎吱嘎吱地摩擦,猫头鹰就在头顶悲鸣,让我心里有些不安,在村子里,猫头鹰也被叫做夜猫子,更的时候,称为报丧鸟,因为这东西,一旦落入谁家,那可能就得准备丧事了,如今夜猫子就悬在头顶……
老把头鼾声如雷,听得眼皮越发沉重,迷迷糊糊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