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但凡李冬瑶看到江凛与贺从泽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们两个多半就是在冷战。
将两个人的情况告知齐雅后,她也并未进行太逾越的行为,始终很谨慎地观望他们。
直到那天,贺从泽来送贺伊睿来学校的时候,李冬瑶发现他身上少了什么——
那枚过去天天被他戴在无名指上的对戒,没有了。
就连对戒都摘下来了,这说明什么?
余光瞥到贺从泽空荡荡的无名指,李冬瑶心下狂喜,她仍旧不动声色,将贺伊睿从贺从泽手中接过来,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贺伊睿似乎兴致不高,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整个人蔫蔫的,李冬瑶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不禁心里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抬起眼来,对贺从泽温柔出声,语气诚挚:“贺先生,您好像看起来很累?”
贺从泽疲惫地笑了笑,嗓音有些低哑:“没事,就是这几天事情有点多,我忙不开。”
李冬瑶真情实感地进行劝解:“您一定要注意休息啊,不仅是睿睿,江女士也会很担心的。”
提到贺伊睿还好,可李冬瑶暗中发现,当自己说到江凛的时候,贺从泽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来。
李冬瑶顿了顿,轻声唤他:“……贺先生?”
“其实有时候,我感觉也挺没趣的。”贺从泽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公司的事情已经那么多,回到家后还要被她猜这猜那,自从她回国以后,我是越来越累了。”
“我在想,究竟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贺从泽说到这里,长眉蹙起,“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李冬瑶知道,贺从泽口中的“她”是指江凛。
“贺先生。”李冬瑶试探着开口,对他柔声道,“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毕竟我也是睿睿的老师,和家长沟通也是我的部分职责。您要是偶尔烦了,想找人聊聊天,我是愿意陪着的。”
贺从泽闻言有些怔愣,他似乎是被李冬瑶的话所感动,他对她笑了笑:“谢谢你李老师,你不仅是位好老师,还是个品性善良的人。”
说着,他揉揉贺伊睿的脑袋:“睿睿,你要多跟李老师学习。”
“就是嘛。”贺伊睿登时附和道,戳戳自己的手指头,“比妈妈整天凶巴巴的好多了……”
李冬瑶欣喜于他们二人的信任与亲近,料想到齐雅派给自己的任务即将完成,她不禁心生欢喜。
“睿睿,不可以这样说噢,你妈妈听到会伤心的。”李冬瑶半蹲下身子,对贺伊睿温和道,“来,准备去上课啦,跟你爸爸说再见。”
贺伊睿乖巧听话,转过身对贺从泽挥挥手:“爸爸再见。”
贺从泽微笑颔首,随后便上了车,临走前还不忘降下车窗,对李冬瑶道:“李老师,再见。”
贺从泽本就是那种不论在相貌还是家世上都出类拔萃的人,若说过去的他张扬跋扈,如今他事业有成也为人父,成熟稳重的模样愈发惹人心动。
李冬瑶愣了下,心跳突然慢了半拍,她笑着应声:“再见。”
刚才那一瞬间,李冬瑶甚至觉得,如果齐雅交给自己的事情真的办成了,她或许也会有什么新的机会?
想到有嫁入豪门的可能性,李冬瑶便忍不住的雀跃起来,她目送贺从泽驱车离开,视线久久没有收回。
幼稚园今天的学习生活与往常并无差别,若说是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贺伊睿变得沉默寡言。
要知道贺伊睿从来就是个小捣包,打从开学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天真正老实过,总喜欢东摸摸西窜窜,稳不下来。
而贺伊睿这开朗爽利的性格,也使她迅速成为了园中的孩子王,非常受同龄人的喜爱与追捧,可正因如此,她今天沉默安分的表现才格外引人注意。
班主任瞧出她不开心,便去耐心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但贺伊睿闭口不谈自己的心事,只说没有没有,显然并不愿意向他人敞开心扉。
李冬瑶这一整天下来,将贺伊睿的异样表现看在眼里,她大抵是能猜到贺伊睿不高兴的原因,只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于是放学的时候,李冬瑶特意将贺伊睿单独留了下来,带她去了休息室,说有些问题想要问她。
贺伊睿乖乖跟了过去,休息室中只有她们两个人,李冬瑶让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贺伊睿将其接过,低低道谢,也不知道是被杯中翻涌的热气熏的还是如何,她的眼眶有些泛红,水色涟漪着。
像极了小孩子受尽委屈,临近崩溃边缘时的隐忍模样,想哭却又不敢哭,委实可怜得紧。
李冬瑶虽然对贺伊睿没什么感情,但是漂亮的小孩子谁不喜欢?尤其是贺伊睿这种小孩,一颦一笑都能勾着人的心走,让人不自觉地便去喜欢上她。
这孩子将来一定不可估量。
李冬瑶讪讪想着,她走过去,坐在贺伊睿身旁,柔声问:“睿睿,现在没有别人在这里了,老师看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好,可以把原因告诉老师吗?”
贺伊睿嘴唇翕动,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委屈地扁着嘴巴,倔强地不肯吭声。
李冬瑶看出了贺伊睿的抵触情绪,她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但贺伊睿如今已经十分信任自己,只要她耐着性子好好诱导,肯定能套出来话。
这么想着,李冬瑶便继而道:“睿睿,老师不是教过你难受时一定要说出来,你难道是不相信老师吗?”
贺伊睿闻言,像是听出了李冬瑶语气中的伤心意味,她神情挣扎,半晌才说:“我……我没有不相信老师。”
“老师真的很爱睿睿,如果睿睿难过,老师也会难过的,所以睿睿,能告诉老师原因吗?”
在李冬瑶的循循善诱之下,贺伊睿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小丫头抽了抽鼻子,眼眶无声蔓开了红晕。
贺伊睿张口,嗓音又喏又哑:“其实有两件事,已经困扰我好久了,我每天都在想它们,真的好难受。”
见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李冬瑶看贺伊睿已经愿意松口,心底不禁松了口气,她轻抚着贺伊睿的背部,安慰似的:“睿睿乖,可以把这两件事跟老师讲一讲吗?”
“我……我……”贺伊睿被问到这个问题,如同被触及到了痛点,她隐忍许久的的眼泪瞬间就从眼眶中滚落而出。
她抽噎着,含糊不清地对李冬瑶道:“呜呜呜……爸爸妈妈他们……他们最近在谈离婚的事情了……”
江凛和贺从泽要离婚了?
这个劲爆消息从天而降,砸得李冬瑶猝不及防手足无措,计划这么快就要完成了,她高兴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怪今天早上的时候,她看到贺从泽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掉了,还说什么最近他很忙,难不成就是在忙办理离婚手续的事情?!
“我真的好怕啊,如果爸爸妈妈真的离婚了,我以后不就是没有家的孩子了吗?”贺伊睿小声嘟囔着,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我不想那样,我好讨厌。”
“不会的,睿睿乖,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李冬瑶虽然内心雀跃,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安抚贺伊睿,于是她耐心道,“睿睿,你听老师说,就算你父母真的离婚了,你也还是有家的,你爸爸那么优秀,你会有个更好的妈妈。”
贺伊睿抽了抽鼻子,眼眶红通通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是这样吗?”
李冬瑶抽过一张卫生纸,替她擦了擦泪,弯起嘴角,温和道:“是这样的哦。”
贺伊睿听她这么说,眼泪似乎才止住了不少,她轻轻抱住了李冬瑶,极度依赖地将下巴放在她肩膀处,喃喃:“李老师,我觉得你就比我妈妈好多了。”
李冬瑶眼底微亮,看来自己嫁入豪门这件事的希望是越来越大,也许自己以后真的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压抑住内心的喜悦,顺着贺伊睿的后背,笑着问道:“谢谢睿睿噢,那睿睿觉得,是你妈妈好,还是老师好?”
贺伊睿“唔”了声,她沉思数秒,果断道:“还是李老师比较好!”
李冬瑶这会儿听了这句话,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一时有些飘飘然,她几乎控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幸好贺伊睿是看不见自己表情的。
她试探道:“那……那如果以后老师加入睿睿的家庭,睿睿会高兴吗?”
贺伊睿迟疑半晌,缓缓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莫大的喜悦迎头而来,李冬瑶高兴之余,突然想起贺伊睿刚才似乎说是有两件事困扰她,而现在才说了一件事。
李冬瑶便随口笑问:“对啦睿睿,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一件呢?”
本来还在默默哭泣的贺伊睿,闻言才后知后觉的抬了抬脑袋,“对噢,差点忘了说。”
她的嗓音在哭泣后变得有些沙哑,然而此时这句话的语气,却让李冬瑶听着觉得不太对劲。
贺伊睿突然双手搭上李冬瑶的肩膀,脸一偏转,正凑近她的耳侧,温热平稳的呼吸洒下来,有些痒。
李冬瑶浑身僵住。
小女孩的奶香与稚气充斥她怀抱,软软绵绵香香甜甜,让她的大脑短暂空荡了会儿,然而意味却是深长的。
“第二件事呀,就是……”下一瞬,那小小人儿开口,语气中一扫方才的悲痛,轻松愉悦,“老师,其实这段日子以来,不论是你看到的还是听说的,都是假的噢~”
“……”
李冬瑶瞪大眼睛,她难以置信地僵坐着身子,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似的。
不,她现在的感觉,还不如被雷劈了来得舒坦。
李冬瑶放在贺伊睿后背上的手缓缓滑了下去,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团乱麻,也是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虽然她们是在休息室里,但不可能始终没有同事进来。
从开始到现在,都太/安静了。
安静得根本就不正常。
李冬瑶的脖子万分僵硬,她极为困难地将头转过去目光落在门口处,果然已经站着两个人,姿态都是看戏般的从容淡然。
——正是江凛,与贺从泽。
贺伊睿的眼泪说没就没,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即就毫不留恋地将李冬瑶给推开,轻快地超江凛小跑过去:“妈妈妈妈,我演得好不好,快夸夸我!”
江凛伸手揽住奔来的贺伊睿,笑着亲了下她的脸颊,“很棒,等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贺伊睿登时欢欢喜喜地拍拍手,“妈妈最好啦,最爱妈妈!”
旁边伫着的贺从泽伸手揉揉贺伊睿的脑袋,他本靠着墙,便直起身子来,不急不慢地朝李冬瑶那边走了过去。
江凛抱着贺伊睿,对怀中的小家伙和气道:“贺伊睿,这段时间演戏挺累的吧,等解决完这些糟心事儿,我和你爸就带你出去玩。”
贺伊睿无比感动,抹了把眼睛:“呜呜呜好!我最近成天讨好自己讨厌的人,简直难受死了。”
李冬瑶脸色僵硬,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贺从泽,瞠目:“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嘛?”窝在江凛怀中的贺伊睿哼笑着,“当然是演戏啦。”
李冬瑶目眦欲裂,当即去寻贺从泽的左手,想要去看自己的证据:“可是今天早上,你明明——”
话还没说完,就在嘴边戛然而止。
“今天早上?”贺从泽似笑非笑地应,他似乎也想起什么来,遂将自己的左手抬起,张开。
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
“如果你是说对戒的话,其实今天早上我送完睿睿上学,就去店里取了婚戒。”贺从泽无奈叹息,眉眼笑意浅淡,“定制款磨蹭了好久,准备婚礼也有一堆事要处理,所以我这段时间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李冬瑶彻底无言以对,她瞪着眼睛出神,无比震惊。
她还以为他是在忙离婚的事情,却没想到,原来自己竟然是被他们一家人的演技给从头骗到了尾!
“李老师,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再装了,所以我们直接开门见山。”贺从泽淡声道,坐在李冬瑶对面的沙发上,长腿随性地搭在一起,姿态散漫。
他不急不慢地从口袋中摸出烟盒,咬着烟点燃抽了口,这才慢条斯理道:“说吧,你为什么要自编自演那场车祸?”
李冬瑶呆若木鸡,半晌也只是结巴着回应他:“抱歉贺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贺从泽闻言笑出声来,他双眼浅眯起,“李冬瑶,我们都别浪费各自的时间了,都这时候了你还装?”
李冬瑶一张脸涨得通红,仍旧死鸭子嘴硬:“对不起,我是真的不明白。”
随着她话音落下,贺从泽弯唇,弧度略含讽刺。
“看来你似乎记性不太好。”他稍稍俯身,伸手将桌上的烟灰缸拉近了些,指尖在烟身上轻弹两下,青灰散落。
随后贺从泽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解锁屏幕后他点出一个界面,反手正对向李冬瑶:“那要不我给这个人打电话,让他帮你回忆回忆?”
手机屏幕中是个联系人页面,联系人没有姓名备注,然而待李冬瑶的视线落在那串电话号码上以后,她的脸色,突然就白了。
这电话号码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属于当初车祸中的汽车司机!
怎么可能?!
她的计划如此缜密,因为怕引人怀疑,还特意让司机尽量少的参与这件事,让江凛与贺从泽都以为这场意外只是因为贺伊睿的调皮,从而不去追究司机的责任。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贺从泽竟然会有这个司机的电话号码!
他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那个司机都跟他坦白了吗?难不成最近这些日子里,她是被这一家三口给反将了一军?
冷汗浸湿了后背处的衣料,李冬瑶哑口无言,她咬紧牙关,没出声。
——只要她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吧?
“你以为装哑巴就没事了?”贺从泽嗤笑,眉眼间漾开冷意,“李冬瑶,这世界上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你给了那个司机多少钱,我可以给更多倍……所以你猜猜,他会不会如实招供?”
贺从泽只这么一句话,李冬瑶的一颗心便彻底冷了下来。
没错,只要贺从泽肯出钱,谁又会抵得住金钱的诱惑?
看来,他们早就有备而来了。
但李冬瑶仍旧不肯松口,倔强道:“话不能这么说啊贺先生,您怎么就没想想,是那个司机污蔑我呢?”
“李冬瑶,省省吧。”始终在旁边看戏的江凛终于不耐烦了,她蹙眉望着她,淡声,“你如果提前收集过我的信息,那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把两个人给送进监狱了。现在我手上有司机亲口承认的录音证据,他交代了所有的细节,你觉得要是闹大,你不会进局子?”
如果说在面对贺从泽的软刀子时,李冬瑶尚且还能保持冷静,那现在她便是无异于被江凛用刀抵着脖子,兵荒马乱不过只是瞬间的事。
李冬瑶在受到齐雅的委托后,自然是要先了解江凛这个人,因此肯定也知道,之前刘彤和司菀夏这两个人的事情。
所以李冬瑶清楚,江凛既然这么说了,那她就是真的能实践出来。
李冬瑶终于慌了,她咬唇,内心似乎正做着激烈的斗争,她犹豫半晌,开口:“我……我坦白这件事的所有内幕,我真的只是个替人办事的而已,你们到时候能不能放过我?”
贺从泽懒懒挑眉,“可以考虑。”
李冬瑶决定还是要先保住自己,毕竟这事情抖露出来,剩下的就是贺家和司家的内斗了,也许到时候就没人来追究她的责任。
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李冬瑶便艰涩开口,开始陈述道:“其实,我幼师的身份是临时办过来的,我是司家的一名佣人……主要负责照顾齐夫人的日常生活。”
“自从当年司小姐入狱后,齐夫人就对江女士你怀恨在心,但因为你后来出国了不好动手,所以齐夫人现在等到你回来,就打算新仇旧怨一起报回来。”
“齐夫人跟我说,你们两个在多年异国后,感情肯定很脆弱,就让我利用贺伊睿来接近你们,从而挑拨你们的关系让你们分开……最后等到只剩下江女士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更方便对你下手。”
“那个司机是我联系的,但方法是司老爷给我的,我也只是个下人而已,虽然做的事情不对,但我没有害人啊!”李冬瑶言简意赅地概括道,还不忘焦急地为自己辩解两句,“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就算要追究责任,也是要找司家吧,我真的没有做什么!”
江凛就在那儿听着李冬瑶揭秘,心底平静,毫无波动。
毕竟她的对家,除去监狱里蹲着的两个人,就只剩下司家这个麻烦了,凭着李冬瑶这种没背景的普通人,是绝对不会有接近他们的动机,所以江凛便隐约明白肯定有人在搞鬼,并且这个人不是齐雅就是司振华。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果然不错,司家这两位,都是策划者。
虽然自己的生活已经可以说是美满幸福,但江凛回国后,并没有忘记自己还背负着送司菀夏入狱的名头,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被盯上,所以她便一直有心提防。
贺伊睿意外车祸事件,明面上着实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幸好当时江凛觉得不放心,让贺从泽去查了查那个司机,这才引出了冰山一角的真相。于是她与贺从泽商量过后决定演一出戏,顺便扯着贺伊睿也加入进来,就当是锻炼这小家伙的演技了。
可李冬瑶显然很是聪明,她的节奏始终都把握得稳稳当当恰到好处,在耗费这么多谢日子后,这才露出了马脚,坦白真相。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江凛是明白的,“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也被她在日常生活中始终秉承。她有了丈夫和女儿,母亲也过着安稳日子,其实她本来是想开始去放下那段过往的,谁知如今他们司家人仍旧贼心不死。
江凛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如今眼瞧着他们把箭头对准了贺伊睿,她终于有些动怒。
江凛沉默数秒,淡声问李冬瑶:“你现在,是不是每晚都要回司家汇报情况?”
“不是。”李冬瑶迟疑了会儿,摇摇头,“我都是隔上几天再回去的,平时都是电话和短信沟通,齐夫人要时刻了解到你们的情况。”
“电话给我,以后每天保持联系。”江凛说道,“下次你回司家的时候,就跟齐雅和司振华说,我和贺从泽已经在准备离婚手续了。”
贺伊睿懵逼抬脸,不明白自己精明能干的妈在想些什么,只能茫然地盯着她看。
贺从泽却是瞬间便知道江凛要做什么,他挽起唇角,与江凛交换了眼神,十分默契。
“什么?!”李冬瑶听她这么说,当即变了脸色,开口果断拒绝,“不行,你这不是让我当眼线吗,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不会再继续帮……”
“别这么急着应。”贺从泽在此时悠哉出声,他晃晃手中的手机,笑容透着懒意,“很不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全部被我录下来了。”
江凛本来是打算继续威胁的,却没想到贺从泽竟然留了后手,她不禁在心底感叹了某人的无耻,倒也隐隐庆幸省了不少事。
李冬瑶脸色苍白,她眼都不眨地紧盯着贺从泽的手机屏幕,声线微微颤抖:“你竟然……”
“抱歉,可能是因为我在你面前演得太好,才让你误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贺从泽稍稍耸肩,嘴角笑意无比纯良,出口的话却震慑力十足,“这份录音在我手里,指不准会传给谁。李冬瑶,你要是个聪明人,就重新组织语言再回答。”
李冬瑶相信,倘若自己今天真的拒绝帮助他们两个人,贺从泽绝对敢将这段录音证据送到司家人面前,到时候她才是真正的吃不了兜着走!
与其这样,还不如冒个险试试。
李冬瑶满心无奈与愤恨,她暗自咬着牙,哽得难受还没法发脾气,闷声道:“……好,我帮你们。”
“李老师果然是聪明人。”江凛轻笑,捏了下贺伊睿粉嫩嫩软乎乎的小脸,问她,“贺伊睿,你说是不是?”
“唔……”贺伊睿被问住,她拧着小眉头沉思数秒,虽然很想迎合妈妈,但她记得妈妈教自己要诚实,遂踌躇道,“可是我觉得,她好笨呀……”
江凛挑挑眉,神色如常道:“那你直觉还挺准。”
李冬瑶一张脸憋得通红,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毕竟自己的把柄在人手里,她现在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最终,李冬瑶黯然离开,答应江凛在自己回司家的时候,给她打电话通知。
外边总归不舒坦,一家三口演了这么久的戏也都累了,现在终于不必再花心思做那些表面功夫,贺伊睿对此无比欣喜。
因为江凛答应好了贺伊睿,所以贺从泽便替她实践承诺,带着她们一大一小预订了餐厅,今夜在外面畅快够了再回家。
吃喝玩乐期间,江凛与贺从泽闭口不谈司家的事情,都将精力放在了陪贺伊睿这件事上,直到带着贺伊睿从游乐园回来,小丫头终于玩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揉揉眼睛,已经有些睡意被酝酿了出来,她斜着身子靠在江凛怀中,懒洋洋地打着盹儿。
贺从泽的视线扫过后视镜,在确定这小家伙睡着以后,他才对江凛低声:“凛凛,我觉得司家的事不能再拖了。”
“是该整一顿了。”江凛深以为然,“难得我想过安稳日子,还不给个机会。”
“其实在之前司菀夏入狱后,我就一直让人在暗中观察着司家的情况,期间有不少意外收获,但司振华在这方面很谨慎,我没能找到任何相关证据。”
江凛闻言顿了顿,“偷税漏税?”
“远远不止。”贺从泽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有很多料,足够让他也去监狱里陪他女儿。”
那按照贺从泽的这个说法,现在司振华有违法犯罪的行为已经基本坐实,唯一缺少的就是他做这些事的铁证。
“我在司家公司里安排了眼线,但是就算已经深入财政部,也没能挖出来什么有力的证据。”贺从泽说到这里,不禁有些烦躁,“啧……真难搞。”
江凛也蹙着眉,她张口,本来想多问些相关的事情,然而却有个记忆碎片蓦地从脑海中闪过,模模糊糊的。
她迅速伸手将其握住,放大去看,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江凛的童年虽然无趣乏味,但再如何她也无法避免与司振华的接触。因为怯意作祟,所以她常常特意等到司振华进书房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司振华的书房从来都是禁地,他不在家的时候,书房紧锁,甚至还有摄像头实时监控,仿佛生怕里面有什么会被人发现。
彼时的江凛毕竟是孩子,好奇心正重,因此也想知道着司振华究竟在书房中放了什么东西,但奈何始终找不到机会进入,渐渐的也就放弃了。
可是有一天晚上,司振华突然回来了。那时她起床喝水,不经意望见书房微敞的门。记忆虽然已经模糊,但她还是记得清楚看见,司振华将个账本模样的东西放进了他桌角的一个极为隐蔽的小抽屉中。
江凛察觉到不对劲,日后便开始有意去观察司振华在书房的动向,屡次偷偷看见他将一些神秘文件收进那抽屉。
若说当时的她太过懵懂,不明白这代表这什么,那现在江凛再回忆起这件事情,她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书房。”江凛蓦地开口,笃定道:“是他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