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喜燕娘就把那张离婚协议给了李喜燕,她仔细看了看,拿着去外面复印了一张,然后把两份都带到了婚姻登记处。负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一身蓝布衣服,干净利索。见李喜燕来,不禁纳闷的问她有什么事,这地方可没见过一个人来的,还是一个小姑娘。李喜燕红了眼圈,把在路上就想好的词儿说了一遍,说她父亲几年前就扔下她们母女跑了,消失不见踪影,只留下两张离婚协议书,前两年听村里人说,有人见他在外面又有了家室,她娘这才死了心。这不村里有人给说亲事,没有离婚证又办不了二婚的结婚证,她娘身体多病,不能走远路,她不忍心看她娘后面的日子孤苦,就带了这个协议来这里问问,看这种特殊的情况能不能办。她说得眼泪汪汪,七分真三分假,那位大婶被她说得也跟着哭,大骂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男人,不负责任还耽误着别人,真是天理难容。她拉开抽屉把章拿出来,在两份儿上都盖了章,又给了她两本离婚证。李喜燕走的时候还送到门口,直说李喜燕孝顺懂事。李喜燕出了门松了口气,抹抹脸上的泪,露出冷肃的表情,她知道这么做不太地道,但对她来说,这些都无所谓,能让一家人平安健康的生活在一起,那才是她一直想要的。回到家妈妈还在忙,她也没有让妈妈看离婚证,怕看到又不免伤心,只小声说办妥了。这两件大事做好,夜校开学的日子也快到了,赵晓雯知道她要上夜校,还送了她一个书包,一套文具,李喜燕高兴的收下。赵晓雯说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跟我说,要看书或者有什么不明白,随时问我。”
“行,多谢你了。”
李喜燕由衷说道。吴金贵也送她几个练习本,还有一本精美的日记本,李喜燕回赠他一个自己做的笔袋,感谢他这段时间一直带着小猪和喜凤去上学。吴金贵本来想推辞,但看到那个笔袋确实很好看,他忍不住接过,说了“谢谢”。赵晓雯问道:“你要课本吗,我可以帮你找。”
“不用了,”李喜燕笑了笑,“夜校的课和你们学校的不太一样,我去了看看,选了课程再说吧,肯定少不了麻烦你。”
李喜燕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她要学的,是别人意想不到的。开夜校的第一天,李喜燕早早去报道,来学的人还真不少,粗粗数了数就有三四十个,看模样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多岁,还有两个四十来岁的,她在这些人里,应该是最小的一个。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像中学生那么单纯好说话,一会儿就混熟了,在外面等了半天,除了熟人,没有几个说话的,都各自抱着自己的书看。李喜燕的书包里也装了几本书,但她没有拿出来看,目光不时在四周掠过,熟悉环境,这里两边的路灯都挺亮,大概是夜校里特意修过的,不像别的街道不是不亮了,就是要节假日的时候才会亮。一直到六点半,学校的门才开,刚出正月,六点半天色已经黑透了,大家陆续走进去,有年前就在这里上学的学生向开门的老师打招呼。算是李喜燕,一共有十一个是新来的,需要先选了科目,填了表格登记在册,才能去课堂报道。李喜燕不慌不忙,排在了最后,其实的人都陆续走了只剩下她。“你要学什么?”
老师头也不抬的问道。“俄文。”
李喜燕回答道。老师手里的笔一停,抬头看着她,看清她的脸之后表情更加诧异,“你要学什么?”
“俄文,”李喜燕重复道。“你多大了?”
老师问。“过了年十六了。”
“十六的话应该上初中,如果基础差,可以从初一开始,这也不是不行。”
老师耐心的解释道。李喜燕笑了笑,说道:“老师,我想学俄文。”
老师靠在椅背上,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慢慢的打量她,良久,问道:“说说看,为什么要学俄文。”
李喜燕当然不能说真话,她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特别优秀的人,他会说一口流利的外语,但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语言,后来长大才知道,那是俄文。”
“所以呢?你就想学了?小姑娘,学习一门外语,是很枯燥,也是很花费功夫的,你能坚持吗?”
老师持怀疑态度问道。李喜燕心想,学外语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但如果找对了方法,也不是一件枯燥的事儿,没准还挺有意思。但她不能这么说,为了结束这种询问式的对话,她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来,一一放到桌子上,对老师说道:“老师,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