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ktv出来,已经快十一点,四个人将员工们各自送上车,相互搀扶着往停车位走。
严格来说是三个喝多了的男人相互搀扶,没有喝酒的叶玫则默默跟在旁边。
比起两个双颊酡红的醉鬼,秦墨还是跟往常一样,除了眼睛略显迷离,面色无常,步履平稳,看不出半点醉意。
只不过有了先前的经验,叶玫时刻准备着他会做出什么离奇的举动。
果不其然,来到车旁,他打开了车门,将林凯风和江临塞进去后,自己忽然转身,笔直朝路边的一棵行道树走去,然后在树前站定,抬手轻轻拍了拍,一本正经开口:“小叶学霸,你再等等我,我会让你看到,我比你那位学长更适合你。”
叶玫:“……”
我就那么长得像棵树?
秦墨说完,又朝面前的树比了个心,转身朝车子走回来,默默钻进了后车座。
站在驾驶座旁的叶玫,扶了扶额,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坐进去。
回头一看,后排三人跟叠罗汉一样睡着了,也不知是谁还打起了小呼噜。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公寓楼下。
后面几只已经开始说梦话。叶玫唤了好几声,也没人回应,只能越过椅背去拍人:“到了,都醒醒!”
然而人没拍醒,手却被一只大手突然攥住。
肇事者自然就是醉得人事不知的秦墨。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带着薄茧的手,烫得吓人。
因为攥得很紧,叶玫半晌都没挣开,只能气急败坏地用另一只手去捶他:“你放开,快醒醒!”
四仰八叉靠在林凯风身上的秦墨,对她的拳头恍然不觉,阖着眼睛低声呢喃:“叶玫……叶玫……”
叶玫:“你醒醒!”
秦墨不仅没醒,还将她的手拉在唇边亲了亲。
那唇上灼热的触感,让叶玫心头一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秦墨又已经张开嘴,把她的手指含入口中,舔吻起来。
唇舌传来的濡湿和灼热,让叶玫浑身像是窜上了一团火,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她一咬牙,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迅速将手从他嘴上挣开。
“嗷——”秦墨终于因为这钝痛而后知后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啊?到了?”
叶玫没好气道:“睡得跟死猪一样,赶紧把他俩叫醒,我先上楼了。”
秦墨的酒意这会儿已经醒了大半,他看着女孩儿下车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揉了揉额角,开始狐疑自己酒后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毕竟都说酒后吐真言。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不小心表露心意倒是不怕,就怕他心意未露,先把男人那点龌龊心思给暴露个精光。
他捶了下脑袋,起身将还睡得呼噜声此起彼伏的俩货各自踹了一脚。
“啊?”林凯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勉强坐起身问,“到了?”
秦墨看着他问:“我今晚喝醉后干了什么蠢事?”
林凯风搓着脸,嘟囔道:“我上车就睡了过去,哪里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往身下一看,大叫一声,“我靠,你不会在车里尿尿了吧?”
秦墨吓了一跳,这他妈要真干了这事,在小叶学霸心中的形象那就彻底没了。
他赶紧起身摸了一把车垫,确定没有水迹,方才重重松了口气:“你他妈能不能盼点我好?”
林凯风道:“你喝醉了什么事干不出来?哪天裸奔也有可能。”
“行了!”秦墨无可辩驳,揉了揉额角,道,“临哥估计叫不醒了,咱们把人抬上去,我得好好睡一会儿,明儿我爸的案子开庭。”
“什么?”林凯风大惊,“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秦墨道:“最近大家都忙芯片发布的事,不想让你们因为我的事分心。”
“你还是不是哥们儿,这么大事都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你是律师还是法官?”
林凯风默了片刻,一本正经道:“至少在你心力交瘁时,我可以把我瘦弱的肩膀借你靠一下。”
“谢谢,不需要。”
*
叶玫隔日收到周文轩的信息,才知道秦墨父亲的案子今天开庭。
因为昨天实在太累,她回到公寓随便洗漱了一番,便闷头就睡,一直睡到了现在的日上三竿。
周文轩的信息是七点多发过来的,而现下已经九点多,显然已经开庭。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将窗帘一把拉开,炽烈的阳光猛得照进来,她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等视线适应了阳光,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自己停在半空的手。
昨晚的画面跃入脑海。
耳根子忍不住有点发热,腹诽了一句臭流氓。
她站在窗边发了会呆,回过神来,也没洗漱,直接出门来到隔壁敲门。
是江临开的门,盯着一张惺忪的脸,不等她开口,先道:“老秦爸的案子今天开庭,他去法院旁听了。他怕你睡觉打扰你,让我等你醒了跟你说一声。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叶玫点点头,这混蛋这几天竟然一点口风都没透露,是怕他们担心吗?
大少爷还挺善解人意。
她有点无语地扯了下嘴角:“知道了,你们昨晚喝了不少酒,好好休息吧。”
江临点头,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今天公司放假一天,叶玫难得有整天时间空闲下来,本来想好好修改毕设,但大半天下来,总是心神不宁,想发信息问秦墨,又怕事情不乐观,给他压力。
案子是非公开审理,网上看不到消息。只能等着周文轩给自己透露进展。
下午五点时,他终于收到周文轩的微信:当庭宣判,判三缓三,算是好结果。
叶玫看着手机屏幕,重重舒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周文轩又发来一条:秦树仁忽然昏倒,刚被送去了医院。
叶玫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周文轩:不清楚,刚救护车来的时候,好像说可能是突发的脑血管破裂。
叶玫心里砰砰直跳,本是要打电话给秦墨,但想着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添乱。
又问了周文轩,确定秦父去的是人民医院,赶紧换了衣服出门,打车直奔医院。
一个小时后,在医院的手术室门口,她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秦墨和他母亲。
薛青靠在儿子肩膀,低低抽泣着。原本的女强人,现下看起来是那么柔软无助。
秦墨时不时拿纸巾给她擦眼泪,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随着成长和衰老,父母和孩子,终究有一天会身份置换。
他仿佛有感应一般,忽然转过头,看向走廊处,已经默默站了会儿的叶玫。
他的眼神,先是有片刻迷茫,但很快就隐隐流露出一抹叶玫从未见过的无措和害怕。
叶玫知道,他在害怕手术室里的情况。
他是一个已经足以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但到底也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曾经顺风顺水那么多年,却在这半年多把一切世间冷暖尝遍。
他总是表现得乐观从容,让人感觉他永远不会被打倒,也不会被任何事难倒。
可有多少时候其实只是强撑,她无从知晓。
但可以确定的事,这一刻的他,可能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她明白,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他的手。
秦墨默默看着她,如鲠在喉,一言不发。但手中传来的温暖,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几乎是立刻紧紧攥住。
时间就这样在两人的静默,以及薛青低低的啜泣声中,一点点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薛青立马起身迎上去,问医生:“手术很成功,只是秦先生以后可能得长时间休养,不能再有任何劳累。”
薛青大舒一口气:“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富贵名利无非过眼云烟。
什么东山再起都不重要了。
秦墨也放下心来,松开叶玫的手,看着还在昏迷的父亲被推出来,对母亲道:“妈,你跟爸去病房,我去把剩下的手续办了。”
“好!”
看着父亲被推走,秦墨舒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儿,道:“没事了,谢谢你过来!”
叶玫摇摇头。
秦墨道:“那你先回去吧,跟阿风他们说一声,我这里没事。”
叶玫点头。
然而他刚刚迈开步子,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脑子里瞬间空白,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叶玫焦灼的声音:“秦墨……秦墨……”
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睁开眼睛,秦墨发觉自己已经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入眼之处,是叶玫微微蹙着眉头的脸。
“醒了?”见他睁眼,叶玫忙凑上前问。
秦墨哑声开口:“我怎么了?”
叶玫:“你昏倒了,医生说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加上压力太大,总之就是过劳。”
“是吗?”秦墨显然觉得有点荒唐,还试图想坐起来。
叶玫伸手阻止他的动作,道:“你就别死撑了,好好休息两天。你爸那边没什么大事,好好养着就行。”
秦墨还是有点不可置信:“我竟然会昏倒?我妈没被吓到吧?”
叶玫道:“吓倒是没吓到,不过听说你是因为太累,挺心疼的。”
秦墨:“她照顾我爸就行,不用管我。”
“阿姨也是这么说的。”
秦墨:“……”
他原本想再次坐起来,但是瞅了眼旁边的女孩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有气无力道:“你回去吧,把阿风叫来就行。”
叶玫道:“他最近不是天天被你拉着熬夜加班吗?你就让他休息两天吧,我照顾你就行。”
秦墨试探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叶玫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站起来道:“是有点麻烦,我还是帮你请个护工吧!”
秦墨叹了口气,一脸惆怅道:“哎,没想到我会沦落到生了病没人照顾,只能请护工的地步。”
叶玫木着脸看他:“我给你订了鸡汤,下去拿上来。”
秦墨嘴角弯起,望着她道:“那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在病房怪害怕的。”
要不是看到他还打着吊瓶,叶玫当真想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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