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戎容只觉得池弥这家伙在擂台上杀伐果断、攻势凌厉,没想到,他在别的事上也一样……如此说风是雨。
低头看了眼排号单,离他俩办手续还有三四对新人,戎容眨巴着眼,“你确定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一签字一画押,你这辈子就都是我的人,跑不掉了。”
池弥脊背挺直,一手牵着她,一手握着户口本证件,闻言瞥了她一眼。怎么听,都觉得她拿错他的剧本——明明是他强行掳人来登记结婚的好么?
“我是说真的,你好好考虑考虑,”戎容一本正经地说。“我任性还脾气大,而且身体不好,国内学历高中肄业,家里有个黑脸老爸管东管西——”
“还有男朋友随时会动手打人。”池弥淡淡地接过话。
戎容一愣,补充了句,“……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虽然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但是他脾气倔,没文化,无父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钱没背景,在做的是比刀尖舔血好不到哪里去的差事,除了健身房,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急诊室。”
戎容撇撇嘴,“他是倔驴,这个只能我说,别人不许讲。”
“你说我什么?”池弥声音微挑,丹凤眼眯起。
“……你还不是背地里叫我妖精。”戎容哼了一声,“扯平了。”
对,扯平了。
她任性他倔,她身体不好他满身是伤,她高中肄业他从小学渣……真是茶杯配茶盖。
“所以,应该要考虑一下的是你才对。”池弥说。
戎容看了眼被他牢牢攥着的户口簿——嘴上那么说,手可是把她的证件握得牢牢的,一点儿也不像要让她随时跑路的模样呢!
“你说的没错啊,我确实在考虑,”戎容沉吟,“……你连婚都没求,我凭什么嫁你啊?”
话音刚落,叫号器响起。
话说了一半的戎大小姐二话不说,牵起身边的人就往柜台走。
池弥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凤眼之中划过一丝笑意。
“是自愿结婚吗?”办理登记的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了句。
“是啊,”戎容微笑,拉起雪白的裙摆给对方看,“婚纱都穿来了。”
“那敢情好,这边办完了那边拍照——直接连婚纱照都省了。”
戎容拿着号码牌起身,走去拍照室的路上,突然懊恼地嘀咕了一声。
池弥心一惊,以为她是要后悔,没想到紧接着就见她抬起眼,气咻咻地说:“求婚嘛没有,现在倒好,连婚纱照都省了——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拖我来登记!池弥你这个小气鬼……”
池弥:“……”真的是凑巧,他哪里知道这丫头居然会穿着白纱跑去当伴娘?
一面红绒布墙,新人并排站姿、坐姿各拍一组合影。
池弥才刚站好位,就听见手边站得端端正正的小姑娘,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从牙齿缝里挤出清清楚楚的一句问话,“你刚就不怕我真跟明伦当众拜堂成亲啊?”居然那么沉得住气。
池弥整了整衬衣领口,目不斜视地看向摄像镜头,“有哪种婚礼习俗是新郎穿喜袍,新娘套婚纱的。”
“啊,你早就知道!”
戎容正抬眼瞪着池弥,闪光灯就在这一刻亮了。
“端正端正,再来一张啊!”拍照师傅张罗着。
两人这才正儿八经地拍了结婚证上合影,还有……手持结婚证的纪念照。
人还没离开大厅,就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啊!是池弥!”
戎容回头,看见高处的电子屏上果然在轮播刚刚洗出来的照片,以便新人认领。
电子屏上的,正是摄影师误拍的那一张她奶猫似的冲池弥呲牙的照片,她当时都没有看清,那一秒那一双丹凤眼里数不清的宠溺。
几乎在同一秒,大厅里手机咔嚓拍照的声音渐次响起。
戎容手腕一紧,已经被池弥毫不犹豫地拉入怀中。他微微躬身挡住了她的半边身子,护着她快步离开民政局大厅。
就在他们坐进车,发动的那一瞬,从大厅的自动门里涌出了一拨人……戎容从后视镜里看向那群惊喜的男男女女,抹了把汗。
“池弥。”声音平静。
池弥:“……”每当她如此冷静,他就如此紧张。
“做好逃命的准备了吗?”
不至于吧,不过是些因为h-mma而暂时在兴头上的小姑娘,过几天就有无数新偶像将他取代了,不至于到逃命这么夸张吧。
“没那么夸张。”
“只会更夸张,”戎容微微测过脸,嘴角弯弯,“你觉得刚刚那一出之后,离消息传到我老爸耳朵里还要多久?”
离戎容问出这句话,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戎正廷的电话就已经杀了过来。
尽管没有开免提,池弥都听得见电话那头戎先生难得暴走的声音,“容儿你现在人在哪里?跟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池弥是怎么回事?阿伦跟那个程小姐又是怎么回事?你们这几个小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呃,爸爸,我先恭喜你一下,从今天开始你除了有一个宝贝好女儿,还多了半个能打能扛能拿国际冠军儿子。”
顿了下,戎正廷几乎是飙得声音变了形,“你人在哪,赶紧回南郊家里,我今晚飞机回来见面说!”
“不了爸爸,你知道的……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戎容沉吟,终于想到了对策,“对!蜜月,我跟池弥要去度个蜜月,你要想找我聊天的话,一个月后见喔。”
戎正廷还在那边说着什么,戎容却抱住电话吧唧亲了口。
“爸爸,虽然有了另外一个跟你一样爱我的人,”戎容对着手机说,“但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爱你哒,而且还会带着另外一个人一起爱你!”说完,又是吧唧一口,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关机了。
池弥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醒了醒嗓子,“这样真的合适么?”他原计划,带着人领了证,下一步就是回家跟必定怒不可遏的岳父负荆请罪。
如今,他的小姑娘似乎已经自己搞定了。
戎容握着黑屏了的手机,斩钉截铁地说:“相信我,你不会想面对现在的戎先生,嗯,我也不想。”
池弥想了想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戎先生刚刚在电话里的不计形象,沉默了片刻,“老婆说得对。”
戎容对这个全新的称呼显然满意得很,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
“蜜月。”池弥回味了一下这个词。
听起来,就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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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姜河的电话后知后觉追来的时候,池弥已经推着行李箱,站在高铁的候车站台上。
“不是吧?哥,从你们离开明家祖宅,到现在前后也才不到八个小时,”姜河的声音惊讶到变形,“你就已经从差点被甩的单身未婚男青年,变成了准备出发去度蜜月的新婚丈夫——这速度,你们是坐上闪电了吗?”
“还记得刚学打拳的时候,师父说的话吗?”
“啥?”姜河已经过于惊讶而完全跟不上节奏了。
池弥说:“获胜的唯一办法,是把对手带进你的节奏。”
刚好,穿着牛仔外套,光着笔直长腿的戎容一手举着一只冰淇淋甜筒,小拇指上挂着快餐店的塑料袋,笑吟吟地迎面走来。
池弥剑眉一蹙,“又吃冷饮,不怕喉咙疼了?还有,什么天气了为什么还光着腿——”
电话还没有挂断,所以那一头的姜河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池弥从戎容手里接过塑料袋,并且毫不犹豫地一口咬掉了她的那只甜筒的一大半之后,口齿不清地对着手机说,“阿姜,你还有什么事?”
那头沉默了片刻,姜河的声音幽幽传来,“哥,你确定,是你带着戎小姐进了‘你的节奏’,而不是反过来的吗?”
池弥拿着自己甜筒的那只手举过头顶,笑着看向像个小动物似的在自己面前连蹦带跳还是够不着甜筒,气得鼻子眉毛皱成一团的戎容,咽下口中的冰淇淋,低声反问:“这重要吗?”
姜河一愣,“……不重要,那你们这蜜月是打算去哪儿?”
高铁进站的风声呼啸,池弥最后说了一句,“回家。”然后挂断了电话,俯身在面前的戎容额头落下一吻,“走吧,上车。”
戎容挽住他的胳膊,“嗯,回家~”
楠都是平原地区,火车一路往北,终于开始看见周遭的山与树,时不时整节车厢里都漆黑一片,是车身经过隧道了。
“你离开家的时候,花了多久?”戎容靠在池弥肩头问。
“一天一夜。”池弥说,“连司机一共十三人,挤在一个小面包车里,从上车到下车整整二十四小时,现在只要四个小时。”
“十几年了,你回去过吗?”
“没。”
“那为什么如今回去?”
池弥低头,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嘴角带着愉快的弧度,他知道这小姑娘根本就知道他的答案,只不过想诱导他亲口说出来而已。
“没什么,风景不错,回去看看而已。”
“没别的了?”戎容不满,抬头看他。
池弥凤眸带笑,“不然你以为呢?”
当然是为了带媳妇认祖归宗!戎容气咻咻地撇过脑袋,不想理他了。
谁知池弥抬手,轻轻地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头抵着头,低声问:“你说当初是你把程记者介绍给明伦的。”
“……嗯。”
“你是,怎么会认识程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