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现在确实非常后悔，当初在知道吴若安的身世之后，就不应该瞒着欧阳然，那时候真的是一点私心没有吗？他扪心自问，应该还是多少有一些的吧。大概是对钟雪的怜悯，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可今天李喜燕的话又让他觉得很对，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甚至是后悔。钟雪的事，这么多年来都是欧阳然心里的负担，他们俩之间也很少谈及这个问题，还有失去的孩子，这两件事成为谈论的禁区。宋绍礼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把这两个问题都摊开来好好的谈，推心置腹的沟通，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会的吧，只是……时光不能倒流，有些事后悔也没有用。李喜燕一直呆到下午才离开，中午的时候欧阳然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倒是人拉着她说了一些话，从年轻时候的，到后来收养吴若安，她说得有些乱，似乎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李喜燕安静的听着，她知道现在欧阳然太需要倾诉了。欧阳然哭，李喜燕也跟着哭，她笑的时候，李喜燕跟着高兴，但心里却酸涩不已，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欧阳然说累了，想休息，也让李喜燕回家去，给家里报个平安。李喜燕退出房间，给他们俩煮好了晚饭，这才和宋绍礼说了一声，明天一早再来，现在欧阳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忤逆着她的意思来。李喜燕走出宋家的大门，扭回头看了看，心里总觉得放不下，那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反正就是心回不到该呆的地方，总像提着一口气。但她也不敢不听欧阳然的话，想着明天还是一大早就来，这几天欧阳然情绪不稳，要好好陪着她才行。一路回了家，走到菜市场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度允。李喜燕心头一跳，急走了几步，眼睛看着度允，问道：“找我……有事吗？”
度允现在都有些“害怕”见到李喜燕，特别是不敢看她的那双眼睛，每每都带着希冀的眼神，闪着光，期待他的答案。可他每每，都只能给她让她失望的答案。他低头拿出一支烟，说道：“啊，我听阿成说了，就过来看看，昨天来了一趟，你没有在，去宋家了？”
“嗯，”李喜燕点点头，见他不提及周明烨的事，也就知道还是没有消息，“我没事，这次多谢阿成哥。”
度允吐了个烟圈，“谢什么，阿成是自己兄弟。还有件事，就是关于那块地的事，按照我们当初的计划，这两天孔四那边就该有动静了，跟着米万章的人回来说，这几天米万章来来回回去了孔家好几次。”
李喜燕收回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嗯，那就是快了。他们和景南宇之间的协议，就是如果有两方确定出资，那剩下的一方也不得有异议，他们当初是想着互相牵制，现在……景南宇一出事，他们俩达成了协议想让工程快点启动，让景南宇的那笔钱动起来，他们自己就得先投入。”
度允吸了一口烟，鼻孔里冒出淡淡的烟雾，“按照得回来的消息，孔四和米万章，这次是下了大本，想趁这个机会既洗了白又能赚上一笔，一举两得。”
李喜燕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他们想一举两得，就得让蒋先生一箭双雕。”
“那就让他们折腾吧，我会派人时刻注意，”度允把剩下的烟扔到脚下踩灭，抬头看着李喜燕说道：“五爷让我过来通知你，也是……让我来看看你，你要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和我言语一声。”
李喜燕心里艰涩，她明白度允的意思，眼睛不禁有些泛潮，她转过脸调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昨天见到吴若安和裴重了，这俩人我不想放过，他们必须为做过的错事负责，帮我找到他们。”
“行，没问题。”
度允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干脆的答应了。李喜燕回到家里，顾秀娟看到她回来了，急忙迎上来，一边用围裙擦了擦手，一边说道：“回来啦，宋老师的情况怎么样？”
“发生了一些事，他们的心情都不太好，师母让我先回来，妈，您怎么样？店里没事吧？”
李喜燕环顾四周问道。“没事，都挺好，你不用担心我们，”顾秀娟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脸色不太好，没有休息好吧，妈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喜燕鼻子有些发酸，抱住妈妈的手臂依偎着没有说话。她真是庆幸，无论生活有多艰难，命运有多诡谲，这一世她的亲人都在身边，不管多累回到家还有妈妈的关怀和照顾，这些都是她前世想求都求不来的。顾秀娟看到她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觉得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这个女儿一直都是坚强的，一直咬牙撑住所有的一切，这样的小女儿姿态还是很少有。她心疼不已，静静的任由女儿抱着，什么也没说，屋里灯光暖暖，薄薄的微黄光晕洒满她们身上，玻璃上映着母女两人模糊的影子，窗外树影摇摇，这一刻静怡美好。李喜燕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总是出现吴若安的脸，时而冷笑，时而狠戾，一双手指甲尖长，涂满血红的颜色，她面前是泪水迷蒙的欧阳然，李喜燕看得心急，总想拉一把，但无奈过不去，只能看得见，根本摸不到。“喜燕，”欧阳然忽然停止了哭泣，转头过冲她笑了笑，“师母要走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呀，你是个好孩子，就是自尊心太强，也太坚强，有时候太强会伤着自己，有些东西该放下就放下吧，人没有那么完美的，好好的活下去就好。”
她说完这话，影子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李喜燕大急，急忙跑过去奔向她，伸手一捞，只是一场空。这一下，她也醒了。窗外刚亮，顾秀娟已经不在床上，李喜燕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感觉太过真实，她顾不得别的，急忙跳下床匆忙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就下楼。顾秀娟听到动静，问道：“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不了，妈，我得出去一趟，去趟老师家，”李喜燕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快速的说道。顾秀娟看她这样急火火的样子，也跟着担心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喜燕稳住心神，说道：“没事，我就是有点不放心，妈，一会儿李林他们来了，让他们别再出去送货，这些天少做点也没有关系，让他在店里多照应。”
“行，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们，”顾秀娟点点头，“宋老师那边要是有什么事，你过来通知一声。”
“好。”
李喜燕答应了一声，出门骑上自行车，飞快穿过市场直奔宋家。清晨的风还没有那么热，但李喜燕的脑门上已经渗了一层汗珠，她的手心都是潮的，心里慌成一团，那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一遍一遍回想着刚才欧阳然说过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从来没有一次的梦像这次一样，可以这么清晰，就像真的，欧阳然真的和她交待什么一样。她这会儿倒真的迷信起来，希望真的有神明，希望真的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得太多。一路胡思乱想中看到了宋家的门，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昨天晚上就那么走了，万一吴若安又回来怎么样？想到梦里吴若安阴冷狠毒的模样，李喜燕不禁打了个寒颤。到了宋家门前，她跳下自行车也没有时间放好，撒手就直奔院子里，三步两步到了客厅里，抬头看到宋绍礼正低头坐在沙发上。看到宋绍礼好好的，李喜燕慢慢吐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问道：“老师，师母呢？还在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