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不停地在脑海中涌现。
那通电话过后的第二天,小西沙织约见了最上和人,心中尚且期待着有所转机。
当她们时隔多年,再次面对面坐着时,小西沙织再度将那句话问出口。
“和人……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嗯,我愿意。”
那是二十四年来,小西沙织见过的,他最灿烂幸福的笑容。
她认命地闭上眼,戴上了……
摘不下的虚伪面具。
……
……
“因为,我不是最上和人啊。”
最上家内的客厅,小西沙织肩膀颤抖,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最上和人是真的累了。
比起小西沙织,他伪装的过于蹩脚,过于劳累。
他没办法像眼前这个女人那样,长时间戴着假面。
能够撑到今天,他早已精疲力尽。
这本该是他隐藏一生的秘密,可他想,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能够理解自己。
他们都戴着不为人知的面具,都变得难以摘下。
最上和人想要卸下她的假面,那么,就先将自己的面具卸下。
“和人……你在说什么?”
“难以置信么?”
“什么难不难以置信的,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与曾经你所熟知的最上和人,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你会相信么?”
“和人就是和人,就算伱变了与过于不同了,你也不该用这样的说辞,否认过去的自己。”
在小西沙织看来,最上和人确实变得与过去不同了,她比任何人都乐于看见他的变化。
毕竟,面对儿时的最上和人,她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心理阴影。
可是,倘若将过去的自己全盘否定,小西沙织不认为这是好的做法。
小西沙织的反应,并不出乎最上和人的意料,倒不如说,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最上和人所说的,句句皆是真实。
“我并不是在否认自己,而是在确切的告知你,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最上和人。”
“…………”
“还记得去年我爸生日的那個晚上么,我说我记不清关于你的事情,那是骗你的。”
小西沙织神色复杂地看着最上和人:“我知道。”
“我无法用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我的说辞,可我若说这是某种超自然的,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你定会觉得我是在扯谎,说胡话。
因此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你,使你相信我。
但是……凡事总得试试,不是么?”
小西沙织盯着最上和人许久,思考着他所说的话,在旁人听起来无稽之谈的话语,却使得她的心脏狂跳。
超自然的,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说「我相信超自然的神秘力量」?
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两个神经病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格外般配。
事实上,在最上和人将这句话说出口后,小西沙织的内心便无法抑制的开始动摇。
她不禁产生幻想。
幻想倘若最上和人的心底,也会出现与她类似的声音,他们之间,是否能够改变什么呢。
即便早已千疮百孔,或许她的内心深处,仍旧保存着一份普通女孩子的天真。
也许,曾经那个会令她感受到恐惧的最上和人,并不是真正的他,他比自己更早的戴上了假面。
小西沙织自嘲的笑了笑,幻想终究是幻想。
那么美好的故事,从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像这样试图美化自己对他的伤害,是最差劲的行为。
“抱歉,和人,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认为没必要在现在讨论。
如果你让我进来,是为了听你说这些,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小西沙织的态度极为坚决,最上和人眼神内的眸光,再一次暗淡。
也是,他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
这种话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
最上和人忽然觉得无趣起来,不由得对他们的现状产生反思。
七夕的深夜,女友不在,带着前妻在家促膝长谈,甚至袒露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
最上和人不知道这样的行为能让他得到什么,但是……
他确切地获得了罪恶感。
最上和人不由得低下头,头痛地捂着额头,积压在胸腔的闷气,令他尤为难受。
“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麻烦忘了吧。”
嗯,都是自己不好,非要去追问她想要与自己结婚的真正理由。
哪里会有什么理由呢。
如果真的有的话,她早该在一年前,自己要求与她离婚的夜晚,就说出口了才对。
真是受不了,受不了至今还对她抱有期待的自己。
小西沙织不再多言,如果不是顾及清水有沙的存在,她说不定真的会再冲动之下,说出荒唐的真相。
可是,为了清水有沙,为了不去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不能说。
……
……
夜深,早已不愿再与彼此多做交流的两人,站在玄关处。
走到门前,小西沙织迟迟没能推门出去。
仿佛她削瘦的背影被定格在这一刻,最上和人无法从她的背影中,获得任何有关于她心情的东西。
渐渐地,前妻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最上和人隐约听见了荒唐的轻笑声。
当她再度转过脸来时,戴在脸上的顽固假面,逐渐出现裂痕,一块又一块的,濒临瓦解。
透明的水珠,宛如断了线般地往下滚落,好看的五官笑着笑着,便扭曲起来,转换成令人心碎的哭颜。
为什么要露出这么悲伤,这么不情愿的表情呢。
你的意志究竟从何而来,你的行为,究竟该由谁来买单。
明明你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又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么伤心的表情。
她紧咬着嘴唇,痛苦悲凉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迈着迅捷的脚步,突如其来地扑向最上和人的怀抱。
双眸紧闭,睫毛微颤,令最上和人的思绪,飘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
唇瓣传来的触感,与那时一般无二。
再没有祝福的钟声,也没有亲友的掌声。
恍惚间,最上和人好似听到了她的轻声呢喃。
「对不起,有沙。」
是她说的。
还是自己说的。
已经分辨不清了。
……
客厅内,放置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不止。
女友的名字,逐渐熄灭,转换成孤单的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