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对于这世界上的每个人来说,一个故事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不同的。
顾渊、池妤、冯子秋、齐羽、柳卿思、陈颖、江璐、杨浩、叶钧、陆思瑶。
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眼里,这个故事都是不同的。即使是那些共同的经历,也在不同的视角下,呈现出不同的结果。
因此,有人说,这个故事在两年半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有人却觉得这个故事比三年这个期限都还要长许多,不管是开始还是结尾都在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觉得一切会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但也有人觉得根本就没有结果,甚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我们各自都像是一条在时空中划过的曲线,这是在某个特定的点位上交错,迸发出了灿烂的火花,当大家奔向属于各自的轨迹后,火花就会慢慢冷却、消失,最后变得无影无踪。
当然,这是后话。
这个周末顾渊度过的并不平静,事实上这个故事里的每个人都过得很不平静。尤其是对于这个故事里的另一个女主角——池妤来说。
对顾渊来说,他和池妤的故事刚刚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然而对于池妤来说,这个故事早在四年前的春天就已经开始了。
周日上午,池妤去了那家在老街上的小店,她和顾渊第一次正式相遇的地方,店老板还在,还像是几年前一样拿着报纸,穿着拖鞋和背心,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面,地面上还是摊着一大堆没人要的古旧光碟,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趴在地上在那山一样的光碟堆里翻找着什么。
明明当时说马上要搬走来着,结果到今天店都还开着,什么清仓大甩卖,也许根本就是因为懒得整理所以顺便想出来的营销手段吧。当时盛传的老街改造也不知道根本就是谣传还是后来被取消了,反正是再也没有声息了。
池妤站在门口,回想着那天见面时的场景,当时满脑子只有那张cd,结果竟然迎面撞进了他的怀里,后来一起趴在地上找cd以及遇到叶钧,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掺和到了那三个人之间的事情里。
看到有人进来,老板象征性地抬起头看了池妤一眼,隔着两块眼镜片,也不知道看清了什么没有,嘴巴一咧,姑且算是笑了一下吧。
“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挑,价格好说。”
看着满脸堆笑的老板,想起那个咬死一百块不肯松口,说什么是“限量典藏版”的大叔,池妤不禁觉得有点恶心,于是她立刻转身离开了,去了下一个地方。
平江路上的【猫的天空之城】。
距离上次和顾渊一起来这儿已经过了很久了,拆除工作早已全部结束,但是似乎还没有成功转租出去。整个屋子里除了门口的两块玻璃以外什么都没有,地板也全被扒光,只剩下了难看的水泥底面,而且有东一块西一块的涂料残渣,就像是撕破伤口之后形成的痂。
门前不再种满好看的木牌子和茂盛的花草,玻璃移动门后面,左手边的柜台倒是还在,只是没有了不太甜的奶茶和不太苦的咖啡,也没有了精致但是味道平平的点心,取而代之的事柜台正中间一个丑陋的破洞,大概是哪个工人搬运其他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撞破的,这也是它被遗弃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吧。
池妤最舍不得的还是那原本在柜台后面的木柜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明信片,纸质的,木质的,风格迥异。池妤一直都很喜欢明信片,因为她觉得它们身上带有来自远方的气息,这其实没有什么道理。因为这些明信片并不是从远方寄来的,但池妤就是这么固执地认为着。她没有去过远方,甚至没有过哪怕一次长途旅行,这些明信片,给了她一个幻想的空间。
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顾渊的时候,他就在这里,趴在柜台上,被店长欧阳姐姐注视着,写一张将要寄到国外的明信片。当时店里搞了一个和外国学生做笔友的活动,顾渊闲的没事就参加了。那时候的池妤刚刚开始和文堇学画画,就坐在二楼靠边的位置,能够清晰地看到柜台前的情况,如果附近的声音小些,甚至能够听清楚楼下人的说话声。
很巧的是,那天店里面刚好很安静。
“那幅画是?之前没见过啊。”
男生抬起头来看着墙上的画问。
“你说这个吗?”欧阳倩转头看了看,旁边墙上挂着的画里只有一幅是新的。画上是一个米黄色的木质阳台,一把摇椅,一直懒洋洋的白色猫咪在上边打盹,周围簇拥着茂盛的花草。安静的猫,阳台和花草。仿佛这个画中的世界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阳光的亲吻,于是通话版的静谧气息从画纸里溢出。大厅好像被阳光兜住,随着风吹,耳边传来草叶的沙沙轻响。
“对。”顾渊点了点头。
“你觉得画得怎么样?”
“非常好。”
“画这幅画的人,是个天才哦。”欧阳倩这么说着,但其实她并不太懂画,她之所以这么说着是因为这幅画是文堇送下来给她的,文堇是绘画天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顾渊也不是很懂画,但他能够很直观地感受到这幅画里流露出来的那种美好,他没法判断画这幅画的作者是不是个天才,但他觉得对方一定是个内心温暖的人。
于是他附和地点了点头,说:
“天才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呢?不知道,在顾渊的视角里,这不过是一次敷衍的社交里随口说出的闲话而已,但在池妤的视角里却完全不同,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得到他人的认可,更重要的是这个认可还是来自于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但这实际上只是一个误会,从一开始就是。
时间回到现在,明晃晃的阳光洒在脸上,不太烫,反而把眼前的街景照得很漂亮。她看到街对面的superlucky门口,司君墨正在摆弄自己的相机,对着东边一下下地按着快门,但似乎并没有拍出很好的效果,因为他望着相机的屏幕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
池妤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但是当阳光照到自己手腕上挂着的鲨鱼吊坠的时候,刚刚形成的笑容又默默地溜走了。
司君墨看到了她,便举起了手中的相机,给她拍了张照,这次的光影效果还不错,他很满意,但等他抬起头想打招呼喊她过来看的时候,池妤却已经不见了。
他低头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池妤站在一辆刚好开过的巴士的阴影里,只有眼睛以上的部分浸泡在金色的阳光里,女生白色的裙摆被风吹得像是一团侧着燃烧的火焰,玉白色的手心里扣着一枚银色的鲨鱼吊坠,脸侧着,望向远去的巴士的方向,眼角有什么东西闪着金白色的光,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明星。
池妤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没人知道。
当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个傍晚,顾渊在司君墨的相机里翻到了记录这个瞬间的照片时候,他忽然如梦初醒搬的直起身子,走出大门,朝被晚霞晕染成铜色的街道望了一眼,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