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都的江边有许多风格各异的仿古建筑,天黑之后星星点点的亮化映着青石砖上的积水,泛开的涟漪有股子岁月绵长的温柔。
戎容挽着池弥的胳膊,这边走走,那边看看,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恨不得走遍每一条巷子,从每一个角度看天上的星星。
“小时候我来这里画过画儿,那天我在江边,有一对情侣依偎在长椅上,我就把他们给画进去了,结果回家之后画被我爸爸看见了,他劈头盖脸地说了孙姨一通,说怎么不知道要让小孩子回避的。”戎容笑着抬头看池弥,“其实我那会儿哪懂啊?只觉得孙姨好委屈哦。”
说起儿时的事,她一派轻松自在,似乎完全跳过了被绑架之后孤立无援的那段经历,剩下的都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我小时候画画很厉害,就坐那儿,那个椅子上画,身后围一圈的人看我。”说到这里,戎容笑得身子直颤,“然后都在互相问‘这闺女画的啥啊?我咋看不懂’,我就在心里偷着乐,当然看不懂啊,因为我就是在乱画嘛!我讨厌别人看着我画画。”
“可你在画室的时候总是要我陪着。”池弥低声说。
“啊,因为你不是别人。”压根不经思考。
一路走,戎容一路回忆,就像恨不得用一晚上的时间,把认识池弥之前的所有都说给他听。两个人相处,原本就是戎容话多、池弥话少,只要她想说,他愿意做一辈子的倾听者。
直到她自己说累了,被池弥放在自己衣兜里握着的手扣了扣他的掌心,“我是不是很罗嗦?”
“不是。”他最怕就是她的沉默。
“那就好,我还有好多事想讲给你听。”
“为什么?”
戎容问:“什么为什么?”
池弥握紧她的手,“为什么觉得你急着把所有一次性都讲给我听?”
“……没,没什么啊。”戎容歪过脑袋,“我就是触景生情而已。”
池弥伸手,将她的脑袋拨过来靠在自己胸口,“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一起慢慢回忆,等七老八十了,再回来坐这张椅子,听你回忆今天。”
戎容沉默了一会儿,伸出小拇指,“拉钩。”
手指交扣,拇指相印。
拉钩。
等从江边返回公寓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整个小区里已经没有几盏灯还亮着。
“你看,我们家的灯开着。”
因为戎容怕黑,自从她搬来,家里就始终留着一盏小灯,不分昼夜。
她说的是我们的家。
池弥心头一阵温热,低头在她脑门一吻。
说不上原因,这一整天,他都觉得惶惶不安,她越是亲昵,越是快活,他越是觉得颤巍巍地热气球升上了万丈高空,随时都可能坠落。
然而这种不安,他不敢述说。
开了门,池弥将拖鞋递给她,“热水器里有热水,先去洗——”话刚说了一半,跟在他身后进屋来的戎容已经将门反锁了,然后双手勾在他的脖子后,温热的小嘴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太低了。
低到池弥疑心其实自己压根没听见,但心里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一起。”
两个字,差点没把他的心脏直接废掉。
淋蓬头是大开着的,水柱径直打在淋浴房的玻璃上,热气氤氲,本就不大的浴室里烟雾缭绕,镜子都成了一团雾。
池弥浑身肌肉紧绷着,就算第一次站上擂台都没有这样紧张。
打了赤膊,腰带半松垮着,他站在门口,张口,声音却嘶哑得发不出来。
背对着他的女孩身影在水气之中隐隐约约,长发遮盖了大部分的曲线,贴身的衣物都是白色,与乳白色的肌肤几乎融为一体。
她显然是羞怯的,所以一直背对着他,走进淋蓬下,任热水从头顶洒落,仰面抹了把脸,声音从水幕之中传来带着一点点潮湿的犹豫,“帮我拿一下洗发水。”
池弥拿了瓶子,走到她身后。
“替我抹一下洗发水,要多一点儿……我头发长。”都是背对着他,声音甚至有一点点颤抖。
洗发水冰凉粘腻,沾在他的掌心,涂抹在她的发丝。
池弥从她腰后捧起长发,团在掌心,慢慢地将洗发水揉开,丰沛的泡沫从乌黑的发丝之间膨起,奶白的肌肤在热水的温煦之下泛着软红,与黑发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吻究竟是因为戎容主动回身,还是因为池弥轻轻扳动她的肩……谁也说不准了。
洗发水的泡沫,沾满了他的肩、手臂,和所有。
橙花香的气息,充斥在整个逼仄的淋浴间里,水一直都开着,冲淋的声音掩盖了她的低吟。
直到所有的泡沫都被冲洗干净,池弥直起身,双手拨开遮挡了她面颊的湿发,从高处扯下松软的浴巾将她从头包裹起来,然后横抱离开一片狼藉的浴室。
过道是冷的,戎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脸贴近他的胸膛,才发现他自己完全没有擦干,胸膛滚热还带着水渍,“冷不冷?”
弯腰轻轻将人放上床,翻身压住,拉过被子将两人都完全盖住,池弥低声在她唇边问,“你觉得冷不冷?”
灼热。
戎容红了脸,闭上眼,双手环住他的腰,那是紧绷而肌理分明的腰,滚热得像是随时爆发的火山岩石。
空调口呼呼的出风声,和耳边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在她身上点的火,在黑暗之中被放大到霸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戎容蜷起脚趾,手指抠着他的腰,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池弥额头挂着汗,最后的自控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抬头,只能看见她紧闭的眼,“戎容?”尾声时抬起的,他希望得到她的允诺或是……阻止。
可是戎容微微抬起了腰,虽轻却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我爱你。”
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像被这三个字掀开了封印。
明明怕她身体不好,明明自己有伤在身,池弥已经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一次又一次,直到戎容软软地蜷在他怀里,连哼唧都没力气哼了。
“对不起……”他为自己的鲁莽而道歉。
“我爱你,池弥。”声音像小猫呢喃。
池弥把人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才发现头发还是湿的,心一惊,连忙翻身下床。
等他套了件衣裳,拿着吹风机返回来,被褥里的小姑娘已经小脸红扑扑地睡着了。
她是真的乏了,池弥轻轻地拉着她的头发,开了最小的暖风一点点吹,她都没动……直到头发七八成干,他起身打算离开,被窝里的小手才伸了出来,拉住他,“别走。”
池弥只好将吹风机随手搁下,掀开被子一角,钻进被窝。
戎容立刻像猫咪似的蜷进他怀里,整个人都缩在一起,恨不得被他裹进体内似的睡了。
爱到底是什么,池弥自认读书不多,说不出大道理,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就算她拿一把刀要剜了他的心脏,他都愿意,只要她永永远远地留在他怀里。
池弥的手机响起,立刻就被他掐了声音,生怕吵醒了窝在怀里睡得香甜的戎容。
他起身,去客厅接了电话,那头姜河的声音兴奋地快要溢出手机,“卧槽,哥,哥,亲哥!有个绝顶的好消息,我快要控制不住洪荒之力了,你在家吗?我马上来找你!”
池弥看了眼房门,压低了嗓音,“在家,但你别来。”
姜河愣了下,转而福至心灵,“得,我不来当灯泡!但你得出来一下,我跟彭教练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你知道彭军吧?就是陈锋当初一心想跟的搏击教练啊!从前在香港打mma拿了千万级赏金的那个——”
“我知道,”池弥比姜河要冷静,“他为什么要约我们吃饭?”
“说来话长啊,哎哟,池哥,你快点出来,别墨迹。”姜河想了想,无可奈何地加了句,“你要舍不得戎小姐,带着她一块儿来呗,她一准高兴。”
挂了电话,池弥一回头,才发现戎容已经穿着他的衬衫,站在客厅门口,靠着墙静静地看着他。
他想起昨夜临睡前她倦极了的模样,不由问:“吵醒你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你一动我就醒了,”戎容随手将头发绾起,“谁的电话呀?”
“姜河。一个搏击教练想约一起吃个午饭,”池弥转身给她煮咖啡,“你一块儿来吧?都是圈子里的人。”
“我就不去了。”
他回头,只见戎容看着他,脸蛋红扑扑的。
“为什么?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嗯,约了宛月姐。”
听她说约了程宛月,池弥也就不再勉强了,只问她要去哪儿,结束要不要他开车接。
“不用,宛月姐开车接送……你不用管我,忙你的事就好。”
“也行,结束我给你电话再看。”
说完了,背后没回音,池弥回头去看,才发现她已经猫儿似的走到自己背后,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脊背上,轻声地呢喃,“我爱你呀。”
声音经过胸腔的共鸣,如同在心脏深处回响。
“我也爱你。”他按住腹前的小手,转身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