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恢复了渗人的寂静，只感觉丝丝凉意从背后袭来。
“婆婆，现在该怎么办？”
“你回屋读书，用到你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说罢，婆婆就开始着手准备超度仪式，族长组织人在村中搭建祭坛。
村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必要的交流，基本没人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阴深诡异。
男人上山砍伐槐树，槐树招孤魂野鬼，阴气很重，用来搭建祭坛，再好不过。
女人们用纸叠着元宝，没人交谈，全都机械性的劳作。
祭坛两米多高，下面是八根一尺多粗的圆木，代表着四面八方。上面用槐树劈成木板，搭建成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圆形平台，用来表示天。
平台上放着从九十九颗槐树上面取下的枝杈，组成篝火堆。
两边各放着一个纸人，男纸人身上穿官服，白脸朱唇，脸颊还点上鸡蛋大小的红点，头戴花翎官帽。女纸人一身嫁衣，红脸白眼，头戴凤冠，手握如意，青丝秀发还在随风飘动，场面凄凉恐怖。
祭坛四周用三米多高的圆木围成了一个圈，一共十八根，上面挂着写满经文符咒白布，圆木顶端放着一个炭火盆，里面装的都是黄纸，黄纸上面有婆婆用鸡冠血写的符文。
山风吹过，白布飘起，好像手臂一样，在空中舞动，我看着这一切，脊背发凉，冷汗直流，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结束这恐怖的仪式。
仪式定于五月廿九黄昏举行，过了子时就是初一了，地府开门的日子。
黄昏降临，黑暗逐步笼罩大地。
村民紧张地围坐在祭坛周围。
天色越来越黑，晴朗的夜空渐渐被乌云笼罩。
婆婆穿着萨满服饰手中抱着一个白色瓷坛走上了祭坛，先是把坛子放在了未点燃的篝火堆上，打开了盖子，随后走下祭坛，开始绕着祭坛敲鼓转圈。
鼓声轻重缓急，毫无节奏，四周一片漆黑，婆婆也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只剩下声声鼓响，震慑每个人的内心。
我被这一切弄得手足无措，这么多年，我也没遇见过这般景象。
突然婆婆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一时间猫头鹰的哀鸣、山猫发情的惨叫、狼群的悲嚎响彻山林。
鼓声越来越急促，婆婆念起了咒语。
“日落西山黑了天，招魂鼓点把鬼安，虺家子林魂出山涧，白瓷清坛送阴间。”
刹那间，祭坛上响起了瓷罐碰撞的声音，像是盖子在瓷坛上跳动，声音越来越大。
“山林大王收起刀，孤魂野鬼莫挡道，黄条纸钱祭鬼神，八方邪祟引魂人。”
呼的一下，十六根槐木圆柱上的火盆同时燃起，火魔狂舞，一眨眼的功夫起了几十股旋风，卷起火盆中的纸灰，有的旋风还在空中缠绕，像是在互相撕扯。
再看祭坛上面，不知何时，瓷坛的盖子已经盖上，只是还在跳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山大王，你莫怪，金童花容陪修炼，早日得道化虎仙。”
只见纸人好像活了一样，刚才还是靠着篝火堆的木头斜放，此时却直挺挺的站起来了，纸人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看得人头皮发麻。
突然，哗的一声，纸人瞬间冒出浓厚的白烟，不见明火，纸人一点一点化成了灰烬，周围突起一男一女的奸笑，笑声在忽远忽近，好像在耳边，又好像砸山林中回荡。
我吓得脸色煞白，颤颤巍巍跌坐在地上。
一时间，瓷坛盖子也停止了抖动，稳稳地落在了瓷坛上。
透过火光，婆婆的脸上稍微平和了一些，而村民脸上都是惊骇的表情。
“九狸子，水。”
婆婆突然说话，吓得我猛地一颤，我想起身，可这腿是真不听使唤，六叔公直接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把将我薅起。
我踉踉跄跄走到婆婆身边，递了一碗水，婆婆一饮而尽。
“婆婆，超度结束了吗？”
“才完成了第一步，把虺子林的魂魄收回来了，等子时地府开门的时候，再送走。”
“啊？还怎么送？”
“你别问了，知道的多了，你该害怕了。”
村民拉着胳膊，互相壮胆，一起守在祭坛旁，等待着子时。
婆婆走上祭坛，把一张黄色符纸贴在了坛子上，随后就坐在边打坐。圆木顶端的火盆渐渐熄灭，婆婆和周围的一切再一次消失在了黑暗里。
山猫发情的嚎叫宛如哭丧，在村子四周此起彼伏。
山里人平时都早睡，今天所有人都紧张的眼睛发光，我更为紧张，担心在黑暗中的婆婆。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
吓得我直接跳起。
婆婆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语言，而且还在变换着语调，男人声，女人声来回变换着，偶尔还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吓得我两腿发抖。
“小金童，上来。”
我一个激灵，只感觉头皮发麻，冷汗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摸着黑，我战战兢兢地爬上祭坛，凭直觉，婆婆这是来了仙了。
来到婆婆身边，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道：
“小金童拜见老仙，敢问老仙打哪落马靴坡，乌木杆子（烟袋）、哈拉气（酒）、歪脖凤凰（鸡）、黄条子（香火），您老先尝哪一个？”
我也不确定婆婆来到是哪路老仙，只能一股脑的都说出来，碰碰运气。
婆婆用一个男人的声音，尖声细语道：“嘿嘿，我哪是仙，我是鬼啊，地府的鬼啊。”
我吓得赶忙磕头，把脑袋贴在地上，大脑已是一片空白。
婆婆又尖声细语道：“看把这小金童吓得，罢了，我是来要东西的。”
“要什么？”
“要钱啊。”
“您吩咐。”
“金元宝五百，银元宝一千。”
“何时送。”
“今夜子时前。”
“金银元宝各一千，小金童马上奉上。”
黑暗中我看不清婆婆的表情，但是我感觉她在笑。
“哎，小金童，给多了，那我就收着吧，不过这话得说明白，初一子时，鬼门关开，百鬼夜行，无数孤魂野鬼想闯地府轮回，黑白无常二位老爷守在门口，我也得打点打点，小鬼引路，无常放行，我才能把这虺子林的魂魄夹带进地府。”
“小金童谢过鬼老爷，还有什么需要请您吩咐。”
“没了，只要金银元宝，寅时三刻，恶犬呲牙，阴气最重，那时我再来带走虺子林的魂魄，走了。”
汗水已经湿透了我的大褂，我站起身来用颤抖的声音对着黑暗喊道。
“可以烧元宝了，两千个都给烧了。”
黑暗中出现了微弱的灯光，是族长燃起了火折子。
族长直接引燃油灯扔在了地上的元宝上，大火瞬间燃起，火光照亮了半个村子，婆婆已经站起身来，一脸慈祥地看着元宝燃烧。
火越烧越旺，明明只剩下纸灰了，火势不减反增。
婆婆对着村民说道：“事情办成了，都回去吧，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