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
路明非沉默了下来,面对橘政宗的质问,他脑子里第一个问题就是——
橘政宗怎么会知道,自己怀疑绘梨衣的病是他造成的?
好吧,这也不用想。
大概率是源稚生告诉橘政宗的。
在蛇岐八家针对橘政宗圈养死侍一事召开家族会议之前,路明非曾经隐晦地告诉了源稚生,绘梨衣的病情可能和橘政宗有关。
路明非就这一次向其他人透露过,自己关于绘梨衣病情的猜测。
源稚生,你这算不算给我来了一出现代版的“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路明非内心的情绪异常地复杂。
此本部专员路明非言之?
我给你说这件事,是为了让你对橘政宗面前留一个心眼,没让你把什么事情都告诉橘政宗啊!我愚蠢的源稚生同学!
路明非只能庆幸自己当时说得比较隐晦,没有直接说橘政宗是通过梆子声控制的绘梨衣,否则这就直接自爆了。
要是地球ol有举报机制,路明非肯定把源稚生这个猪队友举报到封号。
路明非也意识到了,橘政宗今天突然来犬山家恐怕不是为了绘梨衣,而是为了试探自己。
从橘政宗的角度来看,自己来日本之后对他展露的敌意似乎是大了一些。
橘政宗见到路明非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他那寒冰一样的神情忽然融化了,又换成了阳光般和煦的笑容。
“专员先生不用太紧张,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中间应该有误解。”
误解?我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人了,对你没有丝毫的误解。
路明非内心自然对橘政宗的话充满了不屑,但表面上依旧保持了平静。
等等,误解?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橘政宗为什么要把他怀疑自己这件事情说出来?
以赫尔佐格阴险的性格,就算是他怀疑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也应该私下里偷偷调查,调查出了什么再暗中对自己下手才对。
现在他用橘政宗的身份当着自己面展现出了对自己的怀疑,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就算橘政宗证明了自己的怀疑,他也什么都做不了,毕竟这里是犬山家的驻地。
暂且不提外边那些犬山家的护卫,单是路明非自己就是橘政宗处理不了的存在。
路明非经历过上一世的东京塔之战,所以很清楚“橘政宗”的实力并不强。
在三笠号事件之后,橘政宗应该不会这么蠢到一个人过来找路明非当面对峙才对。
如果是这个逻辑推断,橘政宗应该不是来示威的,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他有误解,才会把这一切挑明了。
橘政宗把这些东西都摆在了桌面上,如果他不是为了掀桌子,那就只能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了。
“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解,毕竟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路明非缓缓的开口了,“我对政宗先生一无所知,又怎么会有误解?”
既然是橘政宗主动找到了自己想要解决这件事,那么想要把话说清楚的应该是橘政宗自己。
路明非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毕竟他现在还不清楚橘政宗觉得自己误解了什么。
“正是因为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之前几乎没有见过,所以我和路专员之间才会有误解存在。”橘政宗摇了摇头,“如果我们不能用眼睛去看一个人,那就只能用耳朵去听了,用耳朵听就会容易听到流言。”
“我正是因为担心路专员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莫名奇妙就对我产生敌意,怀疑我对绘梨衣不利,所以我今天才特地来找专员先生,期望把话说清楚。”
“我们两个人产生误会不要紧,要是本部和蛇岐八家之间产生了误会,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路明非逐渐熟悉了这种对话节奏,脸上不自觉就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政宗先生这么确定我听到的是流言吗?说不定我听见的事实呢?”
路明非还在学生会当主席的时候,每当底下的部长们又拿着什么听不懂的计划来找他申请经费的时候,路明非就会露出这样淡然自信的笑容,用以掩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听懂的事实。
不管他说什么,自己保持微笑就好。
微笑.jpg。
橘政宗摇了摇头,严肃起来:“专员先生这是第一次来日本,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日本的事情,在日本的事情有一件事情是公认的,那就是,鬼是堕落者,永远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鬼,橘政宗说的是猛鬼众。
路明非和猛鬼众唯一的交集就是风间琉璃,橘政宗和王将是一体的,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这也就是说,橘政宗这是在怀疑,自己从风间琉璃那里听到了什么流言,才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风间琉璃……
路明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上一世就是风间琉璃最先为卡塞尔学院揭露了黑天鹅港的事情,想要联合楚子航和卡牌一起去杀王将。
风间琉璃选择回到猛鬼众去追查王将的本体,那就说明王将对他的控制没有深到可以检查他记忆的地步,否则无论风间琉璃什么计划都会暴露。
这也就是说,王将并不知道路明非和源稚女经历了什么。
看起来,橘政宗是怀疑自己从风间琉璃那里得到有关黑天鹅港的事情,才会对他产生这么大敌意。
这么一来就对上了。
橘政宗似乎偷偷脑补了很多事情啊。
整理好思绪,路明非也平静了许多。
风间琉璃对于黑天鹅港的了解也都是来源于赫尔佐格,这一部分本来就是赫尔佐格为了迷惑其他人放出去的假消息,就算路明非知道了这一部分嫌疑,赫尔佐格也会真的来找他拼一个鱼死网破什么的。
只要赫尔佐格没有怀疑自己已经知道了王将和橘政宗似乎同一个人,也没有怀疑自己是穿越者,一切都好说。
看见路明非不说话了,橘政宗又吐出了一个词:“黑天鹅港。”
吐出这个词的时候,橘政宗就觉得这一次对话可以结束了。
路明非眼见橘政宗严肃地吐出这个词,于是,他自己也配合的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演技应该没有太浮夸吧。
“我不知道你从猛鬼众那里听到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猛鬼众的人给你讲述了多少的黑料,但是我能告诉,你并非唯一知晓黑天鹅港的人。”
说到这里橘政宗把手摊开,展示给路明非看,这双老得起皱的手小拇指的位置上用纱布缠绕着,上边一片空白。
橘政宗的小指被切掉了。
“我已经在蛇歧八家上的家族会议上公开了当初黑天鹅港的事情,这一点,路专员可以向稚生求证,而家族会议最终也判定给予了我惩罚。”
“我已经切去了双手的小拇指,这是我对过去罪孽的偿还。我知道这肯定不够赎罪的,但是蛇歧八家还需要我这具老朽的身体出力,所以我暂时还不能死去。”
紧接着,橘政宗就开始讲述黑天鹅港的事情,只不过省略了许多涉及“黑蛇”“龙王”的细节。
在橘政宗的描述之中,他自然要无害许多,最起码,他对于蛇歧八家是无害的,甚至橘政宗又扯出了“橘绘梨衣”的事情。
“她本该叫橘绘梨衣,但为了隐瞒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我给她冠以上彬的姓氏。”
路明非也听得逐渐沉默了下来,他这一份沉默不是因为橘政宗正在讲述的事情,而是因为……
橘政宗居然还在这么认真的忽悠自己。
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导致路明非看着橘政宗这么严肃地谈起黑天鹅港的事情只想笑,不过现在场景需要,路明非只能保持继续思索的样子。
“我知道对于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在追寻着自己的正义,路专员知道了黑天鹅港的事情,又发现了我在圈养死侍,很容易就对我产生厌恶的情绪。”橘政宗面容严肃。
“但是我也希望路专员不要过于意气用事,黑天鹅港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而为了绘梨衣我也必须要圈养死侍,如果没有死侍血清,那绘梨衣就只能死。”
“这听起来有些像是一个有罪之人的狡辩,可也确实都是事实。”
路明非越发沉默了,难怪橘政宗能把蛇歧八家耍得团团转,就这一部分扯谎的功力还真不是盖的。
路明非看着橘政宗:“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没有三笠号的事情,政宗先生今天会和我谈论这么多吗?”
路明非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在三笠号的时候展现了实力,橘政宗恐怕不会这么用这么柔和的方式与自己消除误会。
“什么?”橘政宗愣了一下。
“没什么。”路明非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可能确实是误解了政宗先生,我初来日本,对这里一切都不熟悉,所以才会对政宗先生产生误会,还请政宗先生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这也是怪我对路专员隐藏太多。”橘政宗露出热情的笑容与路明非握手,“现在,误会解开了就好。”
路明非也灿烂的笑了:“是啊,误会解开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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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犬山家,橘政宗坐上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商务轿车。
车上,橘政宗的表情一点点阴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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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看着橘政宗坐车离去,收敛了自己的一切表情,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师兄,你和参孙恐怕要早一点搬来犬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