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婷似乎来宿舍,就是为了提醒她两句。
说完这话，朝她轻轻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不管她是真的因为那点稀薄的舍友情谊,还是出于“你看,你也不过尔尔”的心理,叶玫都没放在心上。
感情？
当然是有的。
无论是项目本身，还是他们这个团队,抑或是秦墨这个人。都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她坚持下去并非是因为感情本身，而是觉得这件事值得她去冒险赌一把。
奔波劳累一天,她草草洗漱,便准备上床早点休息,却收到周文轩发来的信息：你们投资找得怎么样？
叶玫无奈地叹了口气,如实回过去：今天刚见了一家投资商,不过应该没戏。
周文轩：我有个做投资的朋友,正打算投ai这块儿,我把你们的项目简单给他说了一下，他觉得很有兴趣,你将你们的商业计划书和项目资料发给我,我转发给他,让他看看。
说实话，最近屡战屡败的经历,还是叶玫长这么大头一遭,好在不是一个人面对,所以目前为止,尚且还没想着打退堂鼓。
但也不得不承认，每次看到拒绝的邮件，以及面谈之后就没下文的感觉，真的是挫败又焦虑。
眼见着剩下的机会越来越少，现下看到周文轩这条消息，就跟又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赶紧回过去：我发到你邮箱，谢谢学长。
周文轩：好，万事开头难，我相信你们会遇到伯乐的。
叶玫：承你吉言。
*
周文轩推荐的这家投资公司叫s&p，成立不过四年，以前投的多是互联网项目，诸如内容创业和电商，眼光很不错，算是投资界的一匹黑马，但科技领域从未涉足。
想来真如周文轩所说，是打算拓展领域。
对方反应比叶玫预料得要快，三天后接到了面谈邮件。
公司位于金融街，几个人折腾了快两个月，前后见了七八家公司，这种事情已经算是驾轻就熟。
s&p总裁叫林睿，意外的年轻，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见过的最轻松随意的投资人。
他连助理都没叫，自己拿着那份商业计划书，往会议桌前一坐，笑眯眯道：“行，你们开始展示吧！”
平时这种活都是秦墨主导，毕竟他口才不错台风好，十分能住镇场。其他三个人则是做辅助。
因为已经实战了七八回，自然是轻车熟路，半个小时的展示，可以说是行云流水。
“很好！”展示结束，林睿拍手笑道，“嗯，你们关于智能芯片的构想，我很喜欢。”
秦墨道：“不知林总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
“嗯——”林睿靠在椅背，看着幻灯片，做思考状，“未来是人工智能的主场战，智能芯片产业对于我们国家科技布局至关重要。我个人也关注这个行业许久，所以对你们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我这边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不知道你们对我们投资方有什么要求？”
四个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从来没遇到的情况，但凡面谈，投资方都会提出一大堆问题，从专业到商业，再到团队各自背景，几乎事无巨细。
毕竟这是动辄千万的投资，不是去菜市场买个菜那么简单。
见几人没说话，林睿又笑着继续道：“这样吧，我第一轮投给你们五千万作为深度研发和项目启动，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个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惊喜也未免来得太突然。
连叶玫都难得喜形于表，下意识抬头看向秦墨，却见他抿着唇，眉心微微拧起，片刻才轻笑道：“多谢林总，那我们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吗？”
林睿摆摆手，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后续的合同协议我们这边准备好后，会通知你们过来签约。你们不用担心，尽量会在一个星期内完成。”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几个人面前，笑眯眯一一握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
从进到s&p的会议室，到走出写字楼，前后不过一个小时出头。五千万的投资就这么敲定了，以至于几个人站在大楼外时，都很有点不可置信。
包括向来淡定的叶玫。
林凯风抓着秦墨道：“老秦，咱们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去庆祝一下！烧烤？还是火锅？不不不！这么大喜事，得来点高档的，至少也要去三百一位的自助餐。”
江临笑嘻嘻道：“自助餐我双手双脚赞成，我去吃包赚不赔。”
然而秦墨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他狭长的双眸微微垂着，嘴唇抿成一条线，是个沉思的样子。
叶玫见状，稍敛了笑意，奇怪问：“怎么了？”
秦墨掀起眼皮看她，默了片刻，才开口：“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叶玫笑说：“顺利还不好？我们都不顺利多久了？”
秦墨皱起眉头：“你就不觉得有问题吗？”
叶玫微微一愣，因为这两个月太多不顺利，所以乍然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她只顾着高兴，完全失去了理智的辨别能力。
此刻他这样一质问，不由得冷静下来。
“不是，怎么回事？”林凯风也收了笑容，疑惑问。
秦墨道：“一个投资方既然邀请创业团队来面谈，必然会做足功课。这位林总，虽然口口声声说对我们的项目感兴趣，也关注科技这个行业许久，但你们有没有发觉，刚刚我们在作展示的时候，他不仅完全没提过专业上的东西，而且当我们交流的时候，还很明显在回避。”
叶玫也想起来，刚刚介绍他们的视觉芯片时，林睿完全没问过专业性的东西，而且一旦互动时涉及到这些，他都是以“嗯”和点头回应。
这已经不是外行不外行的问题，而是可能都没仔细做过功课。
一个没认真做过功课的投资商，张口就投五千万，确实很蹊跷。
秦墨又说：“而且我查过他们投资的项目，因为多是天使轮，很少超过两千万。五千万虽然对芯片产业来说，并不算多，但他一个完全不懂行的人，看了我们给的资料，听了我们几十分钟演示，就决定投这个数字，我觉得很问题。除非是人傻钱多。”
林凯风怒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是耍我们？根本不会和我们签约？”
秦墨摇头：“那倒不至于，毕竟他是叶玫学长介绍的。”他说这话时，若有所思地目光定定看着身旁的女孩。
叶玫眉头轻蹙了蹙，拿起手机，道：“我问一下周文轩。”
电话很快接通，周文轩的声音传来：“叶玫，你们跟林睿谈得怎么样？”
叶玫道：“挺好的，他答应给我们先投五千万。”
“真的吗？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叶玫抬头，对向秦墨看着她的眼神，低声道：“学长，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你。”
“好啊，在你们学校附近选一家餐馆就行，我下班了就过去。”
“那待会儿见。”
挂上电话，叶玫对三位小伙伴，道：“我待会儿问清楚了，再跟你们说。”
秦墨神色莫测地看了看她，点头。
*
从金融街回到学校后，叶玫就一直在思考各种可能。想来想去，最后想到唯一可能。如果林睿不是人傻钱多，那么人傻钱多的就另有其人。
虽然她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但这五千万确实是来得太不同寻常，
约的是六点，但周文轩比叶玫还先到。
“学长，你怎么这么快？”叶玫在卡座坐下来，笑着朝对面的周文轩道。
周文轩笑盈盈看向她，是惯有的温和模样：“今天工作不忙，就提前过来了。恭喜你们拿到投资。”
叶玫笑着点头：“还要感谢学长，要不是你的推荐，我们哪里会有这个机会。”
周文轩为她倒了杯茶水，笑说：“那也是你们的项目值得投资。”
叶玫接过茶杯，低头抿了口茶，状似随口问：“学长和林总很熟吗？”
周文轩回道：“他是我大学校友，比我高几个年级，关系还可以。你们不用担心，他人品不错，与他合作可以大胆放心。”
叶玫点点头，道：“我看他之前投的都是互联网项目，怎么忽然对电子科技领域感兴趣？”
周文轩笑着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是做他这行的，只是偶然听到他说想投这方面的，就将你们介绍给了他。没想到这么顺利。”
叶玫笑道：“确实是很顺利。不过……”她顿了顿，“我们还没决定要不要接受。”
“啊？”周文轩愕然地看向她，反应过来，忙道，“为什么？你们不是正需要投资吗？这么好的机会为何还要犹豫？”
他向来是个不急不缓的性子，但这一刻，明显有些急躁。
叶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慢条斯理道：“因为我们发觉林总对我们这个行业并不了解，也没有一个准确的风险预估，好像是脑子一热就决定投资了。我们担心日后，他渐渐意识到这个行业跟他以为的不一样，会后悔对我们的投资。这就不大好了。”
“怎么会？既然他选择投你们，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叶玫笑：“但我们确实没看出来，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决定投我们？”
周文轩沉吟片刻，笑道：“投资本来就有风险，他们做这一行的，肯定比你们更明白，毕竟在商言商，他一定不会比你们考虑得少，你们也没必要想太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愿意投，我个人觉得你们只管接受就好。”
见他始终在绕圈子，叶玫也不想再跟他打太极。她深呼吸一口气，好整以暇道：“学长，你实话告诉我，林睿会投我们，是不是跟你有关？”
周文轩愣了下，笑道：“我确实有极力推荐你们，应该可以作为他的参考。”
叶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投的钱，是不是跟你有关？”
周文轩怔住。
他到底不是善于说谎的人，良久之后，终于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道：“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好继续隐瞒。确实是我出资金，让林睿用他们公司的名义，投给你们。我就是觉得你们这个项目挺有前途，不想因为种种原因夭折。”
叶玫苦笑：“我一直知道学长经济条件不错。但没想到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投给我们五千万。”
毕竟他只是一个开着不到二十万日产车的小律师。虽然住的公寓还算高档，但一套房子顶多代表家境不错。
所以哪怕已经设想过这个可能，听到他承认，还是很有些震惊。
周文轩吁了口气，笑道：“我高中那会儿父亲过世，我继承了他的遗产。公司股份和房产后来升值了许多，我回国后全部变现。对普通人来说，这确实是一大笔钱，但对我来说只是个数字。你也看到了，我生活简单，这些钱基本用不上。所以一直想着能用这些钱做点有意义的事。开始是打算捐给公益机构，但又不实在不能完全信得过。恰好你们在找投资，我个人也挺看好智能芯片行业，就决定用在你们身上。怕直接给你们投钱，你不会接受，才找了林睿。”
叶玫心情复杂地看着他，道：“学长，我很感谢你相信我们，但是……”
周文轩打断她：“叶玫，你不要多想。我承认，我对你是有超出普通朋友的情意，也确实有追求你的打算。但给你们投资，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这点私心，而是看中你们的实力，你要相信你们值得。”
叶玫：“……”
她本来还对周文轩的做法感到费解，毕竟他连投资商都不是，随随便便投拿出自己的财产，投一个自己不熟悉的项目，一投就是五千万。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见他们焦头烂额，圣父心发作。
然而他这番欲盖弥彰的解释，却分明告诉了她真正原因。
因为生活圈子狭小的关系，叶玫已经很久没被人追求过，现下猝不及防收到这么一个拐弯抹角却又直白无比的表白，还真有点让她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