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容已经换上了宴会时那身旗袍,领口有盘扣,遮得严严实实。
关于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池弥实在无法确定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戎容抬头,泪花还挂在睫毛,“很丑吧。”
其实池弥压根就不记得,甚至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看见,更别说觉得丑不丑……可是两年前他们抵死缠绵的那一夜,她胸口还没有这样的疤。
她说去俄州是因为快要死了,结果没想到捡回一条命,所以又回来了。
根本不是谎言。
“什么时候动的手术?”
“一年半前。”听说他决定去北上跟着彭军打拳,她就答应了手术,总觉得心愿已了,就算死在异乡也能瞑目,“上手术台的时候,倩倩姐说你刚上飞机。”
池弥的手停在她的发丝之间,许久没动,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来,“你走之前,让金先生把画廊卖画的钱都打到我的账户,又让程记者把比赛录像送给彭教练,游说他收我做关门弟子,还托黎倩和姜河看着我,避免我想不开做傻事……我说的没错吧。”
戎容嗅了下鼻子,“我……”
“你怕你死了我难过,也怕你半死不活拖累我,但你又放心不下,所以安排好所有身后事,好让自己就算死在手术台上也心无挂碍。”
他说的都对。
戎容点头,一滴泪又滑落下来。
当时她真的很怕再也回不来。
池弥那么有前途,就连程宛月都说他留在冯老板手底下打拳太屈才,他的未来有那么多种可能,她也想陪在他身边,看着他风光夺冠,陪着他恣意享受生活,但她更怕会变成他的阴影,他的伤痛。
池弥有多爱她,如果她真的死了,他会有多颓废……戎容比谁都清楚。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以分手来作为道别。
起码……在戎正廷和明伦的双重刺激之下,以池弥的个性和能力,一定会拼尽全力跟着彭军,打出一片天地的。
事实证明她对池弥的判断是对的,他非但走上职业生涯,甚至比她想象得更强。
“你安排好了所有,”池弥的手指向下挪,托住戎容的腮,让她面对着自己,“想过我的选择吗?”
那双丹凤眼漆黑不见底,愤怒像是江水之下随时翻腾而出的巨龙。
“戎容,我承认你比我聪明,比我懂人心。你知道怎样权衡利弊……能让一切都顺着你的设想发展,你以为部署好了所有,帮我名利双收,如果你没有回来,我大可以另娶他人,如果你回来了,我会感恩戴德,加倍爱你。”
他的语气那么平,平到戎容一听就知道他在压抑着怒气。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人,不是机器,不是程序,不可能按照既定路线一成不变地往前走!你就不想想,你瞒着我离开的这些年,如果我爱上别的人了,你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该怎么办?”
戎容唇瓣微颤,“……你爱过吗?”
池弥苦笑,“重要吗?就算我没有爱上别人,你真的死了,有朝一日,我知道我站在擂台上接受众人欢呼喝彩的时候,你正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甚至已经……长眠在冰冷的土壤之下。”他顿了顿,说不下去了,这种情景,就连想……也不敢想。
“可是没有如果啊,我捡回了一条命,你也没有爱上别人。”戎容可怜兮兮地攥着他的衣摆。
池弥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很慢地说:“你压根没明白我的意思。”
戎容摇头,“我明白呀,可是你说的如果都没有发生——”
“你没明白!”池弥松开手,穿回自己的鞋,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去哪……”
“回家。”
戎容撇撇嘴,抱住他的脖子,被他轻轻松松地背了起来。
从江边回家,一路上无数的路灯留下两个人重叠的背影,戎容的头发微凉,时不时拂过池弥的面颊。
他不言,她不语,心脏贴着心脏。
开了门,池弥大步走进房间,拿了吹风机出来。
戎容正在抖弄半干的头发,见他走来,乖乖地坐在沙发里背对着他。
谁知道池弥俯身,将吹风机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大门口,拉开了门。
“池弥,你去哪?”
“回家。”说完,门就关上了。
戎容看向窗外,东方微白,天都快亮了。
他说她不懂,他自己又何尝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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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程宛月和明伦并排,坐在戎容的对面,眼睁睁看着小丫头拿咖啡当酒喝,只差没在喝完之后砸酒杯。
“你的意思是,池弥知道你是为了治病才离开他,但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和好?”明伦匪夷所思地看向程宛月,“你做这行的有发言权……是不是能打拳的都是这种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程宛月幽幽地说:“打拳能打成拳王的不多,脾气能倔成池弥这样的……也不多。”
戎容放下咖啡杯,长长地叹了口气,“宛月姐说得对。”
“说得对有什么用?”明伦戳了下她的脑门,“当初我就跟你说了,就凭本少爷天降福星,你这手术百分之百吉人天相,不要跟他分手,不要骗他……你不信,非要自以为是。现在好了吧?覆水难收,人家铁了心不肯破镜重圆,你能干嘛?拿刀逼着人家娶你啊。”
“明伦你少说两句。”
“是是是,月月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明少爷做了个给嘴拉封条的动作。
戎容瞪了他一眼,双手托腮,继续愁眉苦脸。
“我听说池弥参加了恋爱真人秀,里面好些个偶像明星随机搭cp……”程宛月不无苦恼地说,“上一季的我看了几集,都是拥抱亲吻,撒糖不要钱——”
“月月……要不,你也少说两句?”明伦无可奈何地看了眼快要趴进桌肚的小丫头。
程宛月伸手捧住戎容的小脸,“你就这么让他去啊?”
“不然怎么办?脚长在他的腿上,我还能剁了他的脚嘛?”
明伦突然说:“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两个女孩异口同声。
“得月月你肯答应才行——”明伦眉开眼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