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景舌尖抵了抵左颊,玩味地看着眼前仿佛被一个皇军看上的良家妇女一般把自己捂严实的楚皙。
她身上穿的什么?
一个诞生于英国粉红色皮肤喜欢跳泥坑说话时夹杂猪叫的猪形卡通人物?
顾铭景隐约记得,该款卡通人物,也在自己某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十岁私生女的衣服上出现过。
“脱下来。”他语气淡淡。
楚皙不解看向他,表情有些懵。
顾铭景优雅地解着衬衫袖口:“我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在上一个未成年人。”
……
小猪佩奇睡衣略显凄惨地躺在地板上。
两个月不见,男人应该也是素了两个月,体力简直好到变态,楚皙哼哼唧唧,不盈一握的小腰被翻来覆去折着,明明已经很多次了却还是不停歇,她只能哀哀地叫着,然后又用牙齿咬住枕头角,最后眼泪花都出来了,才听到男人快慰的叹息。
小情人真的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好当。楚皙最后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软绵绵趴在床上,想着这话睡着了。
**
翌日,天光大亮。
楚皙终于睡醒,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在床上看天花板放空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挣扎着坐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身旁顾铭景昨晚睡的地方,冰冷的温度告诉她顾铭景已经走了,并且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
这很正常,从楚皙认识他开始,就知道顾铭景这人永远雷打不动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吃早餐晨练,然后九点准时到公司上班,楚皙是见了顾铭景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永远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从出生就站在很多人一辈子也到不了的终点,其实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群出生在终点的人,往往还比那些碌碌无为普通人以更为严苛的方式要求自己,他们吃着营养师精心搭配的一日三餐,按照私教为其量身制定的计划做着锻炼,并且恨不得用尺子来划分自己每一天的时间,精致至极,自律至极。
而顾铭景的自律体现在楚皙身上,大概就是无论头一天晚上做到多晚,第二天一早他总是会准时自然醒。
同样是差不多的时间睡下的,楚皙便起的晚了很多,她懒洋洋地去洗漱,在盥洗台前嗡嗡地刷牙。
楚皙刷着牙,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
圈里的女艺人长相大概分几个派系,有人是好骨相电影脸,有人是鲶鱼系高级脸,有人是减龄甜美脸,还有人是大众初恋脸。
而她呢?当初被星探发现时那个星探夸她长了张标准的纯情小白花初恋脸,并且出道后经纪公司也一直致力于向这个方向打造她,接下的所有剧和广告也都是这个风格,结果后来那群每天致力于讽刺她“楚皙今天红了吗?”的黑粉,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楚皙是个屁的初恋脸,明明是那种乍一看纯情小白花,多看两眼就知道是专门勾引大款的白莲花小情人脸,这条言论不知道被哪个看不惯她的对家暗中推了一把,顿时引起众多网友热烈附喝,然后关于楚皙长相的风评就歪了,众人带着这个观点越看,就越觉得楚皙好像真的只乍一看初恋脸,其实真的是白莲绿茶脸。
楚皙叼着牙刷打量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皮肤雪白,肩颈处还有几颗昨晚留下来的醒目的吻痕,小翘鼻樱桃唇,配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本来很无辜,可是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又让这份无辜变了味,别说广大网友了,就连她自己,也越看越觉得这长相真的是一股子虚伪小白莲味。
呸呸呸!楚皙赶紧打住这个想法,哪有人自己这么想自己的,再说了,无论长什么样,只要顾铭景觉得她是真纯情小白花不就行了。
楚皙从签约出道开始就按照合约走纯情小白花人设,经纪人时时刻刻盯着你,不许走路太快不许大声说话更不许不化妆,裙子要穿那种白色及膝盖的,头发要永远黑长直的,瓶盖永远要别人帮你拧开,看到蟑螂老鼠一定要大声尖叫,遇到了再不爽的事情都不许跟人家直接干起来,要用你纯洁的泪水感化对方。
可惜当时的经纪公司实在不怎么靠谱,抓不住市场的风向,不知道这种清纯小白花人设现在的市场早就不吃了,人家都纷纷走起了什么女汉子人设御姐人设耿直人设,于是楚皙忙活半年愣是没在圈里艹出半点水花,本来都穷得快退圈了,结果某天突然天降大饼,元景集团的老板顾铭景看上你们公司的那个清纯小白花了,要签下她。
楚皙算了算日子,从顾铭景签下她到现在,也快两年了。
他给她换了新的经纪团队,给她量身打造电影电视剧,给她无限额信用卡,她也兢兢业业跟在他身边,随叫随到,像只宠物一样黏着他,尽职尽责地当好小情人,不敢在他面前单手拧瓶盖,更不敢徒手拍死蟑螂,他喜欢穿真丝睡衣的纯情小白花,那么她就绝对不暴露自己的真正爱好是小猪佩奇。
当然,昨晚那个纯属意外。
楚皙洗漱完,慢条斯理地把早餐和午餐一起吃了,这才安排起了今日计划。
她今天没有通告,而顾铭景白天要上班,晚上才会回来,所以她有一整个中午加下午的时间可以由自己安排。
楚皙正盘算下午要不要打两局游戏然后去做spa,结果突然接到电话,医院打来的,说她上次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体检报告这种东西本来可以直接让助理去拿的,但是今天医院那边的人突然说她的检查结果有两项出了点问题,想让她亲自再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肯定是检查出来她前一阵子拍戏熬夜导致内分泌紊乱月经不调了,正好去医院让大夫给她调一调,楚皙也没太放在心上,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戴好墨镜再挎上顾铭景新送的爱马仕,哼着歌儿往医院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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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景大厦,顾铭景转着笔,唇角带笑,听助理跟他一一汇报老宅那边最后的交接。
“很好。”顾铭景听完汇报后点了点头。
高助理汇报完毕合上文件夹,有些犹豫地看着顾铭景:“顾总,既然事情已经结束,那么楚皙小姐那边……”
顾铭景听到“楚皙”两个字,手中钢笔笔尖在桌面上点了点,眼神一深。
楚皙是顾铭景的一个幌子。
顾家富贵,却也复杂,顾铭景为了让自己那个每天算计着老头子家产的继母放松警惕,于是包养小女明星然后疯狂在她身上砸钱,甚至还带着那个小女明星出席各种社交活动,让所有人都以为顾家大公子只会养小情人每天不学无术纸醉金迷,顾铭景等他那个继母警惕放松的差不多了,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了,终于开始了收网,两个月的时间成功翻盘,让每天算计着家产就等老头子死的人,知道什么叫算计算计白算计。
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楚皙这个幌子的去留,高助理自然是要提出来的。
高助理掩唇轻咳一声,仔细观察着顾铭景的表情。
毕竟楚皙小姐,顾总砸了那么多钱捧了她两年,一直是演什么赔什么投什么亏什么,好不容易摸到了娱乐圈二线的边,路人缘却是惨不忍睹,得亏顾总在渣浪和各大论坛给她包了年才把黑粉压下来,虽然这些钱相比于整个元景集团也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对于一个万恶的资本家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哪有再做亏本买卖的道理。
高助理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金牌助理,十分替顾铭景精打细算。
顾铭景想到楚皙,不知怎么,跟着想到了昨晚她身上的那只粉红色的猪。
顾铭景突然笑了一声。
高助理被顾铭景冷不丁的笑声吓了一跳:“顾,顾总?”
顾铭景立马收起笑容,把手中钢笔丢到桌子上,站起身:“楚皙那边,维持现状就好。”
“是,顾总。”高助理立马应道。
顾铭景觉得楚皙在他身边的这两年还不错,乖巧,温顺,听话,像只黏人的猫,他喜欢她拧不开瓶盖可怜巴巴求他帮忙的样子,喜欢她窝在沙发上然后抱着他胳膊撒娇,更喜欢她夜深人静时低低的哭吟。
这么乖,当个小宠物养在身边也不错,他给她金钱,给她资源,她尽职尽责当他随叫随到的小宠物,两人只谈交易,不谈感情。
顾铭景越想越觉得他楚皙的这段关系简直完美,当下就叮嘱高助理别忘了开楚皙的下一部电影,最大的投资最大咖的配角,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今天顾铭景心情好,又让秘书通知楚皙晚上跟他出去吃饭,结果过了一会儿,秘书竟然犹犹豫豫地回来了。
“怎么了?”顾铭景微微皱眉。
秘书答得战战兢兢:“顾总,那个,楚小姐拜托我跟您说她,额,今天不想出去吃饭,想在家里吃。”
顾铭景听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楚皙,拒绝了他的安排,说不想跟他出去吃饭?
算了,顾铭景想了想又作罢,楚皙想在家里吃就在家里吃吧,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顾铭景下了班,直接开车回了楠静小区。
他开了门,却发现屋里窗帘都拉着,光线很暗,安静极了。
难道是烛光晚餐?
顾铭景没有立刻开灯,在玄关换完鞋,正准备往屋里走,却发现脚边黑咕隆咚一团。
那黑咕隆咚一团察觉到他进门,于是站了起来。
“楚皙?”顾铭景昏暗中依稀分辨出她的脸庞。
他啪一声按开了灯,发现楚皙鼻头红红,定定地看着他。
餐桌上空无一物,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
顾铭景第一次回来碰到这样的场景,不悦地皱起眉:“怎么回事?”
楚皙吸了吸鼻子:“顾铭景,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她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哗哗留下来了。
“什么?”顾铭景莫名其妙。
楚皙抹了把眼泪:“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跟我拍张假的结婚照,然后,给我回去见见我奶奶,她一直想见孙女婿。”
顾铭景:“………………”
“求你了,真的求你了。”楚皙想到奶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出小手,抓着顾铭景的衣角。
她好歹跟了他两年,没有点功劳也都苦劳,床都上了那么多次了也总有点情分在,现在快死了,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希望他能帮帮她。
顾铭景眉头深锁,看着梨花带雨的楚皙,甚至觉得这张他当初看中的小白花初恋脸,也越看越变味。
养小宠物,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养的那个小宠物太贪心,除了他给的东西之外,还想要起了别的东西。
活不了多久,所以他念及情分满足她最后的遗愿,拍假结婚照,当孙女婿见她奶奶。
假戏,很多时候往往做着做着就真了。
活不了多久,最后往往越活越久。
他那个比他爹小二十多岁的继母,当初的上位方法一直为许多上流社会的太太们所津津乐道。
顾铭景不知道他刚解决了顾家那一大摊子事的第一天,一直乖巧的楚皙怎么又变了脸。
顾铭景想到继母不由地有些烦躁,抹掉楚皙抓着她衣角的小手,冷冷道:“我们只谈交易,不谈感情。”
“走吧,跟我出去吃饭。”顾铭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楚皙这两年都表现的不错的份上,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再给她一个机会。
楚皙往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顾铭景。
他说只谈交易,不谈感情。
是啊,上了再多次床,也永远都是合约关系,昨晚再热情似火,却到底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资本主义家。
楚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希望顾铭景念及情分。
她以为的情分,只是交易,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顾铭景见楚皙没反应,不悦地皱起眉:“走不走?”
楚皙记得他们的那纸合约好像快到期了,又或者说是已经到期了。
她闭了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说: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