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争鸣每个学期都会请门下学生聚一两次餐。
这回是正好快赶上中秋国庆双节，算是为亲爱的学生们提前过节。
他带的学生不多，硕博加起来只有十个，整好一个包厢凑一桌。
叶玫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
最后一个进门的是秦墨。
王争鸣订的晚上七点，秦少爷几乎是踩着点上进的门。
在一堆朴素的工科硕博里，他一进来，几乎是自带光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其实他穿着打扮并不浮夸，简单的纯黑t恤和水磨牛仔裤，脚上一双万斯的黑色帆布鞋，不过是年轻男孩再寻常不过的风格。
然而他实在是生了个好皮囊，根本不需要外在的东西锦上添花，只怕是披个麻袋也不会有女孩子嗷嗷叫着好帅。
但在叶玫看来，他的与众不同，更多的是那种养尊处优顺风顺水带来的自信，有点玩世不恭，还有点肆意妄为，仿佛只要他想要的，都能唾手可得。
与在座或多或少被家庭学业未来爱情之类的问题所困扰的男女，截然不同。
那是一张没有经历过迷茫和烦恼的脸。
他是上天的宠儿，也或许是被宠坏的孩子。
“来来来，快坐！”王争鸣见人进来，笑呵呵招手。
虽然这位大少爷并不算个标准好学生，但从小就招师长喜爱。王争鸣专门将右手边的位置留了给他。
秦墨笑着同众人打了声招呼，最后目光在旁边叶玫身上停留了下，才不紧不慢坐下。
别看他心高气傲又玩世不恭，但该有的礼节一点不少，来吃饭还不忘给王争鸣带了茶叶当手信，倒是衬得其他空手而来的学生傻不愣登。
王争鸣笑呵呵关切问：“项目进行得如何了？”
“还行，已经开始进入前端设计了。”
老王同志点点头：“叶玫正式参与了吧？”
秦墨微微转头，看了眼右手边的女孩，道：“已经参与了。”
“那就好那就好，总之有什么问题，你们随时找老师，就算我解决不了，也一定帮你们找人咨询。”
秦墨眸中含笑，道：“谢谢王老师。”
面对自己这一桌子果实，王争鸣心情十分不错，都是自己学生，作为一个好老师，尽量雨露均沾，不刻意去关注谁。
但秦墨似乎天生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哪怕他话其实不算多。他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自信，让他在面对师长时，很是自然从容。相比起来，哪怕是几个博士，在导师面前都多少有点畏手畏脚。
于是王争鸣总是说着说着，就和他热络聊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叶玫，不动声色看了看他。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王争鸣每学期都会请学生聚一次，但研一第一期，她正好有事，上学期又出国。
他们专业倒是聚了两次，秦墨却没去参加。
秦院草虽然在学院甚至整个学校都算得上风云人物，但他似乎完全不热衷学生活动，既没加入学生会，也不混社团，院里的活动，除了球赛和运动会，叶玫从来没看到过他的身影。
虽然他在院里无人不知，但除了林凯风以及几个球友，他和专业里的同学并不相熟。
她能想象他的心理，一个总是开着豪车招摇过市，交往的女友都是校花级别的二世祖，应该是不屑于混迹在普通学生中间的。
这是天之骄子不自觉的傲慢。
“大家吃啊！”怕学生们拘束，王争鸣时不时就招呼一声。
叶玫倒是没什么拘束，只是喜欢的菜，没转在自己面前，也不好意思总拨动转盘。
眼见着她爱吃的糖醋里脊，每次刚刚来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伸出筷子，就被人转走，她觉得今晚和那盘菜大概是没什么缘分。
于是当那盘美味的糖醋里脊再次转到她面前时，她干脆视而不见。然而余光却瞥到两根修长的手指，伸上前将餐桌玻璃转盘摁住。
她愣了下，下意识转头，恰好对上秦墨那双狭长的琥珀色眸子。
他朝她扬扬眉示意。
叶玫反应过来，赶紧夹了两筷子糖醋里脊放到碗中。
秦墨这才收回手，让转盘被人转走。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几个男生还陪王争鸣喝了两杯，秦墨也不例外。
从餐厅出来时，众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都是自己跟自己同级的小伙伴。叶玫同级的只有秦墨，而且两人现在还在一个项目，仿佛天经地义一般和他走在了一道。
好在送走王争鸣后，众人作鸟兽散，她也可以和她亲爱的同门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她一个人沿着马路朝校门方向走去，不想，没走了没几步，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哎，要不要送你一程？”
叶玫回头，看到秦墨站在停在辅路边一辆蓝色车旁，一手搭在半开的驾驶门上，一手拿着车钥匙朝她挥了挥。
她眉头不由得蹙了蹙，面无表情往回走。
“上车。”秦墨见人走进来，弯身准备钻进驾驶座。
叶玫却直直走到他跟前，一把将驾驶门关上：“你喝了酒。”
秦墨被这砰的一声弄得怔了下，反应过来，有些好笑道：“同学，你看我像喝醉了的吗？”
确实没醉，但眸子分明有一点泛红，这是微醺的标志。
叶玫道：“喝了酒就不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今天是王老师请客，你要真出了什么事，会连累他。”
秦墨：“……”说得还真他妈挺在理，这完美的逻辑，让他想反驳都无从下口。
他扶了扶额，摆摆手：“行，我叫代驾。”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道亲热的呼唤：“秦墨——”
两人不约而同循声看去，只见赵婷踩着高跟鞋，从前方跑了过来。
叶玫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算不上熟悉的室友，真的是个美人，跟秦少爷历任女友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横刀夺爱这种戏码发生在这样的女孩儿身上，倒也说得过去。
赵婷走到两人跟前，朝叶玫笑了笑，亲昵地挽住秦墨旁手臂，柔声道：“你们聚餐结束了？”
秦墨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你开车送我回去。”
赵婷歪头看他，笑道：“看着不像喝醉的样子啊。”
秦墨淡淡看了眼面前的叶玫，将她刚刚的话原样复制：“喝了酒就不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今天是王老师请客，我要真出了什么事，会连累他。”
叶玫心里翻了个白眼。
赵婷咯咯直笑，伸手吊在他脖子上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不过守规矩是好事，值得表扬。”
说着在他脸颊啄了一下。
叶玫那份不为人知的心思，在见多了这种画面后，早已经百炼成钢。
虽然还是有一点难过，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她木着脸，轻描淡写开口道：“赵婷，你开车当心，我走了。”
“好嘞。”
秦墨道：“不用我们送你一程？”
已经转身踏上人行道的叶玫，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秦墨看着那道没入夜色的清瘦背影，不由自主轻笑了声。
赵婷接过他手中的钥匙，饶到副驾驶外替他开门：“走吧大少爷，我送你。”
秦墨懒洋洋坐进副驾驶，隔着玻璃窗瞥了眼前方，女孩的身影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几乎辨不出来。
等赵婷坐上驾驶座，他似是随口问：“叶玫是不是挺傲的？”
赵婷咦了一声：“傲吗？还好吧，不过学霸应该都挺清高的。”她启动车子，问，“对了，她现在不是跟你一块做你们那个ai芯片吗？”
秦墨心不在焉地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上了车的缘故，好像喝的那两杯酒后劲上了来，头开始有点昏沉。看来学霸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赵婷又问：“你做这个是为了创业吧？”
秦墨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赵婷又问：“那她以后岂不也是你们联合创始人？”
秦墨靠在椅背，敷衍道：“我看老王面子才让她进项目，她就跟我们一块做项目研发，申请国家基金项目的时候加她名字就行。创业什么的就算了，我可没兴趣拉个女生入伙。”
赵婷咯咯笑道：“那等你们芯片做出来，我去帮你忙怎么样？我们学金融的，谈投资什么的绝对是专业的。”
秦墨掀起薄薄的眼皮斜睨向她，轻笑道：“那我先谢谢你了。”
赵婷心中一喜，她虽然还没毕业，但马上就二十五，不是十几二十岁沉浸于梦幻的女孩，除却秦墨这个人确实招女生喜欢之外，她其实考虑得更多的是现实。
她想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的当然不只是爱情。
她正要说话。
只听身旁的人又漫不经心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我女朋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