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烨躺在床上，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没过多久，听到外面似乎有电话声响，他本来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烦躁。翻了个身扯个枕头压在头上，不去听那些动静，他心里清楚，电话声响起不久，他爸爸就该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烦躁的坐起来，外面已经彻底黑透了，跳下床去外面倒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听说你最近新认识了朋友。”
他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水洒了出来，急忙放下杯子看到爸爸从房间里出来。“你没走？”
他诧异道。景鸣俊没有吭声，手里拿着支烟，慢步走到茶几前拿起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才说道：“你妈妈不高兴。”
周明烨垂下眼睛，看着桌子上的水渍，淡淡说道：“她不高兴的时候多了。”
“所以啊，”景鸣俊吐了个烟圈说道：“你长大了，该替你妈妈想想了。”
周明烨抬起眼皮，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随后又垂下眼睛，说道：“该替她想的人不是你吗？”
景鸣俊慢慢吸着烟，烟雾升腾，遮住他的神情，周明烨不想跟他打哑谜，端了杯子转身往房间走。“阿烨，”景鸣俊叫住他，“景氏会有你的一份。”
周明烨心里的火苗刹那间燃烧，腾腾的火苗顶到到了脑门，他回转身，说道：“在你心里，我和我妈是不是只是为了你的钱，为了景氏？”
景鸣俊一怔，抽烟的动作也跟着停了，目光遥遥看过来。“钱很重要，”周明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能买很多东西，能办很多事情，我从来不否认，我也很喜欢钱。但并不是为了钱就能够放弃一切，妈妈和你在一起，我相信她也不只是为了钱。你不应该这样想我们。”
他说完，转身回屋，景鸣俊坐在沙发上，久久无言，长长的烟灰掉落，他才回过神。疲倦的把烟头按灭，抬手抚上额头闭上眼，不禁在心里想，这都是……怎么了？景明烨回到屋子里把杯子扔到一边，坐在床上生闷气，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平复不了。他索性起来拿了大衣，来到客厅悄悄看了看，爸爸已经回房间了，他轻手轻手溜出了门。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哪儿，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抬头一看，这不是李喜燕家的那个胡同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进了胡同，他一见立即轻步跟了上去。雪还在下，迷迷蒙蒙的，胡同里也没有灯，只有从两边人家院子里透出来的灯光，他眯了眼睛，看着前面的人影，果然是在李喜燕家门前停下了。他顺手在路边的一个柴堆上抄起一根木棍，悄悄跟过去，那个人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看什么。周明烨到了那个人身后，猛然举起木棍，对准他的屁股就揍了下去，现在这个季节穿得厚，这个部位也不要紧，根本不可能打坏。但这家伙心虚，又完全没有防备，这一下打了个正着，疼当然也得疼一下子，但最厉害的还是吓了一跳。他打了个滚儿站起来，捂着屁股扭头一看，认出周明烨，心里生气恼怒又不敢发火，闷声问道：“你干什么你？”
周明烨也认出他，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戳，“是你啊，又想来捣什么乱？鬼头鬼脑的。”
李晓帅哼了一声，说是来找李喜燕的，不过不是来捣乱的，周明烨问他来干什么，让他老实说，不然还揍他。李晓帅往后退了几步，无奈的说不能说，是李喜燕说的，不能告诉别人。一听这话，周明烨觉得有意思，正想问得详细点，听到里面有脚步声，没多一会儿，李喜燕从外面出来，手里拿着喜凤的小灯笼，光影摇摇，她站在门口一看是李晓帅和周明烨，不由得纳闷。“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周明烨一脸嫌弃的说道：“谁跟他一起，我是出来玩儿，路过这儿，看到这家伙鬼头鬼脑的，觉得他不会怀好心，就过来看看。”
李晓帅不服气的说道：“谁……鬼头鬼脑了，我只不过是……”“行了，你来干嘛，说吧。”
李喜燕打断他的话说道。李晓帅撇了撇嘴，一边拍着身上的雪沫一边说道：“不是你让我看奶奶的东西吗？”
李喜燕眼睛一亮，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她还以为怎么也得天暖了以后，或者是开了学，没有想到李晓帅的速度还插快，不过转念又一想，难不成是老妖婆也没有离开，还在城里？如果她真留在城里过年了，那还真是本事挺大，能够让沈艳芬容得下她。“你们都留下了啊，不错啊，沈艳芬怎么同意的？”
她问道。李晓帅一听这个，脸色顿时又难看了一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呸！哪里都留下了，她怎么会同意？那个女人表面装的贤淑，其实就是恶毒。我爸妈回去了，我奶奶留下了，还给她买了不少的东西，我奶奶说让我也留下，不然她也走。沈艳芬这才同意。”
李喜燕对李晓帅的不要脸逻辑一点也不意外，他们欺负人都欺负出理来了，想怎么样就得怎么样，达不到目的就是别人的错，别人恶毒，他完全不想想，沈艳芬现在大着肚子，他们一家人突然都到人家家里过年，要是有地方住也就算了，可沈艳芬那里的确很小住不下，况且，这一家子人什么德性李喜燕心时再清楚不过，哪里是什么客人，分明就是祖宗。李喜燕对沈艳芬当然也没有好感，把李家人招来还是她暗中使的劲儿，但是就是论事，李晓帅这种想法真是让人不耻。当然，她表面上不会露出来，暗自琢磨看来还是老妖婆使的力，她甚至还提条件，更奇怪的是沈艳芬竟然同意，难道是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让沈艳芬不得不同意吗？她淡淡点头说道：“嗯，那你都看着什么了？”
李晓帅清清嗓子说道：“无非就是一点钱，还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还拴着条黑乎乎的链了，哦，对了，还有家里的户口本，再就是……”他说别的，李喜燕没有往心里去，唯独听到户口本，她心头忍不住一动，这就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想到老妖婆还真的带出来了。“我可都告诉你了，轮到你说了吧？”
李晓帅说道。李喜燕心里冷笑，脸上平静如水，略微诧异道：“说什么？”
“哎，你……”李晓帅一指她，“你怎么翻脸不认啊你，不是说了我告诉你以后，你就帮我出主意想办法让我留下吗？”
李喜燕问他不是已经留下了吗？还要什么办法。李晓帅丧气的说，只不过是权宜的，沈艳芬说的挺含糊，只说的是让他留下过年，可没说要让他在这里读书什么的。要是他在这里读书，不用问，又得是李占彬出钱，李晓帅那样的破成绩，何况在老家也是有阵子没有去学校读书了，现在到城里来肯定得走关系找路子，这不是得也用钱吗？李喜燕估计，这是李家人看到周小芳可能有了二心，怕这婚事黄了，这才想让李晓帅也出息点。但能不能把他扶上墙，谁知道呢？李喜燕微微点头，说道：“你再等等吧，等到沈艳芬生产，看看是男是女再说。”
“你骗我呢吗，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是吧？我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相信你能有办法！”
李晓帅气急败坏的说道。“你知道什么？”
李喜燕冷声说道：“关键还是得看沈艳芬的肚子，她要是生女孩，那你这李家长孙的位子就保住了，以后还是由你呼风唤雨，如果是男孩，恐怕……”李晓帅急忙问恐怕什么，他这心莫名就跟着李喜燕的语气慌慌的。李喜燕后面的没说，故意吊着他，让他回去等，看看情况再说，随时联系。打发他走，这才看向周明烨，见他若有所思，脸色也不太好，便问他怎么了。周明烨沉声说道：“他想进城读书？”
李喜燕点点头，随即说道：“你可别管这事儿啊，他留不留下跟我没有关系。”
她还真担心这位少爷会错了意，以为帮了李晓帅就是帮了自己，到时候这个人情又大又让人无语。周明烨这时受到的冲击挺大，他没有想到李喜燕刚才也能说出那种什么李家长孙的话，他看得出，李喜燕也是因为这个问题而饱受苦楚，以至于用柔弱的肩膀撑起生活的重担。她比自己还要不幸。见他沉默，李喜燕心里纳闷，这位少爷可一直都是特别欢脱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的，怎么今天看上去有些特别？而且，他这么晚出现在自己家附近，还是大年初一，一定是有什么事。她想罢，上前拉住周明烨的袖子，说道：“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多谢你刚才仗义相助。”
“相助？”
周明烨低头看着她的手，嘴里喃喃道。“对呀，你刚才不是替我打了李晓帅吗？”
李喜燕随口说道：“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周明烨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你晚上吃的什么？”
“我妈妈做的熬菜，可香了。”
“我也要吃。”
周明烨立即说道。“……”李喜燕回头看他，“少爷，只有剩菜了。”
“那我也吃。”
喜凤和小猪正准备各回各屋睡觉，一见周明烨来了，又兴奋起来，缠着他讲一些趣闻，周明烨也不客气，坐在床上开始讲。喜燕娘有些诧异他这会儿来，悄悄退出去问李喜燕怎么回事，李喜燕微微摇头，只说他应该是还没有吃晚饭。喜燕娘微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有心事呢。还是这种日子，看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
李喜燕忍不住乐了，说道：“妈，你别发别人家的愁了，现在我们的难处是，这位少爷要吃剩菜，咱们帮忙备一下。”
喜燕娘说那可不行，人家怎么也是客人，急忙披了衣服又去准备。李喜燕也跟着过去帮忙，她一边干活，一边琢磨，问道：“妈，李晓帅说，他奶奶有块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妈妈在李家的地位低，虽然嫁过去的年头长，但不见得知道什么。不料，妈妈头也不抬的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