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没有来,来得是另一尊大佛,冯晨。
冯晨看上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是单纯地想找自家艺人聊天,结果发了一百条微信也没人回,最后一通电话打过去,被“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糊了一耳朵。
鉴于陆念之有非常严重的前车之鉴,冯晨当时就坐不住了,几乎是立刻,开着车冲来公寓。
此时此刻,她心有余悸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一对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浑身不对劲的姐弟俩,脱口而出,“你的二重身份被你妈发现了啊?”
这是第一次,康东觉得自己的二重身份被他妈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果然,任何事情的悲惨与美好,都是要有参照物对比的。
他叹了口气,心想反正现在也回不了头了,不如把这棘手的问题交给经纪人解决。
“其实是我姐她——”
话音未落,陆念之尖叫一声整个人扑到康东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康东的嘴巴,双眼瞪得像铜铃。
与此同时,冯晨开启了一级防御模式,她腰杆挺得又直又硬,盯着陆念之看了足足十秒,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又闯祸了?”
康东被捂的快要窒息,不得已两下拍开陆念之的爪子,把她推到一边,自己捂自己,含糊不清地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说你的,我捂我的。”
陆念之无比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大意为:我谢谢你那么体贴哦?
康东一手捂嘴一手捂眼,碎碎念:“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这是什么幼儿园大班生的相处模式?
冯晨都要急死了,她抬脚踢了下陆念之的脚,“说!”
陆念之一下子抱住自己的脚,整个人往沙发角落里缩,惊恐:“你干嘛?干嘛随随便便动手打人?”
“嘿!我不仅打你我还要掐死你,平时捶你都反应今天跟我矫情个什么劲儿。”冯晨站起就要抽陆念之的胳膊。
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攥住。
冯晨一愣,扭头对上康东狼一样的眼睛。他没了刚刚的幼稚感,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少年的气场。
少年眼皮微掀,声音也低了下来,音色藏着无声的警告:“她不舒服,别胡闹了。”
话落,康东松开冯晨的手。
冯晨默默捂住了心脏,心里连声喊卧槽。
陆念之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小心过头了,她微微仰起头,眼巴巴看向冯晨,有点抱歉:“对,对不起啊,我那个啥,大姨妈来了……”八壹中文網
“是吗?”冯晨知道陆念之生理期确实身体不舒服,“哦”了声也没把康东的不礼貌行为放在心上,反倒调侃似的扫了康东一眼,“可以啊,这弟弟没白养,很会护犊子哦。”
康东捂住嘴巴,继续窝在角落里自闭。
本以为几下打岔冯晨会忘了正经事,结果就在陆念之刚放松一秒的同时,冯晨锐利的目光刺过来,“你,闯什么祸了?交代!”
陆念之:“……”
整天说自己操碎心掉秃头,现在记性怎么还那么好?
“没、没闯祸啊。”陆念之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大脑一转,眼睛一亮,握住冯晨的手,“我就是想出国玩玩呀。”
旁边的自闭少年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陆念之置若罔闻,继续说:“我小姨最近在美国,我可以去找她玩呀。”
自闭少年咳嗽声更大了。
陆念之:“……”
扭头,狠狠瞪眼。
自闭少年不捂眼睛,改捂耳朵。
陆念之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笑眯眯地看向冯晨,“可以嘛?”
“就这事?”冯晨持有怀疑态度。
“就这事呀,还能有什么事?”大概是撒太多谎了,陆念之现在完全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我那么乖,能有什么事,我就出去玩几天,反正我现在也没接到好剧本,闲着也是闲着。”
“也不是不行。”冯晨想了下,“不过下周必须回来,到时候金焰奖,先不说得不得奖,人肯定要到场。毕竟导演都把这部剧送去参赛了,你作为主演,不去不合适。”
肯定不会得奖啊。既然不得奖,她到时候不出现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不礼貌吧?
心里反驳,表面应得乖巧。
陆念之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会去的会去的。”
冯晨这才放下心来,甚至祝福陆念之玩得开心。
不过也因为放下了心,冯晨并没有注意到康东看她的眼神。
那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你说一个在业内也算有点本事的经纪人,被自家艺人这么坑,搁谁谁顶得住?
康东几乎已经预想到冯晨得知真相那一刻,表情有多精彩了。
他叹了口气,扭头,对上陆念之凶狠的目光。惊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躲了躲,“又干嘛?我什么都没说啊。”
陆念之:“那你刚刚咳什么咳!你是不是想告诉她!我都说了我只是出去躲一下,而且我又不是一个人,我是去找小姨的。”
康东看的出陆念之对“逃跑”有多向往,但是……他停顿两秒,有些于心不忍地说:“忘记告诉你了,我今天之所以来你家,就是因为明早方便去机场接小姨。”
陆念之放松的表情僵住。
康东:“是的没错,她回来了。明天早上六点半,京西机场。”
陆念之:“……”
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放心,窗户也已经关得死死的。
……
翌日,早上六点。
陆念之打着呵欠被康东从被窝里拖出来,她浑身上下就穿了条棉质吊带裙,纤细修长的脖颈和圆润的肩头露出被窝,沐浴露的味道钻了出来。
康东选择性眼瞎,打开柜子找出一件孕妇可以穿的大外套扔到她脸上,“快起来,来不及了。那女魔头下了飞机没看到我,我就见不到七点的太阳了。”
陆念之昨晚严重失眠,睡前最后一秒还在跟她肚子里的娃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睡觉的,我是真的睡不着,怕你爹到梦里砍我。
一系列“戏精”行为导致她现在眼皮沉的睁不开,“我可以不去吗?我真的好困哦……”
“当然可以。”康东有条不紊地找出一条宽松的棉麻长裤,“留在国内,和徐铭谦相爱相杀缠绵到天涯。”
不得不说,这句话功效真得足。
几乎是同时,陆念之困意全无,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康东把裤子袜子全丢到床上,转身走出房间。
陆念之掀开被子,安静无言地穿衣服,穿裤子,穿袜子,头发随便一拢,顺便找个棒球帽戴上。
短短一分钟,整装待发。
康东非常满意地从鞋柜找出一双平底鞋给她,“走了。”
五分钟后,车子行驶在去机场的路上。
半个小时,二人抵达机场。此时女魔头的航班已经落地,康东一边叮嘱出租车司机不要随便放孕妇下车外面连空气都很危险,一边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
陆念之叹了口气,忍不住想:瞧瞧,瞧瞧她亲爱的小姨把孩子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
康东确实是被陈锦颜折磨着长大的,陈锦颜算是陈家的“老来得女”,今年不过三十几岁。
也就是说,康东和陆念之出生的时候,陈锦颜才十岁,还是个孩子。
因为年龄差距不大,他们三个之间并没有长幼尊卑的规矩,平时相处得非常没大没小。
但说到底陈锦颜大了他们十岁,也长了他们一辈,有时候心情不好了就拿小孩出气。
陆念之小时候长得漂亮,性格又讨喜,经常抱着陈锦颜小姨长小姨短地喊,陈锦颜哪里舍得欺负她。
于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就是康东了。
康东只要一想到那个女魔头的手段,就浑身寒毛直立。他加快脚步往停车场电梯走,哪知刚拐个弯,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拦了去处。
康东一愣,抬头,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右肩轻轻搭上来一只女人的手。
他偏头,看到自己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哦,不,是女魔头。
“嗨。大外甥儿。”陈锦颜笑着捏了捏康东的脸,“胆子不小啊,徐老板的女人也敢掳?”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这个胆子。
“谦、谦哥……”康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有点腿软,“我……她……主要是我姐害怕……你知道的,她怕你。”
怕还知道跑?
还是不够怕。
徐铭谦扯了扯嘴角,掀眼皮,直入重点,“她呢?”
“停车场b区2号,出租车上。”康东不敢不说实话。
“打电话,叫过来。”徐铭谦说完,抬起长腿往b区走。
而陈锦颜则是勾着康东的胳膊往a区走,“边走边打。”
康东认命地垂下脑袋,顺便在心里给他家表姐默哀。
……
陆念之坐在副驾驶上,脑袋一点一点快睡着了,直到出租车司机接了一通电话,并且把电话递给她。
陆念之一脸茫然地接过手机,里面传来康东的声音。
“到a区36号,小姨不想坐出租车。”
陆念之叹了口气,“都说她肯定会嫌弃的啦。”
挂了电话,陆念之从口袋掏出五十块钱作为司机陪她等了十分钟的补偿费,然后晃晃悠悠走去了a区。
短短三分钟的脚程,陆念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接近一米九的男人。
男人穿着休闲简单,头上有帽子,脸上有口罩。只有偶尔抬头时才能看到帽檐阴影下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他自打陆念之下出租车便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偶尔看到她迷迷糊糊绊到脚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只可惜陆念之也戴了帽子,帽檐把视线余光遮挡得干净,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
顺利找到a区36号,陆念之看到一辆熟悉的粉红色保时捷,她甚至没有好奇小姨刚下飞机车子是怎么出现在机场停车场的。
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心地坐进副驾驶,她扭头,嘻嘻哈哈地跟小姨打招呼。
后座,康东几乎是贴着窗户坐的,整个人是一种非常防御的姿态。
并且不敢和陆念之对视。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穿黑色袍子的女人。女人细长的眼,弯弯的眉。下巴很尖但是小巧,鼻梁没有那么挺,但是搭配在她那张瓜子脸上却是恰到好处得合适。
她皮肤极白,近乎接近不健康的苍白。然而她的妆容又十分黑暗,黑色眼影蓝色睫毛,偏砖色的口红。
个人特色非常强烈。
这个人,就是康东口中的女魔头,也是他们俩的小姨。
“小姨~”陆念之献殷勤地眯上眼睛。
陈锦颜嘴里嚼着口香糖,翘着二郎腿,下巴一抬算打了声招呼。
“大明星怎么有时间来接我啦?”
陆念之嘻嘻一笑,“你别笑话我哦。”
陈锦颜上身微倾,一只手肘压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探过来揉陆念之的脑袋。
陆念之傻兮兮地把脑袋递过去,准备接受小姨每次见面必给的宠溺,因此,她没有看到康东眼中的恐惧,以及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的男人。
车门关上,“咔哒”一声,车门上了锁。
陆念之一顿,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不对哦,他们都坐着,谁开车啊?
不可能找代驾的,小姨非常不喜欢陌生人碰她的车。
咦?那又是谁把她这辆应该在家里地下车库停着的车开到机场的?
慢慢的,陆念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脖子缓缓扭向康东,看到康东面如死灰。
下一秒,陈锦颜松开了揉她脑袋的手,细长的眼睛笑出看戏的乐趣,“还行,孕味没那么足。”
“唰”一下陆念之脸变得惨白。
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泛着淡淡松木香的手从驾驶位伸了过来。
这只手轻轻掀了下陆念之的帽檐,陆念之余光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到了……徐铭谦。
惊恐回头,对上徐铭谦暗藏笑意的眼睛,他笑容很淡,声音也很温柔。
“陆念之,你很嚣张啊。”
一句话,如毒蛇,扼住了陆念之命运的喉咙。