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下林村赶集的日子。
以前的农村没有什么超市这类的场所,大部分的物品了都是在市集里面去采购。
由于人们的购买有限,所以集上的商贩也非每天都在。大多数都是只在本村或者本镇赶集的时候统一出现,也是为了人们集中出来闹热一下。
特别是节前节后这样的集最为热闹,一是大家都买的东西都多,所以商品繁多。二是过节的集市上一般还会有表演的街头艺人。
过年又是一项重大的节日,集会上比往常的商贩更多,表演也更花哨。
不过林然一行人则没有去欣赏集市的闹热,反而站在路边等着人力车。
那个时候的人力车为了多赚钱,基本上都是装满了人再走。
如此一来,自然免不了要多等待一些时间。
“有没有去镇上的,来呀,还差几个一起走!”
“快来,待会要等很久!”
母子三人坐在人力车上等待得焦躁不安,袁秀芳甚至帮忙吆喝着希望快一点凑满人好出发。
“快来,快来,去镇上的还有没有人!”
没过一会林婉君也站起来开始吆喝。
好在过节,去镇上的人也多,不一会终于凑齐了满满当当的一车。
其实今天上人的速度已经比平时快很多了,只是一家人想见父亲的心情太着急了,所以总是觉得还不够快。
……
人力车颠簸辗转,伴随着路上的歌谣和议论声,慢慢悠悠的摇到了镇上,三人又步行了半刻钟,终于看到大柳镇卫生所。
定了定心神,袁秀芳抱着熬好的汤,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去。
虽说是医院,但毕竟就是镇上的卫生所,四层高的小楼,生锈的护栏,斑驳的地砖,几个昏暗的光源在顶上晃来晃去的,尽显时代特征。
袁秀芳是认识路的,几个转弯便找到了父亲的病房。
“志军!”
“爸!”
“爸!”
原本躺在床上的林志军看到母子三人,瞬间撑了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
袁秀芳看着受伤的林志军,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而一边的林然则呆呆的站着一旁,看着久违的父亲,迟迟反应不过来。
“小然怎么了?”
袁秀芳看着林然异常的样子不满担心。
“没事,就是看见咱爸这样,我难受!”
“哎呀,男子汉大丈夫的,受点伤不是很正常吗?那年上山滚下来,比这严重多了!不用担心你老子我!”
林志军强撑着笑容,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自己必须撑下去,如果撑不下去这个家很可能就垮了。
“秀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小然好好读大学呀,光耀门楣的事情!”
“婉君也懂事了!”
看着痛苦的三人,林志军妄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但是也没什么作用,没过一会袁秀芳才想起自己还煲了汤。
“志军,这给你煲的汤!快趁热喝!”
结果袁秀芳端过来的汤,林志军看了一眼便收起了笑容。
“哪来的鸡汤?我喝什么鸡汤?”
“那家里的鸡都是留来下蛋的,再说你实在要弄,也是弄给小然补身体呀,他是大学生,你知道读大学有多辛苦吗?”
看着鸡汤的林志军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不在家这段时间,袁秀芳是越来越乱来了。
他也知道袁秀芳是为他好,但是外面还欠着一堆钱,林然又还在读大学,林志军怎么也觉得不该给自己弄什么鸡汤。
“爸,你别说妈了,快喝吧,家里有钱了。”
看着父亲责备母亲,林然连忙笑着解释道,想抚慰一下父亲的情绪。
“有钱了?哪来的钱?”
“爸,你放心吧,我找了份事做。”
听到林然的话林志军便把话锋转向林然。
“找了份事做?你找什么事做?你一天不要没事找事做!”
“我让你干嘛?让你好好读大学!读书!然后才有出息!”
“我知道家里困难,但是再困难也难不在你身上!”
“老子就是去卖血,也不让你们受委屈的!”
“你要是敢因此耽误了读书,看我不抽死你!”
林志军明显是被气到了,自顾自的说了一连串的话,还佯做抬手训斥的模样。
“爸,弟弟找的正经事!”
“你闭嘴,你懂什么?读大学才是你弟弟的正经事!其他的都是不正经!”
看着激动的林志军,袁秀芳和林婉君都不知道怎么劝。
毕竟林然工作肯定会分心影响学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爸,我做的事,就和我读的大学有关。”
“你少蒙我,别以为你爸没读过书就不知道,那读书的人都是坐在教室里面的,哪有出来做事的?”
林然想要给林志军合理的解释,可是对方认定是在骗自己。
“爸,你还记得我是学历史的吗?”
“好像是历什么史的。”
看到林志军回忆起当时林然被录取时候的样子,林然就知道怎么解释了。
“我现在做的典当行里面的古董生意,就是我大学里面学的,我们老师让我们学以致用,知行合一。”
听到林然的话后林志军顿时陷入了沉默,当初林志军辛辛苦苦的供林然上大学,就希望他能多读点书有出息。
在林志军看来,林然的未来应该是教授或者编制里的学者,而不是大街小巷收破烂的商贩。而如今这一切林志军都觉得是自己的无能,导致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的林然不能安心读书。
虽然一生要强,可是真正面对命运时候这种无助感让林志军不知所措。
“爸,我又不没退学,就是一边读书,一边工作而已,不耽误事的。”
看到沉默的父亲,林然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然现在可有本事了,一个花瓶就卖里好几百!”
“家里才还完欠二伯家的钱,还买了可多粮食。”
听着袁秀芳和林婉君的话,林志军相信家里的情况真的变好了很多,也相信自己的儿子是真的有本事。
父子四目相对,虽相望两无言,但心中却都明白彼此,这大抵就是父子的默契吧。
父亲苍老的手拂过儿子稚嫩的脸,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林志军和林然父子情深的样子,袁秀芳和林婉君在一旁也是满足的笑了,袁秀芳一边拍着林志军,一边说道。
“你儿子啊,可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